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是,左一句降初又一句降初的!”赵飞调笑我,又说,“那就让降初一起过去,她还没见过冉冉呢吧!过去认识认识!”
想到降初一见赵飞的表情我就觉得头大,但赵飞已经说到这种地步,不答应也实在不够朋友,只能勉强点点头。
我想问问赵飞那天他和冉冉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明知道这不是我该问的也不是我该关心的,但就是压不住沸腾的情绪。
“不是我非要找你一起去。”赵飞说道:“那天冉冉来找我非要说给我谢礼,我怎么能要呢!我怕这次去了尴尬,所以就想着咱俩一起去!”
“怎么会尴尬呢!”我无奈地说。
赵飞叹口气:“冉冉这人你也知道,太重礼数了,你说我不过是送台电脑,还是送给学校的,她又非要给我回礼,她现在的生活状况也不好,我当然是不能要的!”
我猜想,冉冉大概是真的想送他点什么吧!
赵飞留下来一起吃了晚饭高兴地回去了,留下我一个人辗转反侧。
第二天一大早赵飞就背着相机过来敲门,降初来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了,因为提前没有和降初说今天要到冉冉学校去,我也不知道降初愿不愿意去。
“小美女,今天有个很艰巨的任务要交给你!”赵飞一见降初推门进来就开始胡侃。
降初被说的一愣,一时也忘了面前站着的这人是赵飞,抬起脸好奇地问:“什么任务?”
“你们单位又派任务了?”降初又转过头问我。
我和赵飞被逗得一乐,赵飞笑道:“真是可爱!不逗你我都忍不住!”
降初登时绷起脸色,郁闷地看着赵飞:“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平时还行,一看到你我就管不住嘴了!”赵飞打蛇追棍上似的接着降初地话说。
降初扭过头不理他。
“好了,他跟你开个玩笑,别跟他一般见识。”我笑着安慰降初。
赵飞也笑,说道:“言归正传不罗嗦了,再啰嗦没时间了!”
“今天赵飞要到一个小学校取景,咱们一起去,说不定能帮上忙。”我对降初说道。
降初点点头,对我的话她从来都是听的。
“你打电话通知冉冉了吗?”我问。
“通知了,冉冉已经开始准备了,不过要拍实景,也没什么准备的!”赵飞说完又突然懊恼地说道:“早知道不送电脑过去了,咱们还能拍个破败实况,哈哈!”
我撇撇嘴,挤兑他说:“那不成咱们也别去学校了,直接让孩子们到野地上上课,连教室都没有,岂不是更惨!”
“得了得了,不废话了赶紧走吧!”赵飞摆摆手说道。
冉冉正在上课,卓玛出来迎的我们,还没进学校赵飞就架起了相机,降初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主动上前帮他。
“小李,听说你生病了,现在怎么样?”卓玛一脸关切地问我。
“早好了,只是最近一直忙的抽不出时间来看你们。”我对卓玛说了谎,如果我真想来又何曾会抽不出时间呢!
“年轻人可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卓玛还在絮絮地劝我。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卓玛的关心让人心里很暖。
降初和赵飞工作之余还不忘斗嘴,冉冉出了教室一看到降初脸色突然一变,我给冉冉打招呼,她虽然开心地笑了但却忍不住看向赵飞和降初。
“她们……”冉冉踌躇着问我。
“哦!还没有给你介绍。”我强压住心头的苦涩,拉过降初向冉冉介绍道:“这是降初,我朋友!今天刚巧碰上就一起过来了,介绍你们两个认识一下。”
降初正拿着赵飞的相机盖子,面对冉冉很拘谨,不过还是很高兴地和冉冉打招呼:“你好!”
“我叫任冉冉,你真漂亮!”冉冉笑着夸道。
冉冉这么一说降初更是害羞,低着头轻声说道:“你也很漂亮,从前没听他们说过你呢!”
“降初,快快,过来帮我扶着相机!”赵飞一手端着三脚架一手撑着相机朝这边喊道。
降初点点头跑过去,冉冉似乎误会了什么,神色很落寞,我看她只是定定地站在那里周身散发着孤寂,像一朵遗世的幽兰。
我不忍看到冉冉这样的神色,想给冉冉和赵飞一个单独说话的机会。
我走过去叫上卓玛。
“卓玛,我们今天中午估计要在这里吃饭了,我去帮你吧!”我说。
卓玛很高兴,说道:“也多不出几个人的饭,我一个人就行,你们在这里说话吧!”
我笑笑不作答,只是走过去叫上降初和卓玛一起去准备饭菜。
“哎?”赵飞见我拉走降初很不满意,说道,“怎么一会儿没见你俩就亲亲我我的,把小美女借我用一会儿都不成,小气!”
我知道他在开玩笑,也不生气,说道:“冉冉对这里熟悉,拍照的时候她可以在一旁给你讲解,让冉冉帮你吧,我和降初去帮卓玛准备午饭。”
冉冉脸上飞起一抹红晕,我心中苦涩,只当自己没看见拉着降初要走。
赵飞一把拉住我,急道:“这可不行,还是让降初帮我吧,我看着她逗乐!”
“你!”降初听到赵飞的胡说八道气的一瞪眼,“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好心帮你!”
赵飞邪邪一笑,说道:“你怎么听不出好赖话呀,说你逗乐那是喜欢你呢!”
“谁稀罕你喜欢!”降初恼怒地说道。
可这些看在冉冉眼里却像是在打情骂俏一般,我赶紧叫住降初。
“降初,走吧,做饭我还不太会,这个你在行陪我过去吧。”我说。
降初愤愤地放下手中的相机盖子,转身跟着我。
“李峰,还是我去做饭吧,让……降初帮着赵飞吧!”冉冉说道。
我沉下脸忍住不去看冉冉,越是看到冉冉失落的神色我心里越难受。
“不了,我和降初呆惯了,你陪着赵飞吧!”我说。
听到我的话降初好像很高兴,抬头看了看我又赶紧低下头跟着我走。
赵飞静静地捣鼓相机没有再说话。
我感觉最近赵飞有点躲着冉冉,不知道为什么。
拉着降初拐进教学楼后的大屋,卓玛正在削土豆皮,我看她身旁放了一麻袋的土豆。
“怎么经常吃这个吗?上次来的时候就是炒土豆。”我问卓玛。
卓玛一见我俩进来,连忙说道:“说了我自己可以的,你们也很久没见了,出去说说话不是很好。”
“没关系。”我说,“赵飞陪着冉冉在外面。”
卓玛笑了笑让我们坐下,说道:“这个季节土豆便宜一些,而且孩子们爱吃就多买了点存着。”
“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也得多换换菜样。”我说。
“唉!”说到这里卓玛长叹一口气,无奈的说道,“学校的补给太少,也苦了这些孩子了!”
降初正在洗手,听到卓玛这么说,问道:“孩子们都还在教室吗?刚才也没有见到,这个学校有多少个学生?都多大了?”
“这会儿都在教室自习呢!十六个孩子,最小的才四岁,最大的十二岁了!”卓玛感叹道。
降初作为一个母亲,对孩子的话题总是很感兴趣,她也走过来蹲坐在卓玛身边帮着削土豆,说道:“确实都还是长身体的时候,需要多补充营养,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楼后面有很大一块空地,怎么不开出个小菜园来!”
“以前这么试过,只是我身体也不行,又要照顾孩子们,一时也忙不过来,种子播下去却没工夫管,都荒了。”卓玛惋惜地说道,“要不是后来冉冉过来,我都不知道自己能撑到什么时候!”
“冉冉……真能干!”降初羡慕地说道。
卓玛一说到冉冉不禁露出笑容:“是啊,冉冉是个好女孩,可是留在这里……真是耽误她了!”
冉冉……听到卓玛夸冉冉我有些伤感,想转移话题。
“等下周我来把地开出来,以后我一有空就过来帮忙。”我端着盛满水的盆子走过去说道。
“这样,不合适吧,你工作也挺忙的,也不能老麻烦你!”卓玛说。
我赶紧说道:“怎么是麻烦呢,我和冉冉……是好朋友,这些都是我该做的,而且,我也喜欢这些孩子们!”
“我也可以时常来帮忙的,正好可以带儿子过来玩!”降初小声说道。
卓玛听到降初有孩子很诧异,但是很高兴地问道:“多大了?叫什么名字?上学了没有?”
降初幸福地一笑:“四岁了,叫赖旭。”
“很好听的名字!”卓玛笑道。
“是他阿爸取的。”降初说到这里低下了头,神色黯然。
卓玛没注意到降初的神色,继续说道:“真是幸福呢!”
降初笑了笑,她没有告诉卓玛孩子的父亲失踪的事情,这时候我才真切地体会到降初心中的苦。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赵飞托着相机走进来,一边还不断在拍摄。
“唉,校园生活剪影。”赵飞苦笑着叹道。
我无奈地笑笑,指着那一麻袋的土豆,说道:“你也多拍拍它吧,也许能争取点社会的援助。”
“瞧你们俩说的,搞得我们这里好像难民营一样!”冉冉走进来笑道。
赵飞眯着眼睛把镜头对向冉冉,玩笑道:“那让我也拍拍咱们难民营里的一枝花,呵呵!”
冉冉抬手轻轻推开镜头,无奈地说:“你真是,都不能正经一点!”
“咱们李峰多正经!”赵飞朝我眨眨眼,笑道。
我不懂他眨眼的意思,沉下头去不说话。
冉冉尴尬地笑了笑,转而对降初说道:“真是麻烦你了,第一次过来就让你帮忙做这些事情!”
“呀!没关系的,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能给孩子们做点什么我也高兴!”降初笑的腼腆。
也许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冉冉看降初的神色很复杂。
吃过饭降初在陪卓玛说话,我主动扛了锄头到后院开地,没想到赵飞也跟了过来。
我想让他去陪冉冉,于是我笑道:“你一个公子哥哪会这些事情,你去陪冉冉聊天吧!”
赵飞不肯,笑道:“怎么不会了,你这是小瞧我呢!”
他说着还真的去拿了锄头过来学着我的样子刨地。
“唉!不是你这个刨法,你这哪里是锄地呢,你这是挖树坑呢!”看他生涩的动作我无奈地笑道。
赵飞嗤鼻,辩驳道:“你好歹也算是个人民警察,你这算不算是对广大人民群众的歧视?”
正午阳光强烈地刺眼,赵飞终究是干不了这个,只是站着和我斗嘴,但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我看着被他弄的一团糟的地方,无奈地说道:“少爷啊,你可赶紧走吧,别在这儿添乱了!”
“我干的不好说明是你这个老师教的不好!”赵飞笑着分辩道。
冉冉端着一盆衣服走过来,我连忙叫住她:“冉冉,快把赵飞带走!”
赵飞只是扭头看着冉冉,复又转回来,虽是笑着,却显得很无奈,带着点赌气的语气说道:“别赶我了,就算我什么都不会,在这陪着你说话不是挺好!”
赵飞这么明显拒绝冉冉的意思让我很诧异,心里很不是滋味。
冉冉埋头离开了,我也没了聊天的心思,赵飞坐在草地上嚼草根。
卓玛来的时候已经傍晚了。
“咦?冉冉没跟你们在一起?”卓玛惊讶地问道。
“没有啊!冉冉不是去前院了吗?”我心头一惊。
赵飞也匆忙爬起身,担心地看着卓玛。
“冉冉说要洗衣服,后来一个下午都没见她,我以为她和你们在一起呢!”卓玛担忧地说道。
我和赵飞对视一眼,难道是赵飞下午明显拒绝的神色伤到了冉冉?我心里悔恨,不免对赵飞生怨,可是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天色越来越沉,冉冉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
我甩了锄头就跑出去,赵飞也随后跟出来。出了学校只有一条路,我向东赵飞向西分头找冉冉。
冉冉不见了……我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声音,不断地提醒着我冉冉可能会遇到危险,冉冉可能会害怕,会无助彷徨。
我喜欢冉冉,正如冉冉喜欢赵飞一样,所以我能体会她的失落体会她的伤心,同时也为她的伤心而伤心。
我常常在想,我该用怎样一种颜色来定义我的青春。我想,它应该是蓝色,因为我的青春在高原的蓝天下。我想,应该是红色,因为我的青春有关忠诚与责任。回忆像一首永不停息的歌,在某个片断中,起伏着、跳动着,是忧伤,又或者是快乐。从序曲到尾声,早就忘记了歌词,却依旧哼得出旋律。
我发疯般地在小路上奔跑,不愿放过丝毫的痕迹,远远的一个树影都能牵动我的心情。
夜色渐渐降下来,一望无际地草地不再碧绿,由远及近地陷入昏沉。
不管几星期几公里有多残忍
我都会陪着你
等那个人……
那日的歌声还在耳边回响,冉冉,我会陪着你守护着你,我一定会尽我最大的力量让你得到幸福……冉冉……
夜色越来越浓,我心中的不安和害怕也越来越强烈。
不知不觉地跑到冉冉生日那天野炊的山谷上,像是被什么强烈的念头牵引着一般。
高原实在是太美了,青色的山川就像一条巨龙一样横卧在川西大地,放牧人骑着黑色的藏马,唱着高亢的牧歌在天地间奔驰。沿着318国道,两山之间散布着村寨。放眼望去,弯曲的乡间小道一路向上,道路两旁是五彩的经幡,置身于美丽的高原,你几乎分不清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朵朵白云在空中飘动,美丽的格桑花在山间盛开。远方的雪山若隐若现,朴实的藏民转着经轮,嘴中念念有词。
暝暝的月光打在幽谷中,有个人坐在不远处的草地上,长发白衣——冉冉!
“冉冉?”我轻轻走过去,眼前的冉冉在月光的照射下像个虚影,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冉冉转过头看到我:“李峰?”
看到冉冉眼中的诧异我突然开始畏缩起来,我知道,冉冉此刻想见的是赵飞而不是我。
“怎么坐在这里,跟我回去吧,大家都在担心你。”我柔声说道,顿了顿,我又说,“赵飞他,也在找你!”
冉冉只是愣愣地看着我并不作声。我想上前去牵起她的手,走到近前我就被惊住,月光下冉冉的脸颊上两道泪痕微微闪耀。
“你哭了?”我顿时慌了起来,“冉冉,别哭冉冉……”
我尽量让自己声音放柔,但是仍是抑制不住紧张感。我伸出手轻轻擦去冉冉面颊上的泪痕。
冉冉就像木偶一样坐着不动,任凭我的指尖划过她的脸颊。
“李峰。”冉冉说,声音沙哑,想是已经哭了很久。
我的心被人揪起来一样的疼。
“李峰,如果我喜欢的是你那该多好!”冉冉说。
冉冉的语气伤感地让我心疼,我轻轻拉起冉冉,叹道:“冉冉,我喜欢的冉冉是坚强的,勇敢的;是敢爱敢恨勇于追求梦想和幸福的冉冉。”
“你喜欢赵飞,这是既定的事实,你不必因为这个而难过,也不要为此懊恼,我喜欢你,所以我想让你幸福。”我说。
冉冉没有说话,静静地由我拉着往回走。回去的路上寂静地怕人,突然一声电话铃响惊得我浑身一抖。
“喂?李峰,找到冉冉没有,我这边都找遍了就是没有冉冉的人影!”赵飞粗重的喘息声传来。
“找到了,我们正在回学校的路上,你也赶快回去吧!”我说。
赵飞的语气明显一松,直叹:“找到就好,找到就好!冉冉没事吧?”
“没事,冉冉没事,不要担心,赶快回去吧,我们就要到学校了!”我看了一眼安静的冉冉说道。
黑夜太安静了,冉冉听到电话里赵飞的声音表情这才放松。
等回到学校时赵飞早已等在门口,一看到我们就赶紧跑过来,直拉起冉冉的手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跑出去了呢!把大家都急坏了!”
冉冉笑笑让他不要担心,笑的很轻,但是我仍然能从她的眼神中看出欣喜和落寞。
降初要回去照顾赖旭,在我们出去找冉冉之后不久就告辞离开了,我又觉得对不起降初,把她带来的是我,抛下她的也是我,可是降初却没有任何抱怨地一个人静静地走了。
孩子们都已经睡下了,卓玛仍熬夜等着冉冉回来。
找回冉冉我和赵飞就不停脚地往县里赶,半路上拦下一辆面包车,这才能歇歇脚。
八月末的新龙,青稞早已收割完毕,青稞垛规矩地排列在田里。奔腾而下的雅砻江河水漫过了河滩上的丛林,它像一条巨龙一样蜿蜒着围绕着新龙县城,走向远方。格萨尔广场依然热闹非常,转经的老者、磕长头的虔诚者、小贩和背着单反相机的游客,他们用自己的视角辨别着天堂的颜色。拉日马草原似乎总是被圣洁的月光照着,那些飘蔓的五颜六色的经幡间掠过的风,总能拂动心底最深处的思念。
第二天是周日,我睡了一天,晚上赵飞打电话过来说稿件通过了。主编夸照片拍的很好,还想亲自去冉冉的学校看看。杂志社找了最好的作者为照片写样稿。
赵飞约我晚上一起吃饭,算是对我陪他去学校拍照的谢礼。
晚上在街上转了半天,最后选在一家热闹的火锅店。当麻辣羊肉一上桌,两人都暂且扫清了昨日的阴霾。
“你会留在这里吗?”我问赵飞。
赵飞微微一笑,说道:“你已经第几次问这个问题了,真是年纪大了啰嗦,我都被你烦的烦不胜烦了!”
但是赵飞说话的语气却丝毫显不出烦厌的情绪。
我笑笑,无奈道:“我也是想替人问问,问得多是因为我希望你留下来,总是期盼着下一次问你的时候你会告诉我你改主意了,愿意留在这里。”
“我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赵飞无奈地笑道,“若是想让我在这里呆着,就一定要有个非呆不行的理由,而且还必须是我心甘情愿,不然就算呆在这里也必定不能长久!”
我无法左右他的思想,更没有办法代替他出现在冉冉面前,我只能选择沉默。
这天我俩喝了很多酒,直到酩酊大醉。我是因为失恋的伤感却不知道赵飞是为了什么。
赵飞给我的感觉一直是飘零的,没有定数,从来没有见他真正地为什么事情特别上心,工作是如此,恋爱也是如此。
酒劲上头,我脑子有些发晕,我问赵飞:“你有喜欢的人吗?”
赵飞也喝的高了,脸上红扑扑的,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嬉笑道:“有啊,还很多呢!”
我知道他又要提那些过去的女友,不耐烦地一挥手,正色道:“我是说正经的,你有,有喜欢的人吗?”
“这个啊,我想想。”赵飞真的托起腮做出思考的样子,我看着想笑,过了一会儿他说道:“还真是没有!”
“那冉冉呢?你喜欢吗?”我问他。
“喜欢啊,我们是好朋友嘛!”赵飞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
我咽咽吐沫,说道:“冉冉喜欢你……”
赵飞抬眼看了看我,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轻描淡写地说道:“哦?是吗?”
我被他不以为意的态度激怒,语气也变得严厉:“我觉得你再躲着她,从你来到藏区开始,不!也许是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只是我没发现。”
赵飞不理我,独自喝着酒。
我想到昨夜冉冉负气离开的情景,还有冉冉的泪颜,心中翻腾。
“你为什么要躲着他,说啊!”我催促他,语气就像一个濒死的老人在呐喊世界对他的不公。
赵飞仍旧喝着酒,我慢慢等他,一杯酒下肚,赵飞神色有点恍惚,看向我轻声说道:“你——李峰,你喜欢冉冉是吗?”
我点点头,有点悲戚的意味。
“可是冉冉喜欢我……”他看着我的眼神悠远,“我不想伤害我们之间的兄弟情意,所以我只能躲着他!”
我想过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也想过为了冉冉努力改变自己,让自己更成熟,变得让冉冉慢慢喜欢上自己。我知道,多少年来,只有一个女人真正的走进过我的心扉,这个女人就是冉冉。对于冉冉,我已经爱在了骨子里。
这样说来似乎有点矫情,但好多时候,生活就是这样矫情。一个大老爷们儿可以掉皮掉肉掉脑袋,却好多时候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掉眼泪。大老爷们儿的心也是肉长的,大老爷们儿也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
好多时候,冉冉在我心里就是纯洁的女神,我就是她那最虔诚的信徒。我恨不得把她放在家里,天天把她供上。可是当有一天,手头的这块宝贝不再属于你,她的人生不再有我。她叹气的时候,我不会再去安慰;她难过的时候,我不会再陪她一起难过。也许伤心都是多余的,唯独剩下遗憾。遗憾我的人生中不再有你。
“你——!”我腾地站起来,指着赵飞生气地说道:“你就为了这个理由躲着冉冉?你把我李峰当成什么人!又把冉冉当成什么人!”
赵飞不解地看着我:“我当你是好兄弟,我知道你喜欢冉冉,所以我不会和冉冉有什么的!”
“你知道冉冉一直喜欢你?”我挑眉问他,身子晃了两晃。
“先前我并不知道冉冉喜欢的是我。”顿了一会儿,他放下酒杯,无奈地说道,“我也是在冉冉离开成都后才隐隐察觉到的。”
“你!”我酒气上涌,脑中一片空白,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一拳打在赵飞的腹上。
赵飞被我提着衣领从座位上扯起来,弯腰捂着肚子。
“你明明知道冉冉喜欢你你还躲着她,你知道她有多难过吗?你知道昨晚上她一个人坐在野地上哭的有多痛苦吗?”我指着赵飞厉声控诉道。
“呜!”赵飞挣开我的钳制,慢慢站起身,从赵飞安然的眼神中我看到双目赤红近乎疯狂的自己。
“感情的事情勉强不来,李峰。”赵飞轻声说道。
“你又没去接触,怎么就知道自己不喜欢冉冉?”
赵飞望着我,眼神很不解,说道:“冉冉是个好女孩,但并不是我喜欢的那个人。你以为你让我接受冉冉是对冉冉好吗?”
“不然呢?起码冉冉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我说。
“你是在强词夺理!李峰,你醉了!”他说。
我是醉了,但是我脑子很清醒,我不想看到冉冉痛苦,如果我给不了她幸福那么我希望赵飞可以给他。可是赵飞却对她毫不上心甚至置之不理,他说为了兄弟情义,兄弟情义……
“哈哈哈!”我长笑两声转身离开了。笑自己可笑的想法和可笑的感情。
我确实醉得厉害,回去时在路上跌了一跤,差点睡在大马路上。
我顺着后山的一片山坡走着,放任着纷乱而又忧伤的思绪。月光默默地挂在头顶,朝我的身上撒下温暖的光辉,空气中摇曳着微风,远处的山坳里露出一角洁白的佛塔,五色的经幡在夜幕之下静静地伫立着,似乎在诉说一个个古老的故事,又似乎在传达的佛的教谕。
第二天一早接到赵飞的电话。
“李峰。”赵飞的声音很平静。
我没有接话想听她说什么。
“李峰,昨天的事情,我们就当没发生过吧!”赵飞说。
忘了,我能忘了昨天的事情,却忘不掉冉冉对赵飞的感情,它就像一根刺插在我的心头。
赵飞还在继续说:“我要离开几天,也许明天就回来,也许我就直接回北京了,今天给你打电话就是想跟你道个别。”
赵飞终于还是要离开了,我想。
托拉蒙买了些青菜种子,原本应该送到学校去,但是突然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再去的必要,就打电话给冉冉让她抽时间过来取。
两天后的清晨冉冉如期而至,上穿一件雪白的带蕾丝花边的短袖衬衣,衣角掖进藏青色的短裙里,清秀淡雅,我看的出神!她还是那么美……
冉冉来的时候我刚晨练回来,脖子上还挂着毛巾,接到电话就到大门口去接她。说了会儿话才想起来拉蒙带来的一包种子还在宿舍。
那把旧吉他还在门后挂着,又生了灰。冉冉看着吉他踌躇了一会儿吞吞吐吐地问我:“赵飞他……还在县里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赵飞自从那天早上那通电话之后就再没了消息。我不敢告诉冉冉,怕她伤心。
“最近没怎么联系,他可能又去哪里玩了吧!”我故作轻松地对冉冉说。
“呵呵,他总是这个样子!”冉冉在床边坐下,无奈地说。
我迟疑了一会儿,才轻声地问:“你,还好吗?”
冉冉灿烂地笑了笑,看着我说:“挺好的。”
我笑笑不置可否,如果真的挺好,那眼神中的落寞神伤还有眼角的淡青色黑眼圈该如何解释。
坐着闲聊了一会儿,冉冉还要赶着回去给孩子们上课,不能久待,我送她去车站。
青石街道透着凉意,路两旁的格桑花已经凋谢,忽而一道清风吹过,荡起冉冉的长发。
“快要立秋了,多加件衣裳吧。”我说。
“恩。”冉冉点点头上车。
我站在原地看着冉冉在靠窗的位置上坐下,看她扭过头对我挥手道别。赵飞离开这里已经将近半个月,我想他是不会回来了。在公车离开时荡起的沉沉烟雾中我想,我们的故事或许就到此终结了。
太多的感慨萦绕在心头难以抹去。欢乐的、痛苦的、愤恨的、哀伤的……冉冉的身上凝聚了我太多的青春影像和情感记忆,这些东西如果不见不想,可能永远沉睡在平静下来的心底,一旦翻起来,便是一番波澜,搅动人的心情,使它再也无法平静了。
只是,感慨又如何?不管是爱还是恨,过去的种种都已成为记忆了。
我似乎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但我很快发现,这不是梦。这些人,这些事分明的在我的青春里出现过,停留过,然后像蒲公英般,一阵风吹来,他们都走了。
我睁开眼睛,一阵钻心的疼在我身体里炸开。我的眼前一片黑暗,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吞噬着我的身体。
我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身体开始不停的颤抖。我的右腿已经没了知觉,我的手摸到了黏糊糊的一片,像喷泉一样往外涌。
我紧咬着牙,不断的提醒着自己,不要睡着了。我看到我被压在一辆已经严重变形的车下,不远处,有一点亮光。
在狭小的角落里,我不断判断着自己现在的状况。除了右腿,其他地方都没有问题。我用手使劲在大腿的皮肤上扭了一下,却仍旧没有任何的感觉。
啊!我的腿,我的腿没了!
我的头一阵眩晕,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似乎就要飞了起来。
初秋的清晨已经些微有了凉意,临出门的时候我从椅子上拿起外套套上,心里想着今天的工作安排。从那天之后我再没有去看过冉冉,只是偶尔通个电话,冉冉的落寞气息越来越浓,甚至从电话里就能渗透到我的骨头缝里去,我更不敢见她。
推开门,我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赵飞?”
赵飞仍旧穿着他那件印着夸张的人物头像的T裇。手臂上扎着绷带,头发似乎长了一些,盖住半个耳朵,颇有点艺术家的味道。
他就站在我的宿舍门前,灿烂地笑着。
“我回来了。”他说。
“你不是走了吗?你没有离开新龙?”我诧异地问他。
赵飞还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但是我总觉得有哪里变的不一样了。
“我想搬来和你一起住。”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笑着对我说。
“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想过来和我一起住了?前段日子你去了哪里?我们都以为你回北京了,冉冉……也这么以为。”
说道冉冉,我迟疑了一下,让我想起赵飞走前我俩在酒馆的争吵。
不过赵飞看来并不在意,好像真的忘记了那件事情,对我提到冉冉也没做什么表示,只是微笑着给我解释说:“没有,我去了一趟落日雪山,在那里耽误的时间太久,后来又在马场那边遇到点事情,所以没有回来。”
“马场?降初家附近的那个马场?”我问。
“是啊!”
“怎么没听降初提起过,你没遇到她吗?”我问。
“离得那么近肯定会遇上的,不过碰上了也就是斗斗嘴,不冷不热的,降初估计没有在意所以才没告诉你!”他说。
说来也是,我一直以为赵飞已经离开新龙,更不会想到降初和赵飞这两个冤家会碰巧遇上,所以也没问过降初。
“你这是怎么了?受伤了?”我指着赵飞缠着绷带的手臂问道。
我话音刚落赵飞立刻脸一垂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哀求地看着我:“伤的很重呢,这不是到你这里求助来了!”
“快别这么看着我,我受不了,你到我这里求助就是想搬进来和我一起住?”我好笑地看着他。
“是啊,你看我胳膊受了伤,手不能挑肩不能抗的,生活也不能自理,你可是我铁哥们,这个时候还不施以援手?”赵飞又开始胡侃。
我可架不住他耍贫,赶紧问他:“你这是又怎么受伤的,跟歹徒搏斗是怎么地,我怎么没发现什么时候少爷你有这样的思想高度了!”
“你就别磕碜我了,跟歹徒搏斗那是你们警察的事情,我一普通老板姓,就是想搏斗我也遇不上啊!哎!说了这么半天你也不让我进去,真是的!”赵飞说着推开我往屋里走。
“喂,你还没说呢,到底怎么伤的,严不严重?”我返身跟着他进屋追问道。
赵飞一进来就扑通往床上一倒:“你可别问了,别提有多窝囊了,回头再告诉你吧。”
看看时间七点五十,还有半个小时上班,索性我也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看着他问:“你怎么突然想到来我这住了,可别说是想让我照顾啊,你的那套我不信!”
“嘿嘿。”赵飞高兴地一笑,“我要说我打算留在川藏了,你信吗?”
“啊?”刚听他这么说我很高兴,但是立刻又充满狐疑,“你是说真的?之前怎么劝你你都不愿意留下来,现在怎么想通了?转了性?”
“以后再跟你说吧,我已经和那间杂志社签约了,以后要长时间留在这里,房子还没找,所以就想着先来你这凑合凑合,既然决定留下来了,老住旅馆也不是个事儿!”他说。
“唉!”我叹口气,“那我也不问了,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以后咱们都在一起也好相互照应。”
我看看表,该去上班了。
“行李在哪呢?等我下班去帮你搬,我得先去上班了,你要是不出去我柜子上有书,可以看着解解闷。”我说。
赵飞打个哈欠,摆摆手说:“你去吧,我睡一会儿,昨晚上一晚都没睡了,行李都还在旅馆,也不急一时半会儿的,什么时候搬都行。”
他说着阖上眼睛翻身倒在床里边就睡着了,我拿了钥匙出门。
一个上午我的精神都是恍惚的。我在想赵飞回来的事儿要不要告诉冉冉,冉冉知道这个消息一定很高兴,但是我还不知道赵飞现在对冉冉是什么态度,又怕让冉冉空欢喜一场。
想了一上午电话还是没有拨出去,等中午回到宿舍赵飞还在睡,看来是累的很了。
“赵飞回来了?”和拉蒙到单位食堂吃饭,周围吵得很,拉蒙坐在对面拔高了声音问我。
“恩,回来了,前几天他去了落日雪山,这次回来估计就不会走了。”我说。
拉蒙大口嚼着饭菜,点点头:“这可是好事儿啊!你们的事儿我虽然不明白吧,不过我看得出来,那个叫冉冉的姑娘肯定会很高兴。”
“也许吧。”我说,说完就埋头扒饭。
“你喜欢冉冉?”拉蒙又说道,说完把筷子放下伸手拍拍我的肩膀,看着我语重心长地说。“本来我不该多嘴,不过我还是想跟你说,降初啊,是个好姑娘。”
“恩,我知道,我也很喜欢她,但不是像恋人的那种喜欢。”我说。
“对了,这两天怎么没怎么见降初过来?”拉蒙问我。
“上次她来的时候说她养的一匹母马要下崽了,她最近估计忙这个事儿呢!”我解释说。
“我说呢!”拉蒙有点惋惜,转而又说:“我还是想劝劝你,如果你要是和降初在一起肯定会很幸福,降初对你可真是没的说。”
“我知道,但是我放不下冉冉,虽然我明知道已经不可能了。”我说,“这段感情积蓄地太久了,我接受不了别的女人。”
“唉,随缘吧!”拉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