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楚腾早早地便起来了,虽然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很累。尚让为自己安排了房间,只觉得一躺上去便陷入昏天暗地的沉睡中。一觉醒来,感觉精力充沛,前两天的沮丧与失落一扫而尽。
楚腾推开门去,看见葛从周正坐在院子里的一棵树下一口一口地闷着酒,身旁安然躺着一把剑,惬意非常。
楚腾板着脸走过去,故作生气道:“大哥,你这人也真不厚道,有酒竟然不跟小弟我说一声,自己偷偷跑到这里来喝。”说着一把便夺过葛从周手中的小酒壶,仰着头便往嘴里灌了满满一大口,满脸享受地呼了呼气,继续用充满责备的眼光直视葛从周。
葛从周怔怔地看着楚腾,等他说完酒才满不在乎地说道:“这不是你还在睡觉吗?再说了,你楚大少爷要喝酒,还有谁不肯给你不成?”
楚腾翻了翻白眼,哼哼道:“要是你问我是睡觉重要还是喝酒重要,有此等美酒,我即使不睡觉也必须喝上两口的,明明是你舍不得给我喝。”
葛从周嘿嘿赔笑两声:“我说你这小子怎么这么小气,这酒现在不是在你手里了嘛,你看那边……”葛从周突然脸色大异,惊慌失措地指着楚腾身后。
楚腾本能地反过身去四处张望一番,却是什么也没有见到,心里正疑惑,突然感觉到手中一空,原本托在手中的酒壶已经不翼而飞,稳稳地被葛从周抱在怀里。
楚腾心知自己被耍了,但葛从周已经对自己抱着防备,小心谨慎地在一丈远处对着自己奸笑,自己再去抢回来是不可能的了。当下只能愤愤然说道:“趁人不备,算什么英雄好汉!”
葛从周却仍然用一种怪怪的笑看着自己,像楚腾说的根本便不是他一般,反问道:“哼哼,不知道是哪个英雄好汉先抢了我的酒呢?”葛从周一直呆在楚腾旁边,早已习惯了相互打闹,和楚腾在一起的时候一点也没有传闻中的冷漠,反而喜欢故意跟楚腾唱着反调。
楚腾顿时被问得说不出话来,狠狠地咬咬嘴唇,说道:“好呀,我看你怎么喝得下去!”话还没说完,他身子已经掠了过去,提起葛从周脚下的剑拔起便直刺手中的酒壶。葛从周只道他是要来抢自己的酒壶,屈身向后一缩,却来不及躲避楚腾犹如闪电般刺出的剑花,只听得“砰”的一声,酒壶应声而碎,里面的酒像喷泉一般洒得葛从周一身。
葛从周看着胸前湿透的衣服,瞪着楚腾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
楚腾慢慢收剑入鞘,坏坏地看着葛从周道:“嘻嘻,谁叫你不给我喝,看,白白地把一壶好酒给浪费了。”
葛从周龇牙咧嘴地恨不得从楚腾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大声说道:“把剑给我,你再去取一把枪来,咱们斗上三百回合。”
楚腾老老实实地将剑抛了过去,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唉,可怜我的破阵霸王枪被那狗官给收了,以后一定得找个机会把它拿回来。”
“什么破阵霸王枪啊?楚兄弟以后一定给老哥我见识见识。”正当楚腾还在默默为自己的霸王枪哀叹的时候,不远处已经传来尚让浑厚爽朗的声音,说完又是“哈哈”地大笑两声。
楚腾与葛从周见是尚让,都走向前去行了一礼。尚让见葛从周被酒浸湿的衣服,又是笑着问道:“葛兄,怎么你喝酒喝得满衣服都是呢?”
“哈哈,那可是大哥新近学的一门奇门妙术,听说可以通过皮肤来将酒吸进体内,所以大哥想来试试。”楚腾在一旁抢着回道。
葛从周脸上一红,狠狠地瞪了楚腾一眼,不好意思地对尚让说道:“都是这小子无聊,让尚兄见笑了。不知尚兄来此有何指教呢?”
尚让见葛从周急着转移了话题,也收敛了脸上的戏谑表情,正声说道:“嗯,王大哥想让两位兄弟过去,说是有事要同两位商量。”
楚腾看了看葛从周,说道:“好的,我们马上就去,只是这位练奇门神功的大哥怕是想先回房去换件衣服吧?”
葛从周直接无视楚腾的话,向尚让抱拳说道:“还请稍等从周片刻。”说着急忙往对面的房间跑了过去。
山寨大厅。
楚腾和葛从周在尚让的带领下走进大厅,见大厅里已经站了好几个大汉,中间的正是昨晚深夜接见自己的王仙芝。
王仙芝见他们来了,脸上泛着喜色,左手拉着楚腾右手扯着葛从周的衣袖走到大伙面前,欣喜地说道:“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刚进来的两个兄弟,这位是洛阳龙虎镖局的当家楚腾楚少爷,而这位是名满江湖,一手‘醉太白’剑法让无数豪侠剑客甘拜下风的葛从周葛大侠。我们有幸能一睹两位的风采,以后更是要一起合作,打着替天行道的口号,反出大唐!”
葛从周见王仙芝在这么多面前夸赞自己,脸上禁不住红了起来,双手在胸前虚摆几下,口中连连说道:“都是江湖朋友们抬爱,葛从周愧不敢当。”就连脸皮有堵墙厚的楚腾感觉有点不自在,自己明明时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被王仙芝一夸,感觉飘飘然像是飞到天上去了一般。
站在大厅中的人都齐齐抱拳,微笑着说道:“久仰久仰。”王仙芝继续说道:“两位兄弟,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都是我们山寨里的一把手,这位是尚让的哥哥,尚君长;这位是毕师铎,这位是曹师雄,柳彦璋……”说着把大厅里的大汉都一一介绍了一遍,楚腾两人也则挨个和他们行礼示意。
楚腾特别注意了一下尚君长,只见他生得和尚让确实有几分相似,浓黑的眉毛,一双虎目更是威风凛凛。只是他看起来并没有过多言语,眉宇间暗含着阴冷之气,与尚让的开朗洒脱确实有着蛮大的差别。不知道怎么回事,楚腾突然间有点同情这位忠心耿耿的大将,可惜空有一身武功,没有战死沙场,却为那昏庸无能的王仙芝所害,被派去与唐军谈判时中了宋威的埋伏,最后惨死狗脊岭。当然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王仙芝介绍完之后,信心满满地说道:“以后大家都是一家子兄弟了!我们要齐心协力,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楚腾等人连声称是,虽然历史中王仙芝后来屡次向唐军示意招安的意愿,但是说不定先前的他却是想为人们为天下百姓着想,只是后来贪图荣华富贵的心让他以前的志气渐渐消磨,最终致手下兄弟们生死于不顾,只念着自己的功名利禄,也酿成了自身的悲剧。
“现在朝廷不仁,天灾人祸不断,大唐人心已失,正是我们揭竿而起的好机会,不知众位兄弟有何看法呢?”王仙芝环顾四周,开始进入真正的主题。
“大哥,既然如此,我们便直接开打便是,管他谁谁谁,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杀到皇帝老儿家去!”一个大汉站了出来大声说道,只见他身材魁梧,皮肤黝黑,下巴下的络腮胡子,像无数根横七竖八的银针,这便是王仙芝方才介绍的曹师雄,楚腾却感觉他实在像极了《水浒传》中的黑李逵。
看着曹师雄如此轻描淡写说上两句地便已经直打到“皇帝老二家”去了,众人皆有点放肆地笑出声来。楚腾也在心里暗道这曹师雄神经实在大条,以为长安城是什么地方呢,还以为说打就能打得进去的呢,那大唐这几百年的基业岂不是白打了么?
“我说曹大傻,你说的这打天下可比吃顿饭还容易啊,恐怕你人还没见到皇上脑袋已经搬了家呢!”旁边的一位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调侃道,其他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曹师雄知道他们在嘲笑自己,也梗着脖子争道:“柳彦璋,你要是害怕的话,那就呆在家里陪老婆吧,我看你也就只有这个胆子。”说着又是挑衅地看着刚刚讥笑自己的柳彦璋。
柳彦璋还想争辩,王仙芝挥挥手打断道:“大家先不要吵了,让刚来的两位兄弟笑话了。”说着又踱步到楚腾面前,轻声问道:“不知楚兄弟有什么高见呢?”
楚腾知道虽然王仙芝很看好自己,但是他手下的兄弟却不一定能服气,当下想了一想,很大方地答道:“正如王大哥所言,如今朝廷腐败,百姓生活苦不堪言,如果我们能够高居义旗,呼吁天下穷苦百姓站起来反抗,则必定能够一呼百应,迅速壮大自己的力量。楚腾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民心,有了人民的支持,我们便有了源源不断的力量,也有了坚固的后盾。”
“所以,我们可以先打下一座城池,比如濮州,一次建立根据地,再向天下发布反抗朝廷的号令,我想,只要我们善待百姓,百姓也总会慢慢地过来支持我们的。”
楚腾一席话滔滔不绝,其实他只是知道王仙芝必定是会攻打濮州,再通过自己三寸不烂之舌乱编一通,直把王仙芝等人听得目瞪口呆。
楚腾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又继续说道:“王大哥,我们现在的力量并不是十分强大。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唐军的实力还是不容小觑的,我觉得我们还缺少与我们志同道合的盟友。楚腾听说王大哥与冤句的黄巢关系匪浅,不知王大哥能否说通黄巢,让他在曹州慢慢积蓄力量,准备与我们共谋天下呢?”
当时王仙芝与黄巢皆是私盐贩子出身,在江湖上本来也像镖局一样,讲究人脉关系。因此王仙芝听得楚腾知晓自己与黄巢的关系,只道是听得江湖朋友说的,心里也并未多生怀疑。他看着楚腾,叹着气说道:“唉,你不知道那黄巢,他可是十足的老狐狸一只。我本来便想与他约好一同起事,但他却总是像一娘们似的拖拖拉拉,不肯爽快地答应我。所以要他过来支持自己,恐怕这事有点棘手啊。”
楚腾心想黄巢确实是只老狐狸,他之所以不答应,自然是因为想先持观望态度,让王仙芝打先锋,若是混得好的话,他自然是乐呵呵地便跑走去“支持兄弟”,而若是王仙芝不幸被镇压了,自己也不用跟着背上谋反的罪名,逍遥自在地过自己的小日子。要知道黄巢前几代都是贩私盐的,家里面养活自己的小钱还是有的。
但是楚腾知道王仙芝打濮州是成功了的,也就是说以后黄巢也一定会跟着起兵。相对于王仙芝,楚腾还是更喜欢黄巢,至少黄巢争霸天下的野心还在,而不是只想着在唐朝廷混个小官小职便心满意足。
“王大哥,我愿意前往冤句劝说黄巢尽快起兵协助大哥!”楚腾突然胸有成竹地说道,眼睛里闪着别人捉摸不透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