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门课大家各有千秋,陆青鹂书法最好,陆青袅琴艺无人能及,陆青雁作画不错,陆青鸾的围棋后来居上,让大家望尘莫及。
陆府小姐们的闺学随着最后一课的大考也终于结束,陆青鸾回到院子还没喘过气就听见清明传话,今晚陆老太爷设家宴在寿松堂。
这还是陆青鸾第一次参加家宴,一大家子坐成一桌聊天说笑倒是其乐融融,陆青鸾平日很少看见大伯父和二伯父,脱下官服在灯光下坐着,严肃的脸看起来也不那么害怕了。
陆青鸾紧挨着陆青袅坐,陆青袅也似乎习惯了她这一举动,低头笑着和陆青鸾小声说话,对面的大夫人看到这一幕,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时候袅姐儿和鸾姐儿走的这么近了?
小辈们最大的陆青鸣已经十四岁,陆老太爷对他期望很高,关切地问了他学习问题又叮嘱几遍,陆青鸾可以很清楚看见大夫人脸色微变,身子僵硬。陆青鸣是大老爷妾室的孩子,生母去的早,沈氏对他从来不上心,而陆青鸣天生聪慧,硬是凭着自己的努力得了秀才身份,年后又要考进士。
同样不高兴的还有二夫人,陆青鸿就坐在陆青鸣身边,可是老太爷连看都没看鸿哥儿一眼,偏心偏的如此明显,让她很是愤慨,却又不好多说一句。
大夫人每听见老太爷夸陆青鸣一句,她心窝子就痛一分,特别看见大老爷欣慰的笑容,她就更加难受。她与大老爷是先有情愫,再定的亲事,若不是当年自己执意要下嫁,又怎么会落下如此地步?后来自己身体抱恙,入门几年都无所出,婆婆硬逼纳妾,致使原本恩爱夫妻越来越貌合神离。
大夫人心生悲凉,只觉得喝在嘴里的茶都是苦的,一直苦到心底。大老爷无意一瞥,正好对上大夫人的眼神,二人一时之间默默无言,良久大夫人面无表情地转过眼,留下大老爷微涩的苦笑。
陆青鸾默默地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看得出神连陆青袅跟她说话都没听清楚。
她回过神就见陆青袅沉着小脸:“真对不起,二堂姐你刚刚说什么?”
陆青袅有些不满:“我说今天刚好下了场大雪,明天我们去观雪楼看雪去。”
昌毅伯府有座观雪楼,坐落府内东南处,楼高六十六尺,共有五层,最站在顶层能将府内景色看全,最妙是楼中不知如何建筑,气温要高于其他地方,保暖很强,煮上一壶红泥清茶,再看楼外大雪纷纷,那是再美不过了。
横竖现在已经停了课,陆青袅难得主动邀请自己一次,她哪有不答应的,赶紧点头道:“好啊,听白露说看天气明天还有雪,到时肯定好看极了。”
陆青鹂时时刻刻都在关注她俩,于是插言道:“二堂妹提议真好,到时再让丫鬟们煮些茶给我们喝。”
陆青袅愣了半响,她什么时候说邀请陆青鹂也去了?这时正好上菜,打断了她们的聊天,而且她也不能再这么多人前面拒绝陆青鹂吧,只得低下头吃菜,心里不舒服倒是真的。
老太爷对陆青鸿说道:“鸿哥儿,过了年你就十二了,你大堂哥这个年纪都过童了试。”
陆青鸿长相清秀,没有遗传到二夫人的精明,性格有些随二老爷,老实忠厚,他闻言手一哆嗦,低下头“嗯”了一声。
老太爷心有不悦,二夫人连忙道:“鸿哥儿上次还跟媳妇说,他有把握年后的童试,老太爷且等着好消息。”
“母亲……”陆青鸿无奈地喊了一声。
二夫人瞪了他一眼:“你这孩子,说实话给你祖父听有什么关系。”
陆青鸿有苦说不出,二老爷微微皱眉,打断二夫人即将长篇大论:“鸿哥儿自己知晓就行,你别提前就嚷嚷出来给他压力。”
二夫人气恼地嘟囔道:“我还不是为了鸿哥儿好。”
二老爷假装没听见,和颜悦色对陆青鸿说:“好些学,多请教你大堂哥。”
陆青鸿很感激自己老爹解围:“孩儿知道。”
老夫人微笑道:“老爷,今儿个家宴,难得孩子们在一起聚聚,你就别逮着谁说谁了。”
老太爷心情很好,“哈哈”一声抚须:“好好好,大家都敞开吃,等老三一家回京就都团聚了。”
老夫人趁机问大夫人:“老大媳妇,你前些日子写信回去后有音信了没?”
大夫人从开始到现在就没说过话,听到老夫人问话,深吸一口气方才道:“我大哥说还在等消息,要是婆婆着急,我过两天回定国公府一趟亲自问问。”
老夫人面色尴尬,正准备回拒说不必,老太爷洪亮的声音响起:“是该亲自上门去一趟,沈氏,这事你好生办妥,需要打点的都跟我说。”
大夫人憋了一肚子气,脸色愈发难看,咬咬牙应下,老夫人却看出了端倪,心里隐有担心。
陆青鸾被他们这一段莫名的对话弄的摸不着头脑,悄悄问陆青袅:“祖母让大伯母做什么事?”
陆青袅也不是很清楚,她想想道:“待会回去我问问。”
陆青鸾有种不好的预感,希望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才好啊。
可是事与愿违,陆青鸾觉得自己穿到这个世界,运气总是福祸相伴。
第二日陆青鸾和陆青袅相约到观雪楼,就听见陆青袅略带兴奋的说道:“原来是三叔要调到京城来,母亲托了舅父在帮忙,看看将近年底,有什么空职出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听了这个消息有些高兴,大概是因为这样的话,小堂妹也可以一直留在京城了。
陆青鸾张了张嘴,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可在陆青袅眼中她就是一副又哭又笑的模样,陆青袅揉揉鼻子道:“你这样子丑死了。”
陆青鸾哀嚎一声,她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哭,要是万氏他们都来了京城,自己哪里还有好日子过啊。
陆青袅又不傻,很快看出不对劲问道:“六堂妹,你不开心?”
陆青鸾不想瞒她,哭丧脸道:“大姐和二姐一来……”说到这儿,她自己都说不下去了,说来也好笑,二十五岁的大龄姑娘还怕两个小屁孩。
陆青袅不以为然:“四堂妹就是陆青凤的跟屁虫,你也不必担心,上次不是说了嘛,祖母和我都会帮你的。”
陆青鸾知道她不会轻易承诺,于是感动的眼泪汪汪握住陆青袅的手:“二堂姐你真好。”
“噗嗤”一声她笑开了,赶紧打开陆青鸾的手:“好啦,赶紧笑一个,待会儿大堂姐看到你这样又该问东问西的。”
说着陆青袅又吩咐明月和彩琅架起红泥小火炉和茶具,顶层四周皆放了烧的正旺的火盆,她们坐在楼中央,放眼望去天地皆白,银装素裹,偶有小风一吹,也不觉得多凉。
特别是桌上小火炉火焰轻快地跳跃,茶壶嘴冒着淡淡的白雾,更是添了几分暖意。茶水还在煮,陆青袅闲聊道:“你别说,大堂姐说煮茶还有这么一回事,我只听古人煮酒赏雪,咱们是煮茶赏雪。”
说曹操到曹操就到,陆青鹂与陆青雁从楼梯口走上来,她边笑边说道:“你们来的真早,也不等等我们。”
陆青袅撇撇嘴道:“你们来的又不晚,茶水都还没煮开呢。”
姐妹几个人说笑着,看炉上茶水翻滚开后,又急忙招呼丫鬟们泡茶,陆青鸾手捧热茶,只觉得热到心底,她感慨道:“观雪楼真漂亮。”
“明明是外面的景色漂亮。”一个男声接过话,大家皆回头望去,果然是凑巧的很,陆青鸣和陆青鸿也来了。
陆青袅跟陆青鸣关系还算和睦,笑说道:“大哥怎么也来了?莫不是昨晚偷听见我们姐妹几人说话啦?”
陆青鸣和陆青鸿坐下,一桌七人刚好,婆子们又手快地添了茶杯倒茶。
陆青鸣笑着摇头:“二妹又胡言,我和鸿哥儿正好路过观雪楼,听说你们在上面,就来看看。”
随即他又失笑道:“你们几个小姑娘有趣,还学起文士们煮起茶来了。”
陆青袅不服气道:“他们能煮茶喝,我们怎么就不能了?”
陆青鸣连忙认错:“当然能,雪天煮茶赏雪可谓妙事一桩。”
陆青鸾对陆青鸣的印象很好,既没有文人才子的酸气,也没有身为庶子的自卑,说话言语间坦荡正气,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和陆青袅同父异母,相处的却不错,她能看的出陆青鸣很疼爱自个的妹妹。
这样就很好,她心里默默道,不要什么狗血的宅斗,不要什么嫡庶相残,这样平淡的生活她很满足。
陆青袅推了陆青鸾一把,她才反应过来,陆青袅道:“六堂妹你最近怎么回事,老出神发呆。”
陆青鸾不好意思一笑,正想说话,就被陆青鸣和陆青鸿的对话吸引过去了。
“蔺献蔺翊一母同胞,性情样貌怎么差这么多?”陆青鸿好奇问道。
陆青鸣淡淡笑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陆青鹂不解:“鸿哥儿,蔺翊不是平阳侯公子吗?”
“大姐,蔺献也是平阳侯公子。”陆青鸿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蔺翊是上届书院的探花郎,可是他弟弟蔺献……”
陆青鹂几个都是深闺闺秀,当然不可能知道这么多,陆青鸿继续道:“蔺献不学无术也罢,还身有缺陷。”
陆青鸾突然想起那日肃勇侯府做客,平阳侯夫人那句莫名的话:“翊哥儿我自然不担心……”原来平阳侯夫人还有一个见不得人的另类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