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腾看着葛从周灼热的目光,像是在尽量地掩饰着内心的激动。楚腾知道事到如今,自己已经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难道这就是逼上梁山的滋味么?他突然攥紧拳头,孤注一掷般冷冷道:“好!既然官府无能,也就莫要怪我们不做良民!那些曾经谋害过楚家和龙虎镖局的人,总有一天我要加倍地还回去!”
葛从周看着楚腾泛着腾腾杀意的脸,目光中含着些许的赞意,他知道楚腾心肠软,哪怕是对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也不忍心下手。就像先前他发现金玉和自己的兄弟楚奇一起谋害自己想要夺取家产,也并没有过多地惩罚。
可是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乱世,甚至连父子之间也是互相猜忌嗜杀,勾心斗角,更不要说是势不两立的敌人了。楚腾要想在这片天下打出一方自己的土地,就必须有一代枭雄的胸怀和手段,杀伐果断,赏罚分明。昔日三国枭雄挟天子以令诸侯,睥睨天下,而他如何能在那诸侯林立的时代从一个小小的校尉一步步爬上其他人只能仰望的高度,又何尝不是与他那“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思想有关呢?
葛从周道:“这个世道就是如此,你不忍心除去敌人,总有一天你便会被敌人杀掉。”
楚腾若有所思道:“嗯嗯,大哥的教训楚腾记清楚了。我想这件事不好先向兄弟们说,只有今晚趁乱逃出去再向他们解释好了。”
葛从周道:“说的也是,他们关在两旁的牢房,毕竟人多耳杂,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楚腾又低声与葛从周悄悄商量着具体细节,每一时刻的每一个动作都计划得万无一失,只能成功决不允许失败。
楚腾在心底默默地算着时辰,一天都处于亢奋状态,感觉这几个时辰是自己这辈子过得最慢的了。心里的紧张与激动,一会儿心想着这怎么过得这么慢,一会儿又急道就快天黑了不知道王仙芝那里准备得怎么样了。毕竟王仙芝只告诉自己今晚劫狱,至于具体计划都没有提及,楚腾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又是一个寂寥的夜晚。楚腾和葛从周靠在一起,一起等着这激动人心时刻的来临,一颗心“砰砰”地似乎一不小心就会跳出来。葛从周像是察觉出楚腾细细的不安,伸出宽大厚实的手掌轻轻拍了拍楚腾的肩膀,并没有说话。
无论如何,这绝对是楚腾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一个转折点。
牢房里安安静静,像是每个人都已然忘记自己呆在肮脏不堪的监狱,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楚腾像是隐隐听到远处传来更夫敲打铜锣的声音,一声一声,渐渐靠近,又慢慢飘向远方。
子时到了!
“死人啦!来人啊,来人啊!”突然一声粗犷的叫喊声撕裂了黑夜的宁静,像是一道闪电般急促划过天空。牢房里的人都被这充满恐惧的声音惊醒,开始一阵骚动,不满的叫骂声不断。
楚腾知道这声音正是内侧牢房那尚让发出来的。
“尚让你个龟儿子叫嚷个屁!”
“又不是你亲娘死了,小声点不行啊?把老子的好梦给吵醒了!”
……
叫骂声此起彼伏,甚至有的根本就没有睡着的也跟着起哄,互相扯着嗓子叫骂,像是在比谁的声音大。
一名值班的官差闻声举着火把拖拽着步子走了过来,边走边骂道:“吵吵吵,吵什么吵,睡个觉都叫叫嚷嚷的,明天不给你们饭吃!”语气中带着愤怒,显然也是因为睡觉被吵醒感到不满。
“大人,这刘三死啦!”那边又传来尚让的声音。
“怎么回事?”官差听到死人了,停止了斥骂,迷迷糊糊地走了过去。伸过火把往牢房里一探,见灯影幢幢之间地上果然躺着不见动弹的身影。
尚让急着道:“大人,这刘三可能是那心痛病又发作了,现在整个身子都凉了,你快把他拖出去吧,一个死人躺在身边,叫人怎么睡觉啊?”语气中满是惊慌与恳求。
那官差对着地上的人叫道:“刘三?刘三?”见那人不回应,心中亦是睡意朦胧,只想着赶快把这事解决便回去继续睡觉。因此也没有多想便掏出腰间的钥匙把牢门打开,踏进去准备把人拖出来,其他的事明天再说,毕竟因为疾病死在牢里的状况也并不少见,官差也没起疑心、
当官差走近身旁时,谁也没有看到尚让嘴角勾起一丝得意地微笑,只在下一个瞬间,尚让突然从手中亮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精准蛮狠地割向官差的喉咙。
“啊……”只不过一声短暂的叫唤,官差手中的火把掉落在地,人也软绵绵的摊在地上。或许,他到死也没有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要怪,也只能怪自己疏忽,没有想清楚这里面都是一些什么都不怕的凶恶罪犯,也白白地丢了性命。
地上躺着的刘三突然一个鹞子翻身,身手敏捷地站了起来,稍显得意地说道:“怎么样?让哥,小弟表现得还算不错吧?”
尚让嗯了一声,一改先前的癫疯狂躁,很冷静地说道:“快从他身上掏出钥匙来!”
刘三捡过地上的火把,照在官差身上,右手在他腰间摸索,很快便从中掏出一串钥匙。
尚让道:“等我出去后,你把火灭掉,悄悄去把那昨天关进来的镖局的人先放出来,然后再继续到其他牢房放人,最好能造起整个牢房的骚乱。”说着尚让迅速地收过手中的匕首,蹑手蹑脚地朝牢房大门走去。
楚腾和葛从周还正在心底疑惑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毕竟黑夜中什么也看不清,突然感觉到像是一个人影从过道上掠过,还没反应过来,后面又走来一个人,站在牢房外像是在摸索着什么。
“噔”的一声,传来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挂在牢房上的锁应声而开。那站在外面低声道:“快出来。”说完又跑到隔壁的牢房去开门。
大概是开锁的声音惊动了对面牢房的囚犯,已有人开始叫道:“兄弟,快来把我这门也打开。”
此话一出,整个牢房顿时骚动起来,每个人都趴在牢房门口争相望着,见没有人帮自己开门,口中更是爆着脏话。
于此同时,牢房大门口也突然出来一声大喝,随后便是一片打斗声。原来尚让趁着黑暗看不清,悄悄地摸到了大门前把门打开,外面立即涌入早已静静等在门外的大汉,想必这便是王仙芝派来劫狱的人。
一招里应外合,把还在睡梦中的官差打得不知所措。留在牢房中看守犯人的官差本来便只有四个,在里面牢房里干掉了一个,其余三个更是在黑暗中便被悄无声息地杀死了。
刘三把龙虎镖局的镖师们都放了出来,又跑到其他牢房门口,便开锁便叫道:“别嚷嚷,老子来救你们了!”
楚腾和葛从周跑了出来,知道如今走为妙计,对着牢房里还处于迷茫状态的镖师们叫道:“弟兄们,快跟我走!”镖师们见楚腾发话了,自然也一涌而出,纷纷跟在楚腾后面往外跑。
在门口的时候楚腾正好碰上五六个人也往里赶,楚腾心知那是尚让过来接应自己的人,急忙说道:“是尚让大哥吗?我是龙虎镖局的。”
只见昏昏暗暗中出来一个声音道:“嗯嗯,既然兄弟们都得救了,那我们快快离开吧,以防走漏了消息,官府追赶过来。”
当下,楚腾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外跑,走出牢房的时候,街上已经静无一人,就连附近的民房也是熄了灯火,万籁俱寂。
楚腾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来不及细想,便跟着尚让跑去。此时尚让像是与早上时的无赖滑稽的模样判若两人,脸上波澜不惊,像是这次劫狱对他来说只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牢房里传来了一片欢呼声。
尚让反过头对楚腾笑道:“楚公子,我们快走吧,官兵应该已经知晓监狱发生叛乱,就让他们赶过去收拾后面这个烂摊子吧。”
楚腾跟着尚让跑了两百来米,反过头去一看,果然看见一队官兵端着长枪匆匆忙忙地跑进监狱。
原来尚让故意在后来放掉监狱中的其他囚犯,就是为了让他们吸引官差的注意,自己就可以乘隙溜之大吉了。
楚腾看着跑在前面的尚让,心里暗暗佩服王仙芝的计划果然严密,使自己一行人竟然如此轻松地便逃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