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楚红的要求让我有些为难了,我虽然从鬼山夜话里看到过一些关于鬼魂的事情,但真要去找他们,却是无从下手。
之前能遇到白衣女鬼,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主动出现在我面前,如果让我像个无头苍蝇一样的去寻她,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杨楚红露出那一脸的期盼,却让我不忍开口拒绝,想到晚上自己也要去老食堂,就索性把她一起给带去。
见我答应下来,杨楚红脸上都是欣喜之色。
四喜子回来之后,说是已经办好我交代的事情,他这人看着有些不着调,但真办起事情来还是挺踏实的,这一点,我是绝对放心的。
我回到宋卫星老娘的灵堂,林子叔正在跟乐队里的几个老人在扯闲篇,我见也没事情可干,就坐在他身边,听他到底在讲些什么。
“还记得我上次跟你们说的那个吹唢呐的人吗?”林子叔看着我们,继续说道:“我中午在街上遇到他了,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他还是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又开始吹上了,你上次说的事情,可是二十多年前了,就是妖精,也会变老不是。”大佬蔫有些听不下去了。
林子叔赶紧辩解:“这次我还真没吹牛,那人跟以前一模一样,拿着一杆唢呐,在满大街晃悠。”
“你就吹吧,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大佬蔫,你这人到底怎么回事,我都跟你说了,这次我真没吹……”
林子叔忽然停住了话语,眼神呆呆地望着门外,我们几个顺着他的眼神往外看,一个穿着白衬衣的年轻人正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杆唢呐。
主家的人见来人提着一杆唢呐,以为是我们丧乐队里的人,也没有拦着,而那个年轻人,则是提着唢呐直接就向我们这里走了过来。
林子叔把我往身后拉了拉,站在年轻人的跟前,问:“哪条道上的人,不知道这家的生意我们接了吗?”
“我想跟着你们混。”
丧乐队前些日子走了几个人,倒是真有这么一个空缺,只是这人来历不明不白的,我们也不好接他的话茬,就当我们把目光看向林子叔的时候,一直在旁边抽着烟没说话的嘎子叔把烟头往地上一扔,说:“行,你就跟着我们干吧?”
我父亲走了之后,丧乐队一直由林子叔主事,现在嘎子叔凭空跳出来,说上这么一句,这让林子叔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老嘎,你这是干啥呢,都不清楚什么状况,你就把这事情应承下来了。”
年轻人没等嘎子叔开口,用手指了指我,说:“他知道我的底细。”
我傻眼了,这人我根本就没有见过,怎么可能会认识他,但是还没等我开口,那个年轻人就走到我的身边,抓起我的手,在我的手掌上画了一幅图案,我瞬间就石化了。
林子叔见我表情怪异,就问我:“不凡,这人你真认识?”
我木讷地说道:“林子叔,收下他吧,我认识。”
嘎子叔跟我都愿意替年轻人担保,林子叔也没了意见,他让年轻人在我旁边坐下,跟我一起吹唢呐。
其实这时候我的脑袋是发懵的,还搞不清楚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但是年轻人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万事有我,你就不用担心了。”
年轻人说的这话,让我觉得一愣一愣的,我根本没搞清楚他想表达什么意思,就在我开口要问的时候,一阵鼓点响起,又有人来上香祭拜了。
不得不说,年轻人的唢呐吹的真棒,我跟他相比,差的也不是一星半点,而我们乐队有了他的加入,整体的协调性有了一个明显的提升。
之后,大家都知道他的名字叫小山东,从小就在外面一个人流浪,也没有一个固定的居住场所,但是我却知道,他还有一个身份,跟我是息息相关的。
终于入夜,而今天也是老太太入殓的日子,锣鼓家伙那得可劲的吹起来,不然主家可不会给你更多的赏钱。
吉时一到,帮着入殓的人都洗净了手,打算把老太太抬进棺材里。
孝子贤孙们在棺材周围围着,白事知事呼喝着一些我们听不懂的话语,催促着他们都快点进来,别耽误了吉时,我瞅了一眼,发现宋卫星也在棺材旁边站着,心里安稳了不少。
想想也是,人家亲老娘就要入殓,他这个做长子的如果不在,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门外爆竹声一个劲的响着,我们也在可着劲的吹着,把入殓现场的气氛弄的好的不得了。
入殓的师傅也是老手,掌控着入殓的状况,而宋卫星作为长子,得帮老太太安安稳稳的放到棺材里去,而老娘舅则是作为中人,要确保老太太摆放在棺材里的时候,能四平八稳,这样家里的几个子孙,谁也不会有意见。
老娘舅作为中人,在入殓的时候,也是很关键的,如果他主观上偏袒与死者子女的任何一方,那么他会自然而然的在入殓的时候,做出一些让人难以理解的举动。
前些年我们夹山坳就发生过一件事情,死者的老娘舅与小外甥之间有间隙,所以在入殓的时候,把死者的头稍稍向右手面偏了一些。
死者的右手面,在我们当地是叫大手面,这样做的话,以后死者会眷顾大儿子,使得他们一家福泽绵长,而事情也是如此,那件事情之后,大儿子一家风调雨顺,而小儿子则是锒铛入狱。
出狱之后,小儿子有些气愤,抄起了家里的一把钉耙,生生地把他娘舅给杀了。
今天负责掌握位置的大娘舅认真的很,他前后左右比对着空隙,确保没有任何事情了之后,才冲白事知事点了点头。
我们当地的白事知事一般都是有名望的人来担任的,一来他们镇得住场子,二来,干这种事情,他们身上的豪光强,能挡得住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所谓豪光,就是人自身形成的一种天然屏障,能够阻挡着一些厄运的降临,譬如那些大难不死的人物,并不是他们自身的运气有多好,而是豪光强烈,不能被厄运所侵蚀。
这次来给老太太当白事知事的,是县里某学校承包食堂的老总,这些年,在学校食堂这个行业里,赚了不少的钱,在我们当地也有些名气。
在做白事知事这件事情上,他很明显欠缺一些经验,以至于在操作的时候,显得有些慌手慌脚,他不停的抹着额头上的汗,还不时朝宋卫星的脸上看几眼。
宋卫星毕竟是一局之长,喜怒并没有在脸上显现出来,但是他的几个兄弟有些沉不住气,不停的在数落着白事知事。
越是如此,那个白事知事就越紧张,手里更加是慌乱的不得了。
“老太太的额头上怎么了?”
这一声话说出来之后,整个场面就控制不住了,不时地有人从人群里挤出来,脸上都是惊恐之色。
我们只不过是一个丧乐队,里面发生再大的事情,跟我们的关系也不大,我们只需要吹奏好丧乐,让主家开心,到时候能拿到一个不小的红包就可以了。
从众人的纷纷议论中,我也听出了一个大概,在入殓的时候,白事知事看到老太太额头上起了一个青色的淤痕。
对于这种状况,其实在鬼山夜话中也是有记载的:逝者额头有淤青,必要尘世烦心事。
老太太子女承欢的,按理来说应该是那种生活无虞的人,怎么可能还会有牵挂不下的事情。
我在外面看到宋卫星的脸上开始露出着急的表情,而且还不时地跟身边人吩咐着什么,没一会儿,那人也着急忙慌地赶了出去,过了十多分钟,领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带来的人,我之前也见过,就是林子叔说的那个钱老三,只是今天他换了一身唐装,看上去颇有一些道骨凤仙的样子。
钱老三先是在棺材那里瞅了一眼,接着就面色凝重地跟宋卫星交流了一番,而在钱老三的面前,宋卫星表现的很是谦逊,不停地在点着头。
这一曲奏完,白事知事让我们几个先歇一会,等会事情弄完之后,再继续。而我也趁着这个机会,跟白事知事套起了近乎。
在我费了一番口舌之后,从白事知事那里得知,老太太最大的那个孙女没有来,可能心中还有牵挂,放心不下,才有了额头上的那道淤痕。
我顺口胡诌了一句:“他们难道就不怕起尸啊?”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我的话还是被钱老三给听到了,他冲我瞧了一眼,见我是个孩子,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继续跟宋卫星在聊着。
其实我这话并不是随口说说的,一般死了人之后,如果身上出现异端,都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出身,而老太太在没人擦碰的情况下出现额头的这道淤痕,除了有未了之事之外,可能还存在着其他的变数。
从刚才钱老三看我的眼神里能看出,他肯定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不然他的眼神不会那么惊恐,或许是他担心引起恐慌,才没有把话跟宋卫星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