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目的光线持续了半分多钟,才渐渐隐去。光芒中央渐渐出现了苏源的身影,依旧躺在地上,昏睡不已,不知是不是错觉,他那因多天饥饿变得带有些许苍白的脸庞似乎涌上几丝红润。而他头上的那个印记也敛住光芒,静静地躺在苏源额头上。
甘老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至此,心头暗暗松了一口气,喃喃道:“融合最危险的阶段已过去,接下来便只是时间问题了。”语罢,甘老抬头望着天空,眼底闪过丝丝兴奋......
“这...这是哪儿?”
苏源缓缓地睁开眼睛,一片熟悉的紫色映入眼帘,天边又出现了那种叫魔的生命体,而这次,却不只是五百之数。
看那仗势,不下三万,魔族大军延伸直至天边,整片天空都被占去了大半。而它们的气息,也比苏源之前所见到的强了一个量级,鼎壁时所看到的那些魔物,只是通灵境前期左右。而现在的这些,至少也是后期,甚至有的是通灵境巅峰。距离那些魔尚有两里多的距离,苏源却已被那无形的威压压得有些呼吸困难了,灵力流动更是慢了又慢。
苏源身处一座高山之上,山下不远处是一座城市,辽大无比,比起不久前看到的那个小镇,大了可不止一点。十五米高的城墙挺立在城市四方,但很明显,这对于在天上飞的魔来说没有丝毫作用。
此时,城市深处有几名老人缓缓地飞到城墙上,悬浮于空。苏源眼神一凝,看那些人的气势之庞大,绝不是通灵境所能拥有的。那几人看着不远方的那一片魔,眼神中满是凝重,甚至还带了一丝决绝,虽说他们境界会比这些魔高,战斗力会强上一个档次,但毕竟是寡不敌众,他们这边只有三人能够有如此境界,对上万的通灵境,也绝对是是一个死字:就如同上万只蚊子聚集在一起,就算是人类碰上也只能成为白骨,更何况魔与蚊子完全没有可比性。且这么多的魔,必定会有领导者,而且估计不是一个两个,部下都已是如此,何况首领?
魔也没有急于进攻,就浮于空中,静静的看着下方,苏源能感觉到魔族对这些人类的轻视与不屑还有丝丝戏谑。
苏源感到十分地悲愤:“他们怎么能够这样!”
苏源拳头用力地握紧,没多久,又渐渐松开。“是啊,毕竟城市里能让他们认真对待的只是那三个人而已。其余的,对他们不值一提。”
苏源抬起头看向魔族大军,眼神里充满了冰冷。
双方就如此僵持着,谁都没有动。
五分钟过去,双方依旧未动,但下方的人群却在时间的流逝间渐渐地变得不安,再转变为恐惧。
霎时间,数十万人民在地上骚动无比,有的人在狂叫,有的人在往城外逃跑,甚至还有的人向着武者们出手。
武者们对于这种局面,也显得束手无策。
就在骚动即将开始进一步深化时,魔动了。
“唧--!”成千上万的魔同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尖叫声中带着丝许元力,如同魔音灌耳,进入下方人们的脑中。武者们尚还只是一阵晕眩,但那些手无寸铁的普通人情况就不容乐观了。健壮点的还能勉强支撑着,但稍微瘦弱一点的就已是昏迷过去,不省人事。一分钟前骚动的人群瞬间就倒下去了一大半。
三名老者眼神一凝,大吼一声,地上又是数十名武者飞起,虽也悬浮于空,但明显没有前面三名老者那么轻松。其中有一部分人与魔实力相仿,但大多数还是稍稍弱于魔,虽也能够当下几只,但对于天上数万只魔来说,显然是杯水车薪。
可以说,仅有数十名的人类武者对上数万的魔,不亚于螳臂趟车。
成千上万的魔同时出动,地上数十名武者也飞上天空。
瞬间,人类武者便被黑压压一片的魔吞噬了。苏源站在山上看着天上的战斗,通过丝丝缝隙,他能够隐隐约约地看到人类武者的身影。
三秒,一个人类倒下。
七秒,两个人类倒下。
很快,第三个人也随着前两个人被魔撕成了碎片。
看到这一幕,苏源的心渐渐地凉了:“魔族到底有多强?”
还好,人类武者在三人的死亡中找到了节奏,三十多人组成了一个防御阵型,抵御魔的进攻,渐渐地,魔也开始有出现伤亡。
或许天上的局面还算是能够勉强支撑着,但地上呢?
攻击三十多名武者的顶多也就五百多只魔,那剩下的那些魔,下到地上,进入城市,烧杀抢夺,不对,纯烧杀,不抢夺。
一栋栋清新亮丽的房屋带着满天尘土轰然倒塌,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利爪之下消失无影。
还未三分钟,整个城市便已无一座伫立着的建筑物,手无寸铁的人类早已死亡殆尽,只有一些境界较高的武者还能够勉强的在魔的手下逃窜,但明显被杀只是早晚的事。
整个城市,被血液染上了一层鲜艳的红色,即使是在城市三百米开外,苏源都能够闻到那扑面而来的血腥味。
而苏源的眼睛,也早已变得通红,拳头上青筋暴起。但他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是因为他知道,以他的境界,即使是与那些正在逃窜的人类相比,都差了不止一筹,更不用说是那些魔了。他去,无非就是炮灰,说不定炮灰都当不上。
而二,便是他想动也动不了。
就在苏源身前不远处,有一名男子正对着战场站立着。一身与甘老相仿的白袍,还有一头及腰的飘逸白发。要不是之前看过这人的脸庞,苏源肯定会以为这人是女的。
想到这里,苏源也回忆起刚才的记忆。
就在刚才,苏源也曾想过往城市去,但脚步一迈开,身前便出现了这名男子,同甘老一样,也是十分帅气,但他与甘老的气质有所不同。甘老是清尘脱俗,同时略带一丝年轻人的幽默。而这人,却是锋芒毕露,就算只是站在他面前,苏源都感觉到一股尖锐扑面而来,脸上感觉有轻微刺痛。
那人无意间散发出丝丝气息,但就只是这丝丝气息,却让苏源心跳都慢了一拍,气息瞬息即逝,男子抬起手,向着苏源遥遥一点,苏源就定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男子略微张嘴,一句磁性的嗓音从嘴里跳出:“别动,就静静地看着。”语罢,转过身,静静地看着这血腥的战场。
直至现在。
又过了三分钟,地上已见不到一个活人了。而天上,也死了十余人,仅剩二十余人,更要命的是,众人早已没有生的希望,士气低迷。
变故又出,一部分魔不再分散攻击,组成了一个攻击阵型,如一把尖刀一般冲击同一点,被攻击方向的五名武者受到巨大冲击,仅仅支撑住十秒不到,便被找出破绽,陨落当场。尸体直直的往下坠落,被下方的魔群撕成碎片。
数十只魔迅速趁虚而入,还未等其它人来支援,便冲进防御阵型内,左右攻击,二十多人勉强组成的防御阵型就如此破开了,每个人各自为政,对付从四面八方而来的魔群。
结果...很明显。
瞬间,整个人类阵营就只剩下三名老者了。三名伤痕累累的老者背靠背,勉强支撑着。
这时,一名白衣老者嘴角动了动,像是说了句话,其他两名老者微微一怔,阻挡魔攻击的同时毫不犹豫地重重点了点头。
三名老者眼中浮上毫不掩饰的决绝。三名老者竟摆脱了防御阵型,分别冲向三个不同的方向。
这是要逃跑吗?
魔似乎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回过神来,向着三名老者攻击而去。霎时间,铺天盖地的各种紫红色能量团扑向三名老者,挡住了苏源的视线,在紫红色能量团掩盖住苏源视线的前一刻,他看到三名老者竟是毫不躲闪,疯了似的往着众多魔的聚集地冲去。
而后,紫红色能量团落下,震耳欲聋爆炸声四起,持续了四十多秒。
等紫红色掩去,苏源才重新看到三名老者的身影。他们已冲出了千米有余,从魔的总体形态上就能够看得出来,数万只魔在三个相隔两三千米的地方围成了三个巨大的球体,那感觉就像是扩大版的蝗虫军队,三名老者明显是在球体中央,但苏源已是看不见。
他只能默默的等着。
结果未过十秒,魔就又发生了变化。三个球体迅速扩大,或者说是众多魔在努力往外飞,不不不,那看起来,是在逃。
苏源终于看到了那三名老者,他们虽然境界高,但也依旧无法在不做任何抵挡的情况下挡住魔的攻击,更何况这是数万只魔的同时攻击。此时的他们,已是彻彻底底的重伤,濒临死亡,全身浴血,活脱脱三个血人。
他们三人已是接近死亡,可为什么魔却要逃?
这时,苏源才发现三位老者的变化。三名老者原本如同竹竿般的身体竟已是水桶粗,而且还在迅速的扩大,扩大。
说起来长,但其实加起来只是不到五秒的时间。
看到这一幕,苏源身体一震:这...他们,是要自爆?
自爆,简单来说,顾名思义,便是自身爆炸;复杂来说,就是将自身元力压缩,压缩到极点时,将其与肉体同时燃烧,爆炸出超过自身十数倍的能量,杀伤自身附近的敌人。当然,自爆者肯定会死亡。
三名老者用行动证实了苏源的猜测。
“轰——!!!”
三个地方同时发生剧烈的爆炸,爆炸的中央已是一片刺眼的炽白,无法直视。这爆炸比起之前一万多只魔的齐力攻击可是犹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只只魔被炽白的恐怖能量吞噬,消失不见。同时,巨大的爆炸声也随之而来,震耳欲聋,苏源防备不及,声波扫过,苏源耳边除了巨大乏味的耳鸣,无他,久久不散,耳道里有一丝丝鲜红血液渗出,顺着耳廓,滴落到地上。仅是爆炸声,便是如此恐怖如斯,那这爆炸,是多么...
还未等苏源继续往下想,爆炸所带来的冲击波就携着热浪急速冲来。即使是离苏源最近的爆炸场地也是在千米开外,但当冲击波过来时,依旧是如狼似虎,威势不减,所过之地,一片狼藉。成片土地被翻起超过十厘米,原本布满青草红花的土地瞬间成了一片土色的不毛之地。
苏源见此,脸色大变。欲抵挡,却无奈被那男子束缚住,无法动弹,只能默默祈祷那男子能够挡下这冲击波。可那男子依旧伫立在那,默默地看着前方的冲击波,一动不动。
当那冲击波携着热浪与各种土块草皮冲到苏源身前二十米时,像是触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迅速向着两边分开,绕过苏源及男子,继续向着前方冲去。虽未伤到苏源与男子丝毫,但却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这冲击波持续了一分钟多才渐渐减小,直至消失。而苏源终于看到了魔的身影。看着天上明显稀疏了许多的魔群,苏源心中充满了震惊:看这魔数量,仅仅是九千左右,那剩下的那些数万的呢?自然是在自爆中灰飞烟灭了。仅是三人自爆,就能够使得数万名魔死亡,这是多么令人震惊啊!
而劫后余生的九千多只魔,明显也是被之前的爆炸给吓到了,慌乱无比,匆匆忙忙地向着天际飞去。那速度,比起来的时候不知快了多少。
就在这时,男子凭空消失了,苏源愣了愣,还未作何,男子又回来了,来回只差两秒不到。
忽然,像是莫种东西落在地上的声音不断响起,苏源转头,看见的场面再次让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飞起未多久的魔停滞在半空中,而后一只接着一只掉落在地上,显然是没有了生命。
再转头,看向男子,苏源原本的震惊莫名地变成了一种怒意。
他向着男子沉声质问道:“这是你干的?”
男子似乎并未察觉到苏源情感的转变,平淡地点了点头。
魔死后,紫色的天空重回湛蓝,整个城市却已无不久之前的生机,而是一片死寂,除了偶尔飞过的一二飞禽,再无半点声音。
苏源早已在男子消失时就重获身体的支配权。得到了男子的回答,他未作任何表达,迅速地冲下山,进入城市中,默默地在一个个人类身旁蹲下,寻找生还者。
那男子也默默地跟在苏源后面,看着他一次次蹲下,一次次摇摇头失望地站起,还有一次次落下的水珠,也不知道那到底是汗水还是泪水。
三分钟过去,终于,看着苏源机械一般地再次站起,男子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不用看了,没人活着,都死了。”
话语还未落下,苏源就转过头来,用通红的眼睛盯着面前的男子,不顾等级的悬殊差距,冲着他怒吼道:“死了,你也知道都死了!为什么不去救他们?!以你的境界,明明能够在魔发动进攻前打败他们,能救这成千上万的生命,但你却袖手旁观,这是为什么?”
男子皱了皱眉,对于苏源的无礼显得有些不开心,他冷冷地道:“我为什么要救他们?我对他们毫无感情,能在死后替他们报仇就不错了。”
苏源苦笑一声:“好一个毫无感情!”那苦笑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与冷意。
语罢,苏源再次蹲下身子,低着头寻找生还者。
听到那句讽刺,男子没有生气,而是默默地思考着什么,又看见苏源再次低下身子,男子眼中的冰冷渐渐地消失,变得十分复杂,时而愤怒,时而温柔,时而无奈,最后逐渐地变得柔和。
男子轻叹一口气,缓缓举起手掌,轻轻地在苏源脖颈上一切。毫无防备的苏源眼前一黑,昏迷过去,整个人向后倒去。
男子及时地接住了苏源的身体,将其托在双手上,再次叹了口气,抱着苏源向城外走去。
待男子走远,城市又重归平静。
......
当苏源再次醒来时,已是黄昏,天边的红晕躲在山坡后面,如同一个害羞的小姑娘,不肯露出脸来。
之前的城市已不见踪影,只剩下一望无际的翠绿平原,还有那个男子。
男子背对着苏源盘腿坐在青翠草地上,身前是一堆小篝火,喷吐出一丝丝似红似黄的火苗,时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两条树枝插在篝火两旁,上面架着一只插在干净树枝上处理好的肥美野兔,男子时不时翻转树枝,让其受热均匀。
而后,男子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个小巧的罐子,在野兔上方倒了倒,佐料从罐上的细小孔洞掉出,落在野兔身上,顿时,浓浓的香气四溢,延伸至十米开外,久久不散。
闻此,有好一会儿没吃东西的苏源也是不停地咽口水,对男子的怨念不自觉地减少了许多,肚子也是不争气地咕咕叫着。
男子忙着烹饪的身体一顿,转头见苏源已醒,便撕下一只烤至绛红的兔腿,递向刚刚做起的苏源。
苏源并未伸手接过,只是沉默,男子知道苏源心中在挣扎着,所以只是默默地伸着那只手。
终于,食欲战胜怨念,苏源满脸冷淡地接过了兔腿,男子还好笑地看到苏源眼中冷淡深处的渴望,对食物的渴望。苏源默默地看着手中喷香的兔腿,好一会儿,才将嘴凑过去,在兔腿上轻轻一咬。
当苏源舌头接触到兔肉的时候,男子很明显地看到苏源的眼睛一亮,而后,苏源越吃越快,到最后,只能够用狼吞虎咽来形容了。
当男子将第三只兔腿递给满脸渴望的苏源时,男子不禁轻笑出声。不久前苏源对男子的怒气,可谓是方圆数十米都能够感觉到,而还未到一天,苏源却毫无顾忌地吃着他做的烤兔,还对他露出一副十分渴望的表情,真是......
果然还是个孩子啊。
终于,当苏源吃掉最后一条兔腿时,他停了下来。隔着篝火坐在男子对面,看着男子。眼神虽算不上柔和,但总比早些时候好了许多。
男子率先开口:“你叫什么?”
回答是:“问其他人名字时是不是应该报上自己的名字?”
男子笑笑:“我无父无母,自有记忆以来就是孤身一人,所以我便给自己取了个名,便是炼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