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腾凌晨时分就起床了,这时天才蒙蒙亮,窗外偶尔传来一阵犬吠声,顽皮地打破这黎明前的宁静。
这几天夫人吩咐自己安心养病,其实自己并无大碍,躺在床上休息了两天,此时觉得精力充沛,毫无刚穿越来时的酸痛感。楚腾伸了伸懒腰,活动活动筋骨。想着自己原来在学校也是很喜欢体育锻炼的,明天早晨都会去操场跑几圈。只是听碧玉说楚腾自幼跟爹爹学武,十六岁时经一位路过龙虎镖局的云游道长指点剑术,武功更是大有长进。
楚腾望了一眼挂在墙壁上的长铁剑,令狐大侠的独孤九剑,西门吹雪的天外飞仙,可我这个假楚腾十几年来剑都没碰过,若有一天真有人要我舞段剑法那可如何是好?他心里自嘲道,不知这失忆症能否也可把以前学的剑术统统忘了呢?
不过楚腾知道,自己已身处唐末,乱世即将来临,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不久河南濮阳便会爆发王仙芝领导的农民起义。而在这烽烟四起弱肉强食的乱世,只有实力,才能保证自己和亲人的安全。楚腾想到那个即将在这个腐朽残暴的唐朝大地上掀起一场惊心动魄的大风暴的人---黄巢!他突然握紧了拳头,眼里大放精光,既然天降我于唐朝,为何我就不能干出和黄巢那样,甚至比黄巢更轰天动地的大事来?
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楚腾想起宋江的那句话,心中热血沸腾,久久无法平静。
“少爷,您醒了?我这就去为你准备洗漱。”碧玉的声音在耳畔想起,楚腾回过神来,见碧玉站在门口,脸上是一贯浅浅的微笑。
“嗯嗯,好的。”楚腾虽然平时都是自己照顾自己,但是这是在男女尊卑明显的古代,因此也只能入乡随俗,不然以自己现代人的思维看古代的问题,反倒让人见怪。
不一会儿,楚腾在碧玉又倒水又递毛巾的微切服侍下完成洗漱,只是楚腾看到脸盆里自己短发长衫的模样还是感到些微别扭。
楚腾去母亲房间拜过早安,便一起聚在大厅里吃饭,金玉碧玉虽是丫环,夫人却一直将她们作女儿看待,便也是坐在一起吃饭的。席间楚腾见母亲虽然脸色没了前两日那般苍白黯淡,但是深陷的眼窝满含忧郁,似乎有什么事想对他说,可欲言又止。
“娘亲,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孩儿说?”楚腾试探着问道,古代的交流方式楚腾虽在电视上看得不少,但是真的说出来还是有那么点拗口。
楚夫人正愁不知这事如何向儿子说起,见楚腾看出自己的心事,犹豫了一番,面露愧色地说道:“腾儿啊,都是为娘不好,没有经营好龙虎镖局,昨儿个城西易家差人来说,说是要解除你与易家姑娘的婚约。”
原来易家在城西经营永济钱庄,二十多年前楚腾还未出生之时,永济钱庄差点出过一次大灾难。当时是一个大雪夜,楚腾的父亲楚义航出门准备去城西张大夫家为身孕两个月的楚夫人抓几剂安胎药,由于天气寒冷大街上的人寥寥无几。路过永济钱庄时突然发现十来个劲装结束的黑衣人翻过了围墙进入钱庄,楚义航心知永济钱庄遭劫匪了,急忙拐到大街拦了一个路人叫他帮忙报官。自己也从围墙上翻了过去,悄悄地推开了前院的大门。
可是当楚义航蹑着手脚准备查看情况时,被屋里的一个黑衣人发现动静,双方便厮打起来。此时钱庄的打手早已软绵绵地摊在地上,钱庄老板易进宝肥头肥脑地跪倒在地上,一脸惊慌,只差得没有大哭出来。楚义航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十来个身手不凡的强人,几十个回合下来,楚义航渐落下风,但仍苦苦支撑,手臂也被砍了一刀,鲜血直流。
易金宝在一旁更是吓傻了,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正当黑衣人把楚义航踢倒在地,准备补上一刀让他一命呜呼时,门外一个黑衣人急趋进屋,焦急地说:“兄弟们,狗官兵来了,咱们快撤!”众人这才顾不得半躺在地的楚义航,恨恨地往地上跺了一脚,掠出屋逃之夭夭。
而经过这事以后,龙虎镖局和永济钱庄的关系好得如胶似漆,易金宝自是把楚天航当做救命恩人千叩万谢。恰逢易家夫人也怀孕在身,因此两家定下诺言,若是生得两男或两女,便结为金兰,而若是一男一女,那就更好办,指腹为婚。
而八个月一晃而过,楚家夫人临盆,生得一男便是楚腾,而又过两月余,易家也诞生一女儿,便是易家大小姐易雅婵。当时镖局与钱庄均属商业,由于统治者重农抑商的政策,商人的社会地位并不高,因此对社会上层的繁文缛节倒也没那么严格,再加上楚易两家关系非同一般,楚腾自幼便和易雅婵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众所周知易家姑娘是迟早会成为楚门媳妇的。
因此当楚夫人对大家说出易家要退亲的消息时,这犹如一个晴天霹雳把在场的人炸懵了,连那个在一旁时不时用警戒的目光盯着自己瞧的楚奇和金玉也不禁瞪大了双眼,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但是楚腾才醒来几天,碧玉根本还来不及告诉他一生下来就有了个媳妇等着自己去娶,因此其他人用怀疑的眼光看着自己时,他更是如顿云雾根本不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们……怎么了?”楚腾不知如何开口,只能等着他们解释。
待到楚夫人既气愤又悲伤地把个中情由慢慢讲给楚腾听时,楚腾不知那易小姐长什么样,对她也无甚感情,只是对易金宝的背信弃义感到不齿。想来他定是因为见楚家镖局快衰落,想早些踢开这绊脚石,免得拖累自己钱庄。
楚腾“呸”了一声,咬牙恨恨道:“忘恩负义的家伙,这样的岳父不要也罢!娘亲,等下孩儿便去向他们易家退亲,明明确确告诉他易进宝,是我楚家不要那易雅婵!”
楚夫人有点垂头丧气,看着楚腾道:“唉……本来你父亲救他也并不就是要他报恩的,只是现在楚家镖局逢此大难,若他能施手援助,以后我楚家加倍还他便是,只是想不到他如此落井下石。”
“娘亲,相信孩儿,即使没有他易进宝,龙虎镖局也会崛起!”楚腾年少疏狂,一股执拗的傲气更是激起,“他不想把女儿嫁到我们家,我们成全他便是,等到有一天我们龙虎镖局重张旗鼓东山再起时,看他还有什么脸面在洛阳混下去!”
看着楚腾这般神情,坐在一旁的楚奇与金玉偷偷地交换了个眼色,相视一笑。他们知道曾经的楚腾是多么地喜欢易家那丫头,若是不是真正失忆,他是决然说不出刚刚那样的话来的。现在,他们始终吊着的小心肝,终于慢慢地放了下来。
用过饭后,楚腾便叫碧玉带路,前往城西永济钱庄。一路上本来想要好好观赏一番的古城风光也勾起不了他丝毫兴致,他只是感觉到义愤填膺,稍微一个火星儿溅过来便会燃起心中铺天盖地的怒火。碧玉知道他心情不怎么好,也只是默默带路并不言语。
大约半个时辰,碧玉指着街对面一个商铺对着楚腾说:“少爷,就在那儿了。”楚腾抬头看见果然有一副牌匾上挂着“永济钱庄”四个烫金大字,里面人来人往,貌似生意不错,他勉强抑制住情绪,缓步踱进钱庄。
旁边立马跑过来一位小伙计,媚笑着问楚腾:“这位公子,请问您有何贵干?”
楚腾道:“我是来找你们家易老爷的。”
“哦,原来是龙虎镖局的楚大少爷啊,请您稍等,小的马上便去通报。”原来那厮早就认出了楚腾,刚刚只是故意装作不认识调侃他。
楚腾怒目而视,但那小伙计一直笑着对自己说话,出手不打笑脸人,因此也不好发作。等到那伙计去里面通报一声,又跑回来说道:“楚公子请。”
从铺面的小门穿过去,里面便出现一个大庭院,四周也栽着几棵尚未开花的桃树,中间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道通向正厅。一个肥胖的中年人侧坐在椅子上,手上端着一杯浓茶,闭目养神。
楚腾知道那胖子便是易进宝,待欲发作,可一想这样倒让他小瞧了自己,于是把一脸怒容掩盖起来,彬彬有礼地作了个揖,道:“易老爷好。”碧玉在路上曾告诉楚腾以前他一直叫易进宝为易叔叔,可是他这回偏不这样。
易进宝听他这么一叫,反倒觉得有点尴尬,脸上一红,说道:“腾儿客气了,叫我易叔叔就行。”
楚腾心里不置可否,决定先下手为强,好好羞辱一番这位老匹夫,躬身道:“楚腾早就听家父家母说,龙虎镖局与永济钱庄已有二十来年的交情了,两家素来和睦相处情同手足,而早年楚腾更是有幸能与易大小姐指腹为婚,欲永结秦晋。”
说到这里,楚腾故意顿了顿。易进宝一直眯着眼睛笑嘻嘻地看着楚腾,心满意足地听着,心里却以为他要来求自己收回退亲之事,不禁冷冷嗤笑,盘量着如何打发这头丧家之犬。
“但是……”楚腾冷冷地看着他,话锋一转,道:“家父时常教导我,做人一要有信,而要有义,背信弃义之徒,乃君子所不齿。楚腾承蒙易老爷十几年来的照顾,又深得易小姐看重,只是如今家遇变故,不敢连累易老爷,因此冒昧做个背信弃义之徒,特来提退亲之事,想来若是父亲大人还在,也必定会支持我的。您可是他的生死之交啊,他时常对我说,对于您这个人啊,他最是了解了。”
楚腾语气时而低沉时而高扬,表面上说自己背信弃义,实际却是针针见血的讽刺,直把易进宝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但易进宝亦是在商场上混了几十年的老江湖了,他只怕的是楚家翻脸不认人上门来胡搅蛮缠,但见楚腾竟然如此爽快地退亲,却是在他的意料之外。所以他虽是受了嘲笑挖苦,却很沉住气地装作没听懂,打了个哈哈道:“腾儿啊,非是叔叔不成全啊,既然你来商议退亲之事,想必是已找到更好的姑娘。如此一想,小女刁蛮任性,叔叔反倒觉得配不上贤侄了。既然贤侄执意退亲,我也不为难你了。只是叔叔先挑明了说,你虽然不想做我易家的女婿,但是我们楚易两家的和气可是一点都减不得的啊。”
楚腾听着那猪头猪脑的易进宝嘴里那虚伪的套话,心里一阵恶心,想既然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远远离开这肮脏的地方便好,免得弄脏了自己的耳朵。当下面无表情地对易进宝说道:“易老爷,家里面还有点事,楚腾要先告辞了。”
易进宝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喜不自禁,却仍装作薄怒道:“才刚来一会怎么就要走了呢,既然贤侄有事,那你便先去吧,有空一定要时常到叔叔家坐坐。”
楚腾冷哼一声,看都不看易进宝一眼,转身便欲离开。
“楚腾,你给我站住!”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夹带着愤怒与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