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眼泪会不会有一天流尽?
碧空万里,亮日当头,大好天气之下却有一人心灰意冷,对这个复杂的世界没了希望。充满活力的花草坪地之上,躺着两具冰冷的尸体,弘人无神的看着紧闭双眼的乔梦梵母子,悲痛的情绪从心底缓慢地扩散出来,可双眼却像一块被挤干了的海绵,没有泪水,没有哭泣。
此时的他瞳孔之中已经充血而且混浊,像死人般的停滞不动,口呆目钝没了力气如同废人一般。
松尚源席地而坐,他同情弘人,能理解那种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被杀,自己却无能为力的绝望。眼前的此幕让他想到了自己的遭遇,不禁浸湿了眼眶,源虽感性,但他内心要比弘人坚强许多,他敢于面对,不想被世事和命运所牵制。
而弘人,现在已经没了活下去的希望,可他又惧怕死亡,只能苟且偷生。
“兴尧哥。”弘人的声音极为沙哑,“有什么办法,可以不痛不痒,让我安然死去。”
“少主...”兴尧回想起之前性格开朗的弘人变成了现在如此模样,心中也不是滋味。
“你可以走了。”弘人低下头,思索着什么,“杜鲁家族已经不复存在,你走吧,不需要守在我的身边了。”
“放心少主,我兴尧本是孤儿,并无大志,自从在陛下身边做事之后,陛下对我的好都铭记于心,只要我尚存一口气,定守于你身边。”
瞬间,弘人不知为何泪腺涌上,滚大的泪珠从眼中不断落下,他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发了脾气:“为什么让你走你不走!跟着我你有何作为?我是个无能废物,连自己的亲人爱人都守护不了,为什么还能让你屈居身下,你看好,我是个废物!”
花花大千世界人各式各样,都有自己的做法想法,有些人你对他好,担当利益缠身之时他可能会反咬你一口,有些人,你对他的恩惠他会记一辈子,甚至危急时刻会用自己的性命来报答你。
“谢谢你们救了我。”弘人从衣内掏出包裹,向松尚源丢去,“乔伯母也走了,这些草药,我已经不需要了,你拿去吧。”
说完便独自一人如喝醉了一样,慢条斯理的朝远方走去。
“都散了吧,别跟着我了。”
松尚源见弘人意识模糊,不放心他自己一人,赶忙跑去,一肘将弘人击晕在地。
“幸亏没有告诉他父亲的事情。”一旁易瑶双手叉腰,缓缓走了过来,“不然他非得当场自尽不可。”
兴尧听见此话,些许希望涌上心头,急忙站起身子问道:“国王陛下?你们见过他?他现在人在何处?”
“...”松尚源挠了挠头,不知从何说起,也不愿说出这个惨痛的事实。
天色接近傍晚,夕阳把它最后的光芒洒向了艾瑞玛这片大地,屋顶上,树梢上,花草之间,溪水泛起粼粼的波光,向我们告别今日的汗血泪水。
源将自己父亲与明诚之事告诉了兴尧,不禁感叹人这一辈子,都由被自然界外力捉弄,很少能实现自己的意志。
“我和弘人也有兄弟之情,他现在情绪不稳,不如一起跟我前去青叶湖,在那里安顿一阵子,再去想以后要走的路。”松尚源表明了心意。
“如此也好,今日多亏源大人和易瑶小姐,不然我和弘人少主恐怕已经不复存在。”兴尧将双手紧握。
“不必这么客气,叫我源就好。”松尚源一把将昏迷的弘人背起,先是摆了摆手,接着目光转移到了易瑶身上,“你也回家吧。”
易瑶撅起小嘴,一脸不情愿:“怎么,我帮了你这么多,现在就赶我走啊,我偏要跟你去。”
源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太阳已落下山头,天色渐黑,此时的迈拉斯王城之中,有人愤怒,有人羞愧。
“易云!你可养了个好女儿,今日若不是她,本将军早就可以将那杜鲁弘人斩于胯下!”伊莱恩在暗室之中直眉怒目。
旁边坐着一位身躯凛凛,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男子留着八字胡,在犀利的双眼之上,剑眉已皱成疙瘩。
“女王陛下请恕罪,我那小女年少不懂事,等她回了家我一定严加管教。”
罗娜将酒杯放在桌子之上,轻柔细语的说道:“事已至此就不需要议论了,我就不信他杜鲁弘人还能翻身崛起不成?现在最主要的是做好准备,拿下狼人族部落。”
迈拉斯陷入紧张准备的阶段,士兵们筹足粮草,搬建兵营。而狼人族,正和独眼巨兽族打得不可开交,迥然不知后方的危险步步逼近。
回途之中,四人坐在溪水之边歇息,凉爽的天气使弘人清醒了不少。源将包袱中的干粮分于众人,夜黑清溪明月,真是别有一番风情。
弘人看着月光入了迷,源缓缓走来坐在其身边,道出了明诚之事。吃惊的是,弘人听完只是一笑而过,并没有出现太大的情绪。
“我早就把父亲的遭遇往最坏去想了。”弘人苦笑,拿走源手中的水壶喝了干,“人就这一辈子,既然我现在活着,那就好好活下去吧。”
源将这句话深深记在了心里,他很欣慰,也很佩服。
回到青叶湖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的清晨,轻薄的雾气弥漫在如同神境般的地方,鸟儿高枝鸣叫,草木花草个个挺直了腰板等待着雾霾散去吸收一天当中最清新的空气。
看到松尚源带着一伙人风尘仆仆而来,众人甚是惊讶。
“哥哥!”明露拿出松尚源走之前换下的烂衣,竟在明露手中修补的如同新的一般,“你走了我也没闲着,好不好看?”
“明露真贤惠。”源轻轻揉动着妹妹的秀发。
“一看哥哥你就没有好好吃饭!”明露帮源卸下身上的包袱,“干粮还剩下这么多!”
“土包子,你竟然还有个这么可爱的妹妹。”易瑶从上到下打量着明露,很是喜欢。
夏佐走到松尚源身边,将手搭在了其肩膀之上,由心感慨:“辛苦你了源。”
松尚源摆了摆手,然后向大伙一一介绍了这三位陌生人。这时房门轻轻推开,老阿农和之前一样仙气仆仆的走了进来。
“药草可拿到手了?”
源点了点头,接着他窘迫的挠着腮帮子说道:“真不好意思老先生,又给您带这么多人过来。”
“我自己一人生活够了,有你们这些年轻人在这儿,反而热闹。”老阿农却不在意此事,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诶,对了,我那老友身体可好?”
“好...好...得很。”源突然想到了那天,由于事情紧急,走之前也没和贵先生打声招呼,真是不礼貌。
安逸的青叶湖,让人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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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弘人和松尚源站在杜鲁明诚的墓碑前,两人将手中的鲜花放在坟头。沉默许久,源用余光可以看到,弘人正悄悄地擦着脸上的泪水。
可能是弘人明白了吧,明白了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上,哭,是最无能的表现。
两人还不知道,就在他们几十里之外,钢铁兵已经侵入狼人族部落,战火烽烟弥漫着这片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