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隼战傀双翅微扇,看似臃肿深重的钢铁之躯,实则却迅疾犹如闪电。翅翼间的羽毛竖起,如一根根钢钉般挺立,随之转过不同角度,再次落下。
重新排列后的的羽毛使得双翅连同脊背间绽开一道玄妙的纹路,骤然间纹路亮起,鹰隼战傀两翼一横,看似缓慢随意的一扇,猛然间,一股飓风凭空而起。
飓风强横,其猛烈的撕扯之力,拔出以坚韧著称的野草,卷起了长草间的碎石。风势如同龙卷,又好似有万千刀刃卷入其中,无论是野草还是碎石,一旦卷入其中尽皆成了粉末。更有几只来不及脱逃的倒霉草鼠,刹那间被撕扯成数段,血肉分离。
然而作为飓风的目标的钱炳却毫不见惊惧心忧之色,他面容依旧平静祥和,仿佛眼前这足以切石断金的飓风如同春日里的和风细雨一般。
腰间的荷包轻轻晃动,他左手上托,一本烫金色巨书出现在上,右手悬空凝握,一柄银色狼毫悬空成握。
当这书在手,笔在握的刹那间,原本和颜悦色的面容骤然升起一股坦坦荡荡的浩然正气之意,如同一位忧国忧民却无力施为的君子,对着天地诉说自己的悲愤。
这位钱大人竟是一位儒门修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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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天下,修行之道。常见的便是五大流派:道,佛,魔,儒,修身。
其中,道,魔,佛三道自部落时代起便已然传承,然而儒道与修身道却是近三千年来方才兴起。
此后来才兴起的二道中,修身道存在已久,乃是世俗间武者突破自身的桎梏,方才能够踏入的,也是唯一一种无需灵根便可修行之道。然而,长久以来,由于修行者唯我独尊的个性,对世俗人皆可修的修身道大加限制与排斥,故而此道一向不甚兴盛。直到三千年前,战傀、军临天下横空出世,世俗人拥有与修行者相抗衡的力量,这种排斥疏离方才消除。
于普通人而言,若是想以武道突破自身的桎梏极其困难,但世俗人如此之多,以这般庞大的基数,修身道的高手自然也是不少。
自三千年前,修行者与世俗人之间的关系有先前的绝对统治,到后来的逐渐相敬如宾,彼此融合。而儒道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孕育而生的。
儒道为入世之修,凡儒家修者并不会因繁复庞杂的世俗事务而耽误自身的修行,反而与其而言,这反而会锻炼其心神意志,对其修行有利。
烫金色大书看似随意的翻开一页,钱炳满目浩然的横起笔,以这天地为纸,自身法力为墨。凭空而写。
金色的文字仿佛被施展了某些极其玄妙的定身法,凭空悬浮着。
“知止而后又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语出四书《大学》)
这并非什么蕴含天地至理的古篆,亦非循迹天地运转的符文,就是当世之间最为平常,最为普通不过的楷书。
然而在这看似平常,看似普通的楷书面前,在当其凝成的刹那间,那猛烈狂暴无拘的飓风龙卷,却仿佛被某种神奇的力量所控制,风势渐缓,威势渐熄,待其扑钱炳之面而至,已然如同春日里的和风一般,轻盈飘荡。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也。”(语出四书《大学》)
一个又一个平凡的文字不断的书写而成,钱炳的脸庞间,浩然之意愈发兴盛,字若山川河流,平凡间透出某种真意。
无论那只战傀鹰隼如何拍打双翼,如何变幻方位,如何引风化刃,却无法突破这平凡字迹的封锁,一时之间,竟成僵局。
然而僵局的并非并非只有钱炳,一旁的刑部侍郎高源高大人同样如此。
先前踩在脚下,御风而行的山水折扇如今在手,原本就肃穆严厉的面庞此时沐浴上一层浩然之意,更显铮铮铁骨。
折扇轻摇,如同京城中那些以才子名流自居的文人举子般,现出一抹潇洒意味。
然而高源的脸庞却毫不见潇洒,反而流出肃杀,汗珠如丝状的滚下,仿佛那看似轻盈的折扇几近千斤之重。
“嗡嗡”的声响回荡着,四周的草原烈风似乎了然这“嗡嗡”声中的殷切含义,化作一条条锁链般冲向为首的宋昱。
锁链看似无形却也有迹可循,空气间激荡出一道接一道清晰可见的白痕,仿佛空间被撕裂。
宋昱的倨傲清秀的脸终于现出一丝凝重,手中的弯刀刀势浑圆,“嗤”“嗤”的劲风从纤细的刀刃上崩裂而出,同样化为浑圆之状。
叮叮当当的声响乍起,刀气以及风链,两种几近无形的力量撞击到一起,引爆出无数的火花,远远望去,好似除夕之夜绽放的鞭炮。
二人不断转化的方位进击,时而一道刀气爆裂,留下一记丈许大小的深坑,时而一道风链迸飞,撕裂一条艰深的裂纹。
仅仅数个回合的交手,巨坑与裂纹不断的凝现,方圆十数丈的草场地势被毁于一旦。
“草原混元弯刀刀法”高源的瞳孔微缩,手中折扇的挥舞速度不禁暗暗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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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场激斗尽皆化成僵局,远方的战傀军团放弃先前的灵气储备的比试,改为更为直接激烈的肉搏。
青色蛟龙与嗜血红狼之间你来我往,不是青蛟牙尖,咬下一撮红狼狼毛。便是狼爪凌厉,抓下几片青蛟青鳞。
最为原始的肉搏引发了最为激烈的冲撞力,直接作用到了引动“军临天下”的的诸多战傀上。
那强大的力量甚至连精钢铸就而成的战傀之躯都防御不住,透体而入,引得双方的将士暗中呕血不已。
近处,钱炳,高源两大儒门修士与宋昱,鹰隼战傀之战依旧胶着,甚至隐隐占了上风。
钱炳的修为已然臻至筑基后期,纵然还未曾大成,然则其书法之间的儒门真意已然颇为不凡,若非鹰隼战傀的飞遁之速实在太过了得,如今恐怕已然落败。
然而重甲骑兵与九死士之争,却成了打破僵局之势,很不幸,是以十分悲惨的方式。
马儿本性温顺,纵然其被赋予的妖兽之力,亦无法与一些虎狼之妖兽般凶狠暴戾,加之妖兽之力又是后天融入其血液中的,并非繁殖天生的。故而,其攻击手段颇为单一,持续时间亦不长久。
再一次的凝结风壁之后,九名死士的一百四十四柄弯刀未曾各自未战,而是在诸人神念指引之下,结成一柄巨刃,猛地一击。
随着一声尖刻的摩擦撕裂之声,坚韧若精钢的风壁终于撕开了一道细小的裂缝,骤然间巨刃溃散,再度化作一百四十四柄弯刀,灵动诡撅的从拿到裂纹中冲出。
十数名重甲骑兵躲闪不及,被这刀阵所笼罩。
尖锐的切割铁甲的摩擦声不绝于耳,在那刚猛凌厉却有不失诡秘的弯刀下,纵然是大明质地上乘的重甲亦仅仅能抵挡片刻,弯刀切开重甲,切入皮肉,鲜血飞溅喷涌,痛苦的哀嚎声令人的头皮不禁发麻,仅仅数息之间,十余名身着重甲的骑兵饮恨于这弯刀下。
失去了这十余骑兵,笼罩在九名死士头上的压力顿时减弱,两名双手合十,一百四十四柄弯刀中的三十六柄一声轻吟,再度归一,凝成两柄弯刀,落回手中。在这刀在手的霎时,二人迅速脱离队伍,如猛虎般扑向不远处的成国公主。
如今的战局已然明了,在青天白日下,身着草原服饰的他们若是能在这草原之地当众斩杀一名身为钦差的大明公主,即使大明对此疑心再大,也不得不开战亦示威。
朱亚阁眉梢微颤,秀气的刘海略显凌乱,身子僵硬,目光复杂:既有惊骇之意,更多的却是认命般的绝望。一个普通人在一名近乎拥有筑基期实力的修行者的全力狙杀下,实在是没有什么理由能脱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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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
刀芒划过锦袍,割开一条纤细的血痕,高源身形飞退,单手轻捂伤口,手中折扇的扇动速度骤然加快,但章法却略显凌乱,不复先前的潇洒自如,显然是公主遇袭,令其的心境出现了一丝凌乱。
钱炳一支银笔,三道楷书暂时逼退了鹰隼战傀,在这间不容发之间,横笔誉写,数道古朴苍劲的金色楷字,夹杂着强横的浩然正气之力,后发先至,直冲向两名死士。
金色的楷书看似平常,但其所过之处空气骤然锁紧,凝固,两名死士的身形也随之一紧,仿佛万斤之力加身,再也动不得分毫。
楷书的金色不断暗淡,显然是其中蕴含的灵力在急速消散,无法长久支撑。
然而就在那刹那之间,四周骤然昏暗。
天地依旧云淡晴朗,烈日依旧光芒四射,然而林戒四周,方圆数十丈内却昏暗一片,犹如浓墨一抹,远远看去似一方巨大的黑色棺椁,倒扣在这草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