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天空渐渐升起第三个月亮,整个世界如同白昼。
月光之下,大地仿佛披上了一件银衣,田野中的庄稼显得生机勃勃。
田野中零星有一些小土坡,其中一块土坡的阴影中,缓缓的伸出一个脑袋。
远远望去,周庄里最后一盏灯也终于熄灭,世界归于平静。
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似乎在警告那些借着夜色图谋不轨之徒。
土坡上,一个相貌俊逸的少年,眼神清澈无邪,将目光从远处的周庄移回,投射到不远处一座更大的土坡上面。
那个大土坡被修葺的非常整洁,前面还有一座石碑,分明是大户人家的坟。
此时,少年的脸色变得凝重,心中稍稍有些踌躇,虽说自己从小便胆子大,但这掘坟却是头一回,惊扰了死者可是大罪孽。
少年抬头看了看星空,三个大小不同的月亮高悬,时间已然不早!
看来,是时候动手了!
心意已定,少年将身影再度埋到土坡阴影中,伸手推了推身旁正在呼呼大睡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长相相当的猥琐,甚至有些惨不忍睹,突然被人惊扰了美梦,连忙睁开双眼,一声惊呼。
“谁?”
男子惊醒的瞬间,就地一滚,落到一丈开外,一个漂亮的鲤鱼打挺,稳稳的定住身形,脸上充满警惕,手上却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那匕首将一道月光反射到少年的脸上。
少年感到有些刺眼,双目微微一迷,不由得低声喝到:“达叔,小声点!”
达叔定了定神,这才记起现场的情况,连忙收了匕首,猫下身子,几步跨入黑暗之中。
阴影之中,达叔稍稍有些脸红,趴着身子轻声解释道:“少主,不好意思,老奴刚刚不小心睡着了。”
达叔虽然以老奴自居,可在少年看来,他却是自己唯一的亲人。
十六年来,少年从未见过父母,身边只有达叔,是达叔独自一人将少年抚养成人。
不过,这个达叔平日时常忘东忘西,做事颠三里倒,这些年闹出了不少笑话。
更重要的是,这周庄可是个大村庄,据说前几年更是出了觉醒者,已经被龙骧城的皇家学府分院选中,成为了一名修行者。
而自己现在正准备掘人家祖坟!这要是挖错,得罪了一名修行者,可不是明智之举!
想到这,李圣泽决定再度确认一下。
“达叔,你确定是这里?”
“是这里,绝不会错!”
达叔的回答非常肯定。
少主名叫李圣泽,是自己一手带大的,从小便机智乖巧,会心疼人,达叔甚是喜爱。
当年,主人夫妇遭遇大难,将刚刚出生的少主托付给自己,吩咐自己等少主十六岁时,再告诉他身世,并来这里寻找联系的线索。
时光如梭,一晃已经十六年过去。
达叔看着眼前日渐成熟的少年,心中有些欣慰,随即点点头,说道:“少主,那我这就动手,你去那边那颗树上给我把风。”
说着,达叔便伸手去拿事先准备好的锄头。
李圣泽却一把抢过锄头,摇头说道:“达叔,这些天你带着我连日奔波,够累的。况且,当我休息时,你还要替我警戒把风。所以,今天这活儿还是我来,换你去把风。”
“不可!少主,你哪能干这种活?”达叔连忙出言制止。
“达叔,这又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你别和我争!”
李圣泽的语气非常坚定,不容置疑。
达叔略一沉吟,随即点点头,“那你小心点,记住,保命最重要!老规矩,有什么不对劲就立刻停手闪人,我就在三丈外那颗树上,给你把风。”
“嗯!达叔放心!”
说罢,李圣泽站起身来。
月色下的李圣泽,拉出三道长长的影子,身形显得有些萧瑟,握着锄头的双手竟有些发抖。
面对坟墓,李圣泽心中突然感觉有些慌乱。
很小的时候,李圣泽便产生了一个疑问,自己的父母在哪?
可李圣泽每次问达叔,他都支支吾吾,不作正面回答。
这个问题一直纠结了李圣泽十六年。
难道父母已经死了吗?
达叔却说,当初分别的时候,他们还都健在。
可父母要是活着,为何十六年不来寻找自己?
现在,答案就在眼前。
李圣泽长出一口气,努力平复了心情,缓步走到坟墓近前。
石碑上写着一行字:显祖考周成栋太府君之灵。
李圣泽抱拳一拜,沉声说道:“周家先祖,事出有因,圣泽多有得罪,还勿见怪!”
说罢,李圣泽面露坚定,提起锄头,一个健步便跃到坟前。
一时间,锄头飞舞,尘土飞扬。
不远处的一颗杨树之上,达叔的目光扫视一周,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将目光聚集到少年身上。
当初达叔是个孤儿,三岁时被主人夫妇收养,两人对待他如同亲生儿子。
直到那一年,达叔二十五岁,主人将少主托付给了他。
两人相依为命,吃了不少苦,正是凭借达叔的低调猥琐,才艰难的生存到现在。
十六年下来,达叔对少主的感情早已超越了主仆。
原本这一次,达叔不想告诉李圣泽有这个线索,一是怕毫无结果,让他失望,二怕里面是不好的消息,令他受到伤害。
可是,主人夫妇待自己恩重如山,这是他们的命令,如何能够违背?
不过,这主人也是,怎么选了这么个鬼地方?谁家把消息藏在坟里?
等等!当时主人好像还有个交代!
怎么把这个忘了?
想到这,达叔的眼睛顿时一亮,便从树上轻轻跃下,悄悄接近李圣泽。
这坟头的土很厚实,不过,李圣泽跟着达叔自幼习武,身强体壮,倒也挖的飞快。
一会的工夫,已经挖下去三四尺。
这时,李圣泽突然察觉到几声轻微的响动。
嗯?身后有人!
由于自幼习武,李圣泽的六识十分敏锐。
李圣泽心中顿时一惊,达叔就在后面的树上,怎么没有发现?
莫非是鬼?
李圣泽被这个猜测吓了一跳,顿时感觉头皮发麻,全身汗毛根根竖起。
管他是人是鬼,先打了再说!
只见李圣泽猛地一转身,手中锄头向后一抡,就是一招横扫千军。
同时,一只脚尖却伸到土里,对着来人脸上抬起就是一脚,带起一团浮土。
这正是达叔所教,出手时最少两招,一明一暗,相当的猥琐,让人防不胜防。
达叔见李圣泽突然暴起发难,微微一愣,来不及多想,连忙侧身一跃。
可惜,达叔闪过了锄头,却没躲过浮土,而时间只够他闭上眼睛,达叔便任由浮土泼洒在脸上。
这一下,达叔本就猥琐的丑脸更显得狼狈至极。
二人顿时呆立当场。
李圣泽脸上升起尴尬,小声问道:“达叔,对不起。你怎么悄悄的过来了?”
达叔撩起衣襟,将脸上的浮土胡乱擦拭几下,睁开眼睛,没有在意对方刚才的动作,反而兴奋的说道:“少主,我想起来了,其实不用掘土的!主人当时说,这坟上有个机关。”
这么重要的事情也能忘?
也许是由于尘土的遮挡,李圣泽没有看到达叔脸红。
李圣泽微微一叹,这达叔什么都好,就是时常忘东忘西,做事颠三里倒,这些年闹出不少笑话。
这时,一个疑惑升上心头,李圣泽心中突然升起强烈的不安,连忙问道:“达叔,这坟的位置……你……真的没记错吧?”
“没有!绝对没有记错!当年我记得死死的!”
达叔目露坚定,只是那张猥琐的脸却不怎么让人放心。
李圣泽强自压下心中的疑惑,微微一笑,让开身体,说道:“那就麻烦达叔了。”
这意思十分明显,让达叔过去打开机关。
“这……”达叔的表情很为难,“少主,我只记得有机关,却不记得是什么机关了……”
听到此话,李圣泽撇撇嘴。得!一到关键时刻,达叔果然靠不住,看来还得自己动手。
达叔嘿嘿一笑,主动忽略了现场的尴尬,赶紧说道:“走,咱们一起找找。”
说完,达叔脚尖点地,轻轻一跃,率先跳入李圣泽之前挖好的坑中,东摸摸,西捅捅,表情非常的认真,检查的十分细致。
李圣泽脸上露出古怪,连忙出言提醒:“达叔,如果有机关的话,不可能在坟墓里面,应该在外围寻找。”
达叔身子一僵,想想也是,便停下手上的动作,跳出坑来,问道:“少主,那你说,这机关应该在哪?”
李圣泽稍一思索,便开始分派任务:“达叔,你在坟墓四周一丈范围之内检查一下,看有没有凸起或是凹陷。至于我……我好好检查一下这块石碑!”
“好嘞!”
达叔答应的很痛快,检查的动作也很麻利,可惜,他今天注定白费力气。
只听轰隆隆一阵声响,石碑自动缓缓朝后移动,一个黑洞出现在石碑原来的位置。
达叔紧走几步,来到李圣泽身侧,面露惊喜,笑道:“少主,还是你厉害,一下就猜到机关在石碑之上。”
见李圣泽没有接话,达叔便悄然退到旁边,开始制作简易火把。
此时,李圣泽心中有些忐忑不安,有激动、有期待、有迷惘、有彷徨,还有一丝恐惧。他心里没底,不知道里面究竟有没有答案,或者说,答案到底是好还是坏。
可不管怎样,终究还是要面对!
深深的吸了口气,李圣泽闭上双目,而下一刻,当他的眼睛再度睁开之时,一道精光闪过,他的双眸中便只剩下坚定。
顺着黑洞的台阶,李圣泽一步一步隐入其中。
达叔赶忙追上前去,撑起火把。
台阶只有十几个,密室也不大,只有一丈方圆,全部用石块砌成。
密室设计比较巧妙,正好与外面的墓穴相对,设置在了相反的方向。
这样,即便有人破坏了外面的坟墓,也不会发现地下密室。
然而,令李圣泽疑惑的是,密室中竟然空无一物。
李圣泽双眉紧锁,面色凝重,他不愿相信这个结果,便一把抢过火把,仔细查找起来。
一定是漏下了什么!
很快,李圣泽就有了发现:四周的石壁上,有几道划痕,应该是兵器所伤。
看来,这里曾经发生过打斗!父母他们不会是……李圣泽的心被紧紧揪起。
“对了,主人曾说过,会留下暗语!”一旁的达叔突然插话。
李圣泽眼睛一亮,连忙重新仔细查看。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李圣泽终于有了发现。
在一个角落,一块不起眼的石头上,刻着两个字——鸟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