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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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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蹲在巨石上,静静凝望着那波涛暗涌的海面,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肩膀,在夜色显得那般单薄而纤弱。

此刻,她需要一个人来倾诉,因为心里沉淀了太多的感情,让那颗本就单纯清洌未经人事的心,变得薄弱而易碎。

而她知道,他,恰是最合适的倾听者。

“还记得吗?我跟你说过的,我来自另一世界……”

“那是一片莽莽苍苍的山林,我从小生活的地方。我是一个弃儿,一生下来就没有父母,是爷爷把我一点点养大的。爷爷说,那一夜,昆仑山下了一场旷世大雪,以至整整封山了一个月。他在神社门口发现了我,用一卷素色的棉被包裹着,没有生辰,没有名字,没有任何与我的身世相关的东西。那是最彻底的抛弃,将我从他们生命中分离开来,连丝毫幻想的余地都没留给我。”

“爷爷怜惜我,或者是用以慰藉一个老人孤独的时光吧。他为我取名璃珈,珈,古代妇女一种首饰,寓意着健康美貌,同时又是咖朦洛首字的谐音,对于一个弃女来说该是多么大的荣耀啊。然而,爷爷却忽略了,”璃珈“不也是”离家的谐音吗?这个名字,亦时时刻刻提醒着我,只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孩提时候,我多想有妈妈可以拥抱,有爸爸可以依靠啊!有人对你嘘寒问暖无微不至,有人将你架在脖子上每天接你回家,有人在你哭泣时把你搂在怀里,有人在你被欺负后为你打抱不平……可是,我没有,什么都没有。爷爷爱我疼我,却始终只是爷爷啊!我是他听话乖巧的孙女,我是他选出的高洁的圣女,他可以给我作为爷爷全部的宠爱,却永远不是爸爸妈妈。”

“我是在全村人共同的恩惠下长大的,我感激他们,亦要回报他们。家乡医疗条件很差,所以我努力学习,希望有一天可以踏出那片山村,将外面世界最先进的医疗设施,技术药物带回来。”

“就那样,我成了全村小孩子的榜样,成了大人们口中的骄傲。然而,在我最苦最累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安慰我,叫我歇一会儿。”

“那些日子,我是孤单的,却也是快乐的。我没有父母,却有许多喜欢我的叔叔阿姨伯伯婶婶,我没有兄弟姐妹,却有着全村的玩伴儿。这样的生活,对于一个弃儿来说,已经算是美满的了,或许是我太贪心了吧。”

“对于没有的,我们总是贪念太多……”

“然后,有一天当我醒来时,却已经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甚至和一群异族生活在一起。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我不知道自己将在这儿怎么存活下去。万幸,我所遇到的,是一个温婉美丽的姐姐,一个至情至性的朋友。”

“怀揣着美好的憧憬,我们踏上了寻找极光的旅途,希望依靠它找到回去的办法,然而,却没想到将自己陷入了一个又一个迷雾里……”

她渐渐停住了诉说,似乎那段长长的话语,已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依旧抱着肩膀坐在巨石上,一向笑靥如花的面容,笼上了浓浓的忧伤。那清洌如水的声音,也在这倾诉中,染上了别样的悲凉。

这一刻,他突然发现或许自己根本不懂这个女子。他看过她的哭,她的笑,她的愁,她的怒,却从不知道在那样一颗鲜活温亮的心里,还埋藏着未有人可以触碰的孤寂与哀伤。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在此刻如何安慰那个柔弱的女子。是的,太多的情感在他心里都是一场虚无,失去记忆的他,甚至连喜怒哀乐都黯淡了颜色。那么,她心里的孤寂,终是只能一个人默默品尝的吧!

然而,他无法忽略的,是这一刻内心的刺痛。那个身影那么单薄,那张明媚的笑脸,此刻是那般寂寞。他想要伸出手,告诉她不要悲伤,他想将她拥入怀里,抚慰她眼里的冰凉。可是,他可以吗?

如果那具身体里另一个灵魂得以苏醒,如果一切的记忆都完整地复苏,她是不是,就成了那浩瀚记忆中微弱的一角?

就在他犹豫踟蹰之际,璃珈却突然从巨石上跳下来,轻巧地落在地面上,依旧是笑靥如花的那个女子。“呵呵,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么多废话!”

“恩,没关系。”黯轻轻地笑笑,这一刻他豁然明白了,他喜欢这个女子的笑。那样明艳的笑容,仿佛初生的朝阳,带着最干净的和煦温暖,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快乐。是的,在她的笑容了,他感到了最真切的快乐。

“明天我就可以帮你配解药了,那样的话,我们可能就要在这儿待上几天了,不过庆娘他们家那么穷……”璃珈思索着,很显然那一通冗长的倾诉已经让她心情好了许多。“对了,我这儿还有钱呢!”女孩取下随身携带的荷包,从里面倒出几颗指头般大小的珠子,有金的,银的,还有玉石的。

瑜蓝国盛产蓝竹美玉晶石,在手工艺方面的造诣可谓独树一帜,然而这里流通的货币,却是制作最简易的珠子。分别有金珠,银珠,玉珠等不同种类,以成色,纯度和精细程度定价,是最通用的货币。不过,对于贫寒人家来说,金银宇珠皆是难求的,他们通常用来交易的,还是最常见的铜钱。三个铜板,就可以吃一碗热乎乎的面了。

“璃珈,我可能,不能等你配出解药了!”犹豫了许久,他终是决定向她告别。

“啊……”手里的珠子淬不及防地悉数跌落,在这静谧的夜里发出清脆的响声。“为什么?”女孩静静地望着他,眼里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哀伤。

“我要回去,做一件事情!”黯避开璃珈的视线,坚决地说道。

那一刻,忍了许久的泪水终是再也藏不住了。这许久的奔波,这一路的辗转,这每一次惊心动魄的恐惧伤痛和绝望,都在这一刻化作灼热的液体,冲垮了她心里固守的那一份坚持。如果连最期许的人都离开了,她为何还要强忍着自己的悲戚呢?“你还会,回来吗?”终于问出了那个问题,她觉得整颗心都被狠狠的攫住了。

或许是被她的眼泪灼痛,或许是被她的悲伤刺痛,那一刻他只觉得心里是从未有过的酸楚与疼痛。他猛地将女孩拽进怀里,却感觉到身体在微微颤抖。“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

“呜呜呜呜,你,不要,呜呜骗我,不许骗我……”她埋在他怀里,终于可以放声哭出来了。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如此满足与幸福,是的,这个拥抱是她的,真真切切发自内心的。

“恩。我还要还你蕴灵丹呢,不是吗?”怀里的人温软如玉,带着女子独有的芳香与柔软,让他一刻也舍不得放开。

“嗯嗯嗯!”璃珈在他怀里不住地点头,仿佛只要足够坚决后,这个承诺便可以永恒。

这一刻,她在他怀里寻到一弯安全的居所,这一刻,他在她的柔情里寻到了缺失许久的温暖。于他们来说,这一刻都是幸福而满足的。

只是可曾有人知道,每一刻别离前的缱绻,都加注了离别的伤痛。

然而,不管幸福多么甜蜜,离别的痛终究是要到来的。

金灿灿的朝晖,渐渐染红了东方的天际,海面上静静地跃出一轮红日,鲜艳夺目,片刻间便将海面镀上了一层金光,那墨黑的海已经渐渐变为幽蓝。

他的身后是一片壮丽宁静、碧蓝无边、像光滑的大理石一般的海洋,朝阳变作他的陪衬,大海变作他的帷幕,而她,则是他眼里最明媚的那抹色泽。

他依旧温和地笑着,狭长的眼微微眯起,浓密的睫毛在晨光里投下清晰的阴影。海藻般幽蓝的长发在风中飘动,衬着他绝美的笑颜,恍若神祗。

看着那熟悉的身影一点点靠近大海,她终是泪流满面地奔向他,墨黑的秀发被清风拂乱。“黯……”她哭泣着扑进他怀里,那是一个女子最动情的姿态。

“傻瓜!”黯抱着怀里的人,轻声嗤笑。眼里,却是那般的哀伤与不舍。

“一定要回来,我还要给你配解药呢!”璃珈低声的呢喃着。

“恩!我保证!”

当温润的唇交相触碰时,他眼里微微失神。那柔软的唇瓣,还沾着微凉的泪水,带着怀中人儿独有的气息,竟让他瞬间忘记了呼吸。他紧紧地拥住女子,在回过神后深深地吻住她,唇齿流转交融,贪婪地攫取着她的气息,温柔而霸道。那一刻,他的心是从未有过的柔情,甘愿为她化作清泉,永远滋润她的生命。

那一个吻,诉说了他们最浓烈的情,最缠绵的不舍,最深深的离别之痛。

看着他消失在海面,她对着耀眼的朝阳,再一次露出如花的笑靥。他说过的,他要回来,她相信,他一定会回来。

院落里,离别的这一幕被庆娘看在眼里,那个温厚的妇人笑了笑,招呼不远处的孩子,“铮儿,叫那位姐姐回来吃饭吧!”

男孩露出有些厌烦的表情,却仍旧乖乖地点了点头。

饭桌上,一向活泼开朗的女孩忽然变得沉默了,心不在焉地拨弄着碗里的海带,似乎在思考什么。

“姑娘可有什么打算?”看着男子突然离开,妇人也有些诧异。只是作为一个外人她也并不好多问。

“啊!”璃珈回过神来,心里却突然有些发慌。他说过会回来,可是回到哪儿呢?庆娘家里吗?可这里不是她的家啊,不过一个好心妇人提供的一个暂留之地。那么,她要在哪里等他呢?想到这些,璃珈忽然怔住了,不由得许久说不清话来。“我……我还不知道。”

看着女子犹豫黯然的神色,庆娘有些不安,以为自己唐突了,连忙说道,“姑娘可是要等公子回来?”

“嗯!”璃珈垂下眼脸,坚定地点了点头。

庆娘笑了笑说道,“姑娘在近处可有亲人?”

璃珈黯然地摇摇头,心下有些不安。如果庆娘不愿留她,这偌大的世界没有一个可以接纳她的人,她又该去往哪里呢?

妇人沉吟了片刻,望着璃珈温和的笑着,“我家那位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来,姑娘若不嫌弃,就先在蔽舍住下吧,等公子回来再做打算!”

“啊!”璃珈惊讶地抬起头,“这,可以吗?”

“可以可以,姑娘不嫌弃就好!”她倒蛮喜欢这个女孩的,天真活泼,喜怒哀乐悉数写在脸上,如果她的女儿还在,应该也这般大了吧!

“呵呵太好了,谢谢谢谢!”璃珈握着双手感谢到,先前的愁容片刻间一扫而光。

“姑娘不必客气,就当自己家里一样。”

“恩!”璃珈点点头。“大婶,叫我璃珈就好,呵呵!”

庆娘亦点点头,笑容温暖和煦。这时璃珈从荷包里倒出两粒金珠来,伸手便递给对面的妇人,“大婶,可能要在您家打扰几日,还请你收下!”

看到金珠,妇人甚是惊讶,而后却突然变了脸色,连忙推脱到,“不可不可!你快收起来”“大婶您先听我说。”璃珈握住妇人的手,“一来,我可能会在您家住上几天,二来,我懂得一些医术,说不定可以帮铮儿看看。”她看了看一旁逗着鸟儿的男孩儿,眼里有些不忍。“再说我还要寻几味药材,还希望您能帮忙呢!我知道您不是贪图我的金珠,只是这些都得花钱啊!”

“这……”妇人神色犹豫,看着旁边的儿子面露难色。

“哎呀大婶,你就收下吧,这样我也安心啊!”

“好吧……”

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一瞬间似乎所有的愁意一扫而光,那如花的笑靥映在朝阳里,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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