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张海清跑过去敲了两下吴宇的门,见里面没有回答,她便又更加用力地敲了两下,然后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当她听到吴宇“咿咿呀呀”地说话时,她扶着门对他问道:“我可以进来吗?”
她听到房间里传来一声“哦”,便推门进去了。吴宇正躺在被子里,头发有些凌乱。她走过去蹲在他的床前,对他说:“我们去收1000个酒瓶吧!”
吴宇睁开了眼睛,睡眼惺忪地说:“什么?”
“上次我们不是去了吗,很有趣的!”张海清为了达到目的,总会对别人强调说“很有趣的”“很好玩的”。
吴宇想继续睡觉,所以他伸了一下懒腰对她说道:“算了,我不去。”
“为什么,上次你不是答应了吗?”
吴宇想起上次,他因为好玩所以答应了,这次她又来让他去收1000个,这没有十几天是做不来的,就算是像上次一样只去玩一天,他也不想去了。
张海清趁吴宇沉默的当儿立刻补充道:“你要怎样才会答应?”
吴宇暗喜,这气势好像无论叫她做什么她都会答应,可是他实在没什么叫她去做的,于是他问道:“你为什么想去做这个呀?”
“我喜欢啊,上次不是很开心吗?”张海清干脆地回答他说,她劝他道,“你答应我吧,反正你也没什么事做。”
吴宇被张海清的话弄得哭笑不得,说:“可是1000个不是个小数目。”
张海清纳闷地看着他,他明明有时间,为什么他会这么想呢?她发现找一个志同道合的人是那么的难,她带着最后一丝希望说:“大不了赚到的钱全部归你。”
吴宇不知道张海清脑子里在想什么,她把小时候的扮家家扩展得更大,他对那一点钱无所谓,他在乎的是时间。可是看着张海清认真的样子,不答应她大概又会莫名其妙忧伤了,他最见不得她这副样子,于是他说道:“你先出去,我再睡会儿。”
张海清从床边跳了起来,说道:“那不打扰你了,祝你做个好梦。”她开心地退了出去,给他缓缓关上门。
吴宇把枕头架高了些,他在张海清又会莫名其妙忧伤和做这件事要花费他多少精力之间想了一遍,这两种都是他不想看到的,也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最后他还是决定不答应,否则这样太辛苦了,而且也不值得。
他继续睡了下去,昨天晚上他实在睡得太晚了。
张海清坐在客厅里,兴高采烈地等着吴宇,她想他能考虑一下就好了,因为她都一直相信希望的。可是突然她觉察到了什么,她愣了一下,变得忧伤起来。
等吴宇起来时,张海清已做好了饭,她看到吴宇只朝她望了一眼。她本来想跟吴宇打声招呼说“你起来了”,可是她觉得不太好开口。
他们俩似乎都有什么心事,谁也没有先开口。吴宇坐在张海清的旁边,他们相互看了好几眼,就是别扭得没话说。
张海清静默地吃着,她知道如果他决定了去,自然会跟她说,不去问了也没意思。
她倒不想因为这个而显得在生他的气,她本来就不愿意去求一个不打算去做的人,因为开始都不愉快,这件事就不会愉快下去。只是她需要一个开车的人,她也希望能有两个人去做这件事,一个人她不大好意思。
最后她好不容易憋出了一句话,说:“这道菜盐放得有点多。”
“不咸。”吴宇回答她。
张海清以为打破了僵局,没想到反而更尴尬,她埋着头,一副正在专心吃饭,没空搭理别的事的样子。
下午,她一个人上到二楼的阳台上,从那个死角处可以望到一小片海,她站在那儿,趴在石墙上。当吴宇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她偷偷地望着他,直到他跟她打招呼,她便又转过头去,装作没看到他的样子继续望着那片海。
到了晚上,张海清正准备出去,吴宇问她:“你要去散步吗?”
“嗯,去散步。”张海清回答。
“我跟你一起去吧。”
张海清待在原处看了他几秒,她没什么理由拒绝,只好回答:“可以。”
他们一起在外面锁了门,凉凉的海风向他们袭来,张海清身上披着白色的外套,吴宇穿了件深蓝色的雨布衣。由于吴宇的步子迈得比较大,张海清只能紧紧地跟着他。
“空气多好啊。”吴宇说。
张海清望了一眼他。
“今天你跟我说的那个收酒瓶的事,我们一起去吧。”吴宇下定决心似的低声对她说。
张海清猛地向他看去,她以为他已经拒绝了,这对于她来说真是个无比大的惊喜,她望着他说:“你勉强吗?”
吴宇摇摇头,淡定地对她说:“不勉强。”
走在夜风中,张海清不知道吴宇为什么会同意去,这算是今天的惊喜吧。其实她更想弄清楚他为什么不想去,因为上次他们是这样的愉快,他也挺喜欢的。为什么即使他答应去,她也没办法把他当成真正的搭档,所以她问他勉不勉强,因为如果勉强还不如不要去,勉强的东西最没意思。
她又问了遍:“真的?”
“当然。”
接着他们一齐笑了。
“那还得去别人家借三轮车。”张海清说。
“我知道啦。”吴宇对她说。
“我只是说说。”
他们一起在这宽敞的街道上散着步,偶尔看到一个人从他们身边走过,吴宇跟其中的一两个打了下招呼,他们点头然后微笑一下。一辆汽车开过来,停在一家的屋檐下,占了半个街道,张海清说道:“那我们赚来的钱全归你。”
吴宇没有答应她的话,他只是好奇地一定要刨根挖底地问道:“你为什么会想去做这件事呀?”
“因为我喜欢啊。”张海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回答他。
这答案让吴宇永远摸不着头脑,他只能看到一个孩子,在玩规模大些的扮家家。
至于他是怎么会答应她的呢?她想他的心肠真是非常软,因为她果真是那样的莫名其妙地忧伤,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张海清跟在吴宇的身边,她觉得身上所有的负担都卸下来了。她并没有背多少伪装在自己的身上,所以要卸下这些也非常容易。这时她完完全全属于自己,也完完全全活在真实的世界里。
他们围着村子走了一圈,聊了一两句无关紧要的话,非常默契。
第二天,吴宇照样到那家去借了三轮车,张海清准备了一个土里土气的黑色腰包,这腰包是吴宇的,她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吴宇把三轮车停在门口,按了两声喇叭然后从车上跨下来,走进屋子里去。张海清此时正站在饭桌前,她躬着背在那边弄着一些小纸张,等吴宇走过去时,她已经大功告成了,她似乎还没有睡醒但又一脸兴奋地说:“怎么样?”
她把那本做好的小本子拿到吴宇面前,吴宇接过去看了一下,他翻动着那些空白的页面,她说:“这是我们的记账本。”
“记账本?”
“每天收了多少我都会记在上面。”
她把这本小记账本和笔都放进了腰包里面,吴宇看着她这个腰包,忍俊不禁。他一个人带头走在前面,早晨的阳光为他们照亮了前程。
他们从田间驶向村外去,这儿的小麦已经割掉,只留下矮矮的一片麦桩,视野一望无际。车子在小路上行驶时,两边的风向他们灌来,使张海清的头发飘逸飞扬。她倚在后厢上,享受着太阳暖烘烘的照耀,这才是她渴望的生活,有开阔的天地,有激情的速度,这一切当人静止时永远也体会不到,也不知道如何想象。
在将上公路那会儿,有一小段石头小路,他们的车开始晃荡起来,张海清两手抓住栏杆,可是她的屁股仍然震起来又摔下去,车的前轮一飞后轮便发出重重的摩擦声。幸好在这紧张的节奏中他们一会儿便驶上了公路,要到原先路过的那个镇上去收酒瓶。吴宇说以前看到过有好几辆收废品的三轮车停在路边打扑克,他认为那儿生意一定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