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小檀嘟着嘴再不理我,一副气泱泱的表情,再加上她头上那鼓起来的两个羊角包,显得孩子气十足,也煞是可爱。
马车就这样行过了两条街,安宁郡主时不时的撩起车帘,好奇地探望着京城的一切,过了好一会儿,我实在忍不住搭讪道:“郡主殿下,您是第一次来京城吧。”
“是啊。”安宁郡主的嘴角已经弯成了一道月牙,脸颊露出了浅浅的酒窝,忍不住赞道:“这京城果然繁华似锦,街道上更是人潮涌动,车水马龙,各种建筑也是格外的气派,这与南方城市的生活简直是迥然不同。”
我笑着搭话道:“这些建筑哪里算气派呀,待会儿等你到了紫禁城,那才叫金碧辉煌、雕梁画栋呢。”
安宁郡主彻底挑开了帘子,笑道:“小枫子,你应该是第一次服侍皇亲吧?”
我愣了愣,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来的,只好悻悻道:“呃…是,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安宁郡主掩嘴而笑,调侃道:“你这小太监真有意思,我也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服侍皇亲,打我还没见到你的那一刻,你就开始给我惹是生非,跟人说话也没上没下,就知道胡言乱语,也不知道宗人府是怎么调教你的,你得亏这次遇到的是我,若是遇上了别家皇亲,恐怕早就惹怒了人家了。”
“呃…”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作为一个服侍主上的太监,我说的话好像确实有些多了,而且还向郡主搭讪提问题,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奴才……
一旁的小檀赶忙抓住了机会,讥讽道:“就是,就是,你这个小太监也太不识得规矩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就要守好自己的本分,你这么多话也不怕唐突了主上。”
嘿,这个扎着羊角包的小丫鬟也不过十五六岁,说起话却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我摇了摇头,嗤笑道:“下人?下人怎么了,做下人的出身本就是不幸,若这一生还不开开心心,随心所欲的过下去,那这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活着就是要尽情去享受尽情去品味这世间的一切,如果生来就痛苦,再谨小慎微、郁郁寡欢的过活,那这人的一辈子可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此话言罢,我也是心中颇有感慨,我打小就无父母,从未体会过天伦之乐的感觉,但是在师傅的抚养与教导下,我逐渐明白了随性而活的真谛,没有人会是一辈子顺心如意的,当各种各样的磨难与坎坷出现在我们的生命中时,我的选择,就是不将它们放在心上。
小檀是一个从小就接受奴性思想颇深的小丫头,所以当我这一番话说完后,小檀已惊得是目瞪口呆,而安宁郡主的表情就有些复杂了,她虽是出身富贵,但却在她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安排好了命运,我此番言论,恐怕也正戳住她心中某个柔软的角落了吧。
过了半晌,安宁郡主微微笑了笑道:“你这小太监倒是也颇有见底,此番在京有你相伴,恐怕也不会那么寂寞无聊了。”
我微微一笑,刚想答话呢,却听见不远处街角传来一件嘈杂声和怒骂声。
我和安宁郡主忙抬头望去,只见街角口七八名高大的华服汉子正围着一名农家老汉一通殴打,旁边一名十六七岁的艳丽少女正揪着裙角眉头狠皱,地上一个木桶倾倒,已撒了一地的油,而那名少女纯白色的裙角此刻也被染上了一层油黄,想来那少女必定是为此而生气,才差侍从去殴打那名老汉的。
安宁郡主见那老汉已经被打的眼眶裂开,脸上更是布满了鲜血,不由得又气又急,当下冲车夫喝道:“停车停车。”
待车夫将马车停下后,安宁郡主从我这侧一下就跃下了马车,提着裙裾便向那几名壮汉跑去,我一见状,哪里会让她惹那几名壮汉,当下一蹬车身,便翻到了安宁郡主身旁,拉扯住她的手臂道:“郡主,别过去,当心他们误伤到你。”
就在这顷刻之间,跟在马车后的张弛等人也赶了过来,张弛看了我一眼,眼中颇有赞赏之色,似是非常满意我在关键时刻拦住了安宁郡主,旋即他便向安宁郡主劝慰道:“郡主,王爷在进京前就已经交代过了,在京城一切都要低调行事,莫要与官员走动,也莫要与其冲突,看这几名侍卫的穿着打扮皆是不凡,那名小姐必定是达官显贵之后,郡主万万不可管此闲事啊。”
安宁郡主焦急的探头望了望,急道:“我怎能不管呢,你看那老伯都要被他们打出血了,若再不及时医治,恐怕真有性命之忧的!”
“郡主,卑职知道您心善,但是京城可不比咱们那地界儿,此时又是多事之秋,卑职请郡主三思啊。”张弛咬了咬牙,拿身子挡着安宁郡主劝慰道。
安宁郡主见张弛坚持不让,皱了皱眉头,口气也软下来,妥协道:“好吧,那你让我回车上,眼不见为净也好。”
张弛大喜,连忙侧开了身子,恭敬道:“那情郡主回马车吧。”
哪知安宁郡主就在张弛侧身的这一刹那,猛然间一弯腰,从张弛的腋下钻了过去,高声大喝道:“你们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我与张弛皆是一惊,怎么也料不到安宁郡主竟然突出奇招,就连我这么快的身法,竟然在那一刻也未及时反应过来。
那名少女听到了安宁郡主这一声,皱眉扭头一看,见安宁郡主貌美倾城、气质无双,心中顿生妒意,娇声呵斥道:“你是哪家贱婢,我差手下教训冲撞了我的这个贱泥腿子干你何事!”
我与张弛迅速赶上前去,将安宁郡主挡在身后,安宁郡主用力推开了我的肩膀,气道:“当街殴打老人家,你也不觉得羞愧,你可还有一丝人性!这可是北京城内天子脚下,你怎生如此目无王法!”
那名少女听后顿时气起,甩开了裙角怒道:“王法,王法都是给民定的,这贱泥腿子将油泼到了我身上,我怎生打不得他!”
我听后心中一惊,她说“王法都是给民定的”,那她显然不讲自己划入这个行列呀,莫非她也是哪家皇室宗亲?
安宁郡主显然是气在心头,也没有想到其中关节,仍呵斥道:“他冲撞你朝你陪个不是不就行了,就算他态度蛮横,你这么打他也是不对的呀!”
那名少女怒嗔道:“打他又怎样!我还要打你呢!淮安,上!”
那群身着华服的侍卫听后显然有些犹豫,毕竟眼前这个人是名女子,样貌气质又是平生罕见,他们自然也是舍不得下手的。
那名少女见手下的人左顾右盼不舍动手,当下对安宁郡主妒意更声,出声呵斥道:“你们这群狗奴才!到底谁才是你们的主人啊,李淮安,快带着你的手下过去打她,不然小心我回去收拾你!”
一名华服侍卫听后硬着头皮向身后众人招了招手,示意众人上前,我见状扭头冲张弛等人道:“你们护住郡主,我解决他们。”
还不待张弛答话,我就快步迎上前去,那群华服侍卫见有人应头,心中也是欣喜,总算是不用出头对付那女子,心中也是大下一口气。
为首的那名侍卫见我上前,高喝一声,脚下几个健步,直往我冲了过来。他体形挺拔高大,步伐更是沉稳,单掌一招太祖长拳里的“夜叉探海”,竟是伸出一掌向我面门劈来。
“小枫子,小心!”安宁郡主在我身后惊呼一声叫道。这侍卫这么狠辣,竟然一照面就下重手,我心中暗怒,也迎面冲过去,我看准时机,顺着那侍卫伸过来的手臂把腰一扭,正扯住那侍卫的腰带,那侍卫扭了几下身,脸色挣的通红,但怎奈在我泥鳅一般的身法下,却始终无法将我摆脱。
“你这阉狗,快快放手。”那名侍卫大怒道。
我冲他狞笑了一下,手中用力一抽,他的腰带便已被我整根抽了出来,那名侍卫的裤子也顿时耷拉了下来。
那名侍卫脸上一红,赶忙用左手提住了裤子,羞怒之下,反手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刀,看准了我的胸膛,狠一刀朝我刺过来。
嘿,这人可够狠啊,我心中也已被激出了些许怒火。
这一刀正要戳在我胸口之时,我脚下微微一扭,便侧过了这一刀,那侍卫招式未消,身子已向前偏出,我扭身看准时机,探身出去,一下夺过那侍卫手中的短刀,顺势单脚往他裆下一钻一提,那侍卫“啊”一声便痛叫出来。
哼,看你叫谁阉狗!
我一脚将他踹开,将夺过来的短刀往地上一插,冷声道:“你们还要打吗?”
那名少女见手下吃亏,顿时急道:“你们上啊,不就是个小太监嘛,回头我给刘公公说一声,打死了就打死了!”
剩下的侍卫听少女这么一说,心中再无犹豫,纷纷拔出短刀向我冲来,口中还叫嚣道:“小太监你也忒不识好歹了!”
我向后退了一步,冷扫着冲过来的六七个人,冷声道:“我看是谁不知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