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威震天下的东齐三皇子,战功赫赫的不世战神翼王;她还是勇猛异常骁勇善战的翼字营云都尉,天下战将的后起之秀。
苏流熙紧接着也迈上一步,稳稳落下。
他不会再虚弱的躺倒在地,她也不会再狼狈的伏冰爬行。
容湛衣袍划过无声的弧度,越走越上。
他不会再为她亲自煮饭,她也不会再陪他一起痛饮。
苏流熙脚步不停,一步步走向最后的大门。
他不会再无力的倒在她怀里,在她耳边一次次说着“阿熙,阿熙”,她也不会再搜肠刮肚的想着多说一些话让他清醒,在他耳边一遍遍重复着“容湛,容湛。”
他们都知道,今日一旦打开这扇门,此中种种皆作梦境,他们再也没有机会,像现在这样,相互扶持,甚至生死相依。
容湛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掌覆上大门,他的头微微低垂,苏流熙看不清他的神色。
容湛用力——
“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带出去的。”
“容湛,不要睡。我们很快就会出去的。”
“容湛,容湛?回答我,我们说说话吧。”
“容湛,你回答我好吗?不要睡。你相信我,我们肯定可以出去的!”
“放心。我没事儿。”
那些血影流光,那些炽热冰寒,那些喃喃细语,那些焦急慌张,在此刻,疯狂的涌进他的脑海,让他的手微微颤抖。
他闭了闭眼,再次用力,推开大门——
灿烂的阳光喷涌而进。
苏流熙一向冷静沉凝的脸上划过恍惚之色,而后化为更加坚定的神色,脊背在一瞬间挺得更直。
她忽然有所感的扭头,正和容湛的视线撞在一起。
二人什么也没有说。
他们是同一类人,他们知道大门一开,所有的一切将烟消云散,他们各自执着,走向各自的路途。
苏流熙先一步踏出去。
然而苏流熙没看到容湛在她背后,眼中逐渐浮现的凌厉而势在必得的光芒。
这个人,他要定了!
他随后也走出去,迎着许久未见的阳光,走出了武宣大帝的帝陵。
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也许再也不会回来。
苏流熙走了几步,发现他们是从一座山中出来的,周围白雪覆盖,晶莹一片,树木全部都秃了,有的被大雪压断树枝,周围也都是山,不知这是哪里,看起来特别安静。
苏流熙抬眼看去,太阳挂在天上,发出明亮的光芒,一时间竟有种恍惚再世为人的感觉。
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
苏流熙扭头看去——
却只看见一匹马朝着他们奔来!
全身似锦缎火炭、脑门有撮白月光,有股棕毛覆盖其上,威风凛凛,踏雪而来,正是容湛的赤血胭脂兽!
苏流熙惊讶看向容湛,却见容湛神情毫不在意,似是早就料到。
马儿很快就跑到容湛身前,大脑袋直往容湛身前靠,大大的眼睛湿漉漉的,似是十分思念。
容湛神情微暖,摸了摸它的头,马儿微微垂下头,很是乖巧。
苏流熙挑眉,这马这么通灵性?
小白本来欢脱的在苏流熙的肩膀上看着这许久未见的景色,心中正是欢乐,扭头就看到一匹大马正靠着那个男人!
哼!那样专横的男人,他的马也不是什好马!
小白狠狠瞪了一眼,虽然基本看不见它的眼睛。
马儿立刻感受到一道敌意,转了转马头,正好瞧见一只雪白的……
它的眼睛瞬间放光,顺势就要上前。
容湛忍着笑意拍拍它,说道:“我身上有红蝶香,只有特殊的动物可以闻到,赤血胭脂兽可以靠它千里追踪,想来这段日子吃了不少苦,倒也难为它了。”
苏流熙了然点头,果然有门道。
容湛翻身上马,朝着苏流熙伸出手——
“走吧,咱们也该回去了!”
苏流熙顿了顿,拉住他的手跳上马,坐在他身前。
容湛笑意加深,眼中流光溢彩。
“驾!”
冰封雪舞,原驰蜡象。广袤无垠的雪野之上,一匹全身赤血的马疾驰而去,飞扬的四蹄扬起朔朔积雪,看起来犹如在云端飞翔。
马上有两个人影,一个天青,一个皎白,成为这雪白的天地之中唯一的色彩,淡而夺目。
“这里应该是在大庆的东北方向,想必青云他们已经抵达蕲州了。”容湛向四周看了一眼,对苏流熙说道。
苏流熙感受着近在咫尺的温度,有点不适应,特殊的职业练就的本能,让她对所有近身的生物都保持高度警戒。但是这个人是容湛,他们毕竟也是生死交情了,苏流熙也就压下心头的淡淡不适应,但是脊背依旧挺得很直,基本上没有和容湛相挨着。
听见容湛的话,苏流熙微微点头,这里依然是大雪冰封,远远还可以看到好几坐雪山,容湛所说想必不错。
“你失踪这么久,想必他们已经急疯了。”
容湛唇角微勾,眼中闪过冷厉的光:“我若是不‘失踪’,怎么让毒蛇露出獠牙来?”
苏流熙闻言一怔,继而微微蹙眉。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坦诚的跟她讨论关于皇位之争的话题。
容湛这话虽然隐喻,但是心知肚明的人都知道他指的是谁。苏流熙有些惊讶,容湛竟然就这样跟她说这些私密至极的话,又有些烦扰,自古皇权交替,群雄争霸,最阴暗的莫过于政治谋权。此时容湛说这些,显然是把她看做心腹,或者……是要拉她站成一线。
她本不喜这些,却没有开口,像多年前一样拒之于外。
容湛宽大的袖袍一挥,在猎猎风中扬起像是一展旗帜,不动声色的把苏流熙虚抱在怀中。
鼻尖就是清新的松木香,容湛轻击马腹,扬马而去!
“将军,少帅到底情况如何您倒是给个准话啊!现在都小半个月了,京城的人马上就要到了!”
“就是啊将军!您自从那天回来就再没说过少帅的行踪,下边人一直以为少帅染了病不出营帐,整个大军的进度也停滞在郴州了。现在全军都在私下里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