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易一拐一拐的走路,走了一周。
林琳迟迟钝钝的心疼,疼了一周。
林琳一有空,总是在想,那天要是自己不追得那么狠,这个悲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那天要是容易认个错,自己是不是就会没有那么生气只是随便打两下?那天要是容易像以前一样,再求一句“琳姐,饶了我吧,我的骨头都快被你打得粉碎了!”,自己是不是就会噗嗤一声笑出来,接着大方的放他一马?然后一切都平安无事。
可惜,没有如果,没有可是,只有事实。发生的都发生了,没有发生的都没有发生。
苏欣跟林琳还是一样的好,只是容易受伤那桩事,两个人都不曾提起。
容易也从没说过一句林琳的不是,对待林琳还是一如既往的亲切,会逗林琳,会跟林琳臭贫,会跟林琳打闹,一切都跟以往一模一样,丝毫没有什么其他变化。
可林琳自己无时无刻不在自责。
明媚的三月,像是画了一道血痕,黯然无光。
即使到了四月,也还是一样。
拜清心疼了,一个劲的央求林琳周末出来,跟她去爬爬山,散散心。
林琳本不想去,只想自己待着,但耐不住拜清的软言细语、磨人的缠劲。
似乎几个熟识的人都知道林琳的软肋,只要一个劲的说好话说软话,只要一个劲的缠着,不答应不放手,无论什么要求,林琳终会答应的。
星期天那天,林琳和拜清在学校门口会和了。
拜清带着路,林琳跟着走。她们要去的地方名叫石留山。
初听,林琳还以为是石榴山,想着石榴的花期是六七月,果期是九十月,这一行,怕是啥也见不着。拜清一听,笑了,这才解释说是留恋的留,听老人们说,石留山就是石头被留在了山上的意思。林琳一下就乐了,这古人们取名,还真是浅显易懂。
路途遥远,但两个人一点都不累,嘻嘻哈哈叽叽喳喳的,就到了山脚下。
拜清说山脚什么也没有,好风景都在山顶上,我们得爬到山顶。
林琳照办,一个反驳的词儿都没有。这个地方拜清熟,她来过几次,当然知道这边的风景。
山路崎岖,还被杂花杂草遮了道。林琳和拜清两人走得小心,也走得开心。
杜甫曾言:“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
毛主席也说:“无限风光在险峰。”
等林琳真正站在了石留山的山顶,才发现他们所言非虚。
入目处,一片一望无际的山群,连绵起伏,层峦叠嶂。
低头看,房子只有树叶那么大,人比蚂蚁都还小。
视野开阔了,心灵也跟着开阔了。
想着自然那么伟大,而我们如此渺小,林琳心怀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敬畏。
石留山顶全是青青绿绿的草,林琳叫不出名字,摸着很柔软很舒服。还有一棵梧桐树,高大而挺拔,开了很多花,也还有一些花骨朵。这里只有一棵梧桐树,显得它特别与众不同,特别遗世独立,特别一枝独秀。
风一吹,花儿就飘下来了。纷纷扬扬,美不胜收。
风景如画,心情也如画。
拜清在梧桐树下坐了下来,然后手脚伸开,倒在了草地中。
“琳琳,你也来,很舒服很舒服的,包你一会儿不想起来。”
林琳一看一听,就二话不说毫不犹豫的躺下来了,挨在拜清身边。
躺在草地里,看着天空,花瓣落在身上身旁,无比的自由与轻松。那一刻,林琳真的想就这么躺着,一直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
有一朵梧桐花正落在林琳脸上,林琳把它拿了下来放在手中玩耍。
花瓣大底呈白色,有条条红色脉络在瓣根处,中间是黄色的芯蕊。梧桐花给林琳一种很洁净淡雅的感觉。林琳把梧桐花放在鼻尖闻了闻,居然无甚香气。
“梧桐花不香啊!”林琳有些惊讶。
“是啊。我们这里的梧桐花就是没有什么味道。”拜清早就知晓了,见怪不怪。
“我还以为,只要是花,就都是香的。”林琳单纯得有点可爱。
“校园里不是有夜来香吗?再等一段时间,你晚上去闻闻,看是不是香的?那臭得,都快熏死我了。”拜清摆了摆头,好像连一提起都被熏着了一样。
“那个呀,我闻过。其实距离远一点的时候,还是挺好闻的。不过,走近了,确实浓郁刺鼻得难受。”林琳回味着。
“今天梧桐花开得很惊艳啊,每年我都来过,第一次碰见这么漫天飞舞的。”拜清有些感慨。
“那是风吹得大吧。”林琳拆台。
“那是因为你来了。”拜清默默深情的望着林琳。
林琳噗嗤一下就笑开了。
“琳琳,你可终于笑了,好久不见的灿烂。”拜清满足了。
林琳笑开了怀,好像所有烦心事都被这里的风儿带走了。
有一句歌词特别契合现在的情形,今儿个心情真呀真高兴~
两个人静静的躺着,看着天,任凭风吹花零落。
“琳琳,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拜清难得这么慎重。
“你问吧,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敞开些了心胸的林琳有些俏皮。
“你是不是喜欢容易啊,琳琳?”拜清的声音有些飘忽不定。
真没想到拜清的问题居然是这个。林琳的心里一惊,不知如何回答。林琳侧头看过去,只看见拜清的侧脸。
“不知道。”林琳偏回了头,心中一片茫然,声音十分虚弱。
“可你为了他,伤心难过自责了这么久。”拜清的声音淡淡的,仿佛只说着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全是事实,无可争辩。别人也许不知道,但拜清定是知道的。林琳不知看着何处,弱弱地:“也许吧。”
拜清沉默了半晌,才接着说:“昨天易拉罐从我家门口一瘸一拐的走过,看着蛮可怜的。”
“他怎么了?上一次的伤不是早好了吗?难道是旧伤复发了?”林琳一跃而起,直勾勾的看着拜清。
“刚开始我也不清楚。”拜清坐了起来,“后来,我去问了问,才知道他走路不老实,右脚踩了左脚,便结结实实的绊了一跤。起来后,走路就一跛一跛的了。”
“那挺严重的。不会一辈子都这样吧?!”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林琳就瞪大了眼睛,惊恐万分。
“你想啥呢?医生早说了,没啥大问题,一两周后就行动如常了。”拜清鄙视了林琳三眼。
“那就好。”林琳放下心来。
“你看你这个样子,还敢说不喜欢他?”拜清一针见血。
林琳尴尬的笑着,无话可说。
两个人又都沉默的躺了下来。
“你不能告诉他。”
“好。”
良久,风无声,人无语,只有梧桐花絮絮的飘飞。
飞在草地上,飞在人身上,飞在山谷中,直至一有个栖息之地。
而那句未曾说出口的话也成了一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