“恶——你不拍马屁会死啊！”王大伟先是作呕吐状，继而转向江山道：“山哥，你处处替我们着想，对此大家都很领情，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呀！‘青鸟信息室’的人员编制明明是八个，可现在加上新来的阿俊，咱们满打满算也只有五个人；况且，‘吉北总部’那边还经常压一些额外的工作过来，把咱们当成‘大牲口’一样使唤。如果再这么硬撑下去，别说是你、我这样的小体格，就算是‘超人’也累得飞不起来啦！”
江山摇了摇头，无奈道：“关于人手不足之事，我每年都会向陈部长反映，而他却总是回复说：吉北那边的工作任务更繁重，人员也更紧张，所以，让咱们自己设法克服困难，不要什么事情都去麻烦领导。你们清楚得啦，我虽然挂着‘副处长’的头衔，但官小职低，人微言轻，陈部长不批准加人，我又能怎么样？”
“不会吧？”赵海波舀了一勺热菜汤举在手里，满面不解道：“吉北总公司和咱们分公司的规模差不多大，可是‘信息管理部’在那边有将近四十个人，四十个呀！这么多人还忙不过来？难不成，他们全是白痴和弱智？”
侯志勇呵呵一笑，随口应道：“他们总人数的确不少，但实际干活的人却少得可怜。”
赵海波眨了眨那双小眼睛，望着对方道：“不明白。”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王大伟一边咀嚼食物，一边接过话棒道：“那四十多人中除了不干活的领导之外，其余的大部分都是背景深、靠山硬、关系铁的‘皇亲国戚’。这帮人不是公司高层的子侄妻女，就是政府官员的亲朋好友，连‘陈小人’平时都要忌他们三分，谁还敢指使他们干活啊！”嘴上讲完，心里则暗想：“唉——这么点儿事情都没打听明白，看来你这些年在公司里真是白混了。”
赵海波听到此处，忍不住反问：“那也不能光招‘吃闲饭’的，总得有人做事吧？”
侯志勇放下筷子，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说道：“剩下的最后一小拨人就是了。他们和咱们一样没来头、没后台，所以，尽管能留在总公司里，也只有辛苦忙碌的份儿。”
赵海波心中既忿恨、又郁闷，蓦地伸手一拍桌子道：“操！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进‘信息管理部’了。”
江山从旁笑了笑，平声道：“赵哥，恕我直言。在咱们公司，只要你不会开飞机，无论去哪个部门都是一样的。”这番话有两层含义：其一，飞行员是按照“飞行小时数”来获取报酬的，是真真正正的“按劳取酬”；其二，一个废物想进“其他部门”混日子，容易。但是若想进“飞行部”，他起码得学会开飞机，难呐！
话音甫落，王大伟亦点头附和道：“是啊！这就叫‘同人不同命’，你生气也没用。”
此时，侯志勇感觉餐桌上的气氛越来越压抑，因而转变话题道：“哎——别提那些窝火的事情啦。你们听说没有，‘霓裳集团’的大小姐昨天差点儿被人杀啦？”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缄默不语的刑子俊原本正自凝神冥想，反复琢磨：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该如何更好地保障苏静茹的人身安全。然而，侯志勇的这番话却立刻将他从沉思中拉了回来：“侯哥，你也听说昨天的‘枪击事件’啦？”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王大伟端起汤碗一饮而尽，随后继续道：“今天早晨，城里的各大媒体全在争相报道此事，八卦新闻铺天盖地，真是想‘不听说’都难呐。”
赵海波“嗯”了一声，接口道：“是啊！刚才我去‘客舱部’修电脑，有几个空姐就在那儿叽叽喳喳地聊个没完。不过她们说来说去，不是替‘霓裳集团’的大小姐愤愤不平，就是怒骂买凶杀妻的陈思安忘恩负义，丧尽天良，应该拉出去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王大伟咧嘴笑道：“哇哦，好狠呐！警方还没定案，她们就已经宣判人家死刑了。”
江山眉角上扬，说道：“这也难怪。现在，社会舆论和几乎所有的媒体都站在苏家大小姐一边，同情她、安慰她、支持她；而新闻报道中的语调和措辞又在有意无意地暗示：陈思安当年只是虚情假爱，为钱结婚，纯属居心不良。这样一来，人们自然会联想到：受益最大且贪图富贵的他，极有可能就是幕后真凶！”
侯志勇听罢频频点头，道：“我也觉得九成九是他。你们想想：陈思安是上门女婿，在家里铁定没钱、没地位。不过，只要他太太一死，他就会变成苏家巨额财产的唯一合法继承人，可以名正言顺地接管一切……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恐怕没什么人能够抗拒。”
“为了夺取财富，竟然不惜杀害自己的妻子？”想到此节，刑子俊双眸中的愤怒与厌恶之色一闪即逝，转而淡淡地轻吁道：“其实，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倒想当面问问他：钱——真的那么重要吗？”
“废话，钱当然重要啦！”赵海波咽下嘴里的食物，斜眼瞄向刑子俊道：“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吧。倘若‘霓裳苏家’仅仅是一个普通的‘穷光蛋’家庭，你认为还会有新闻媒体去关注它、报道它吗？可不是我现实啊！假如昨天遇袭的是咱们，别说毫发无伤地回来了，就算被人当街打死，也顶多是在报纸的夹缝里占上一小行，名为：某男子遭枪击身亡，案件仍在调查当中。”
刑子俊表面上含笑不语，心里则暗忖：“大富之家……如果‘霓裳集团’濒临破产的消息被曝光，不知他们会作何感想？”此念甫一闪过脑海，他突然又琢磨道：“那些‘狗仔队们’连目标人物的陈年旧事都能挖出来、晒一晒，怎么会对‘霓裳集团’的运营状况一无所知呢？哦——看起来，这帮人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神嘛。”
正值分心、走神之际，忽听侯志勇搭话道：“当今社会，有钱人的确更容易受到重视和追捧，可如果是这么个‘追捧法’，我倒宁愿自己一辈子不发财。”说着，他掏出手机，一面打开网上浏览，一面接下去道：“哼——现在的新闻媒体为了增加知名度，根本不顾当事人的感受，完全是在哗众取宠，肆意炒作，光看这些标题就知道他们有多无聊了。不信，我念几条给你们听听：霓裳羽衣有缝，冷血杀手无情……再者就是：豪门千金街头遇险，家财万贯原是祸根……还有这个：白富美险成枪下亡魂，持枪的黑手就在背后……嘿，最扯淡的来了：霓裳帝国暗流汹涌，娇柔公主能否逃脱魔掌？苏家驸马爷是大救星，还是……？你们瞧瞧，这哪里还能叫‘新闻’，都快赶上‘悬疑小说’啦！”
王大伟呵呵一乐，身形后仰，靠上椅背道：“其实，听他们瞎扯也没啥。不过，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他们不动不便把‘豪门’、‘贵族’和‘公主’这种词儿搬出来形容有钱人。干什么，搞复辟呀！他们究竟知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豪门’？”语气一顿，又续道：“豪门，应该是背景显赫，有权有势，在官场中纵横驰骋，呼风唤雨的大家族，即使说这群人掌控着国家的命运，亦毫不为过。有钱就能算‘豪门’？哈——别笑死人啦！”
众人闲聊间，一阵电话铃声蓦地响起，江山闻讯探臂入怀，掏出手机应道：“喂……陈部长，找我有什么事？嗯……嗯……是的，他们有一间‘休息房’在六楼。嗯……没错，用的是公司内线。嗯……嗯……这样行吗？好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陈部长，再见。”
王大伟等对方挂断电话以后，才出言问道：“山哥，那个‘陈小人’又想干啥？”
江山微微一笑，回答说：“今早，‘签派室’向陈部长发了一个工作单，要求给六楼‘休息房’中的内线电话开通‘国际功能’，他刚刚就是打来核查情况的。”
侯志勇神情一滞，皱眉道：“公司有明文规定：‘休息房’的电话只能用作内部联系，不得对外拨打，难道‘签派室’的人不知道吗？”
王大伟冷嗤一声，撇嘴道：“规定管个屁用啊！人家‘签派室’可是一线部门，随便一顶‘影响航班运行’的帽子扣过来，就够你喝一壶的，谁敢不顺着他们？所以……”上班族的小常识：从古至今，华国便有把人分为三六九等的“优良传统”，而作为国企存在的航空业，自然将这项“等级制度”完美地传承了下去。例如：在“吉北航空公司”里面，“签派室”、“市场部”和“飞行部”被统称为一线；“机务部”和“航医室”等被归为二线；至于像“信息部”和“财务部”这样的后勤部门则被分到了三线。用一个非常简单的比喻就能将这三者之间的地位高下解释清楚：一线部门是大老婆生的，二线部门是小老婆生的，三线部门则是从孤儿院领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