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之筑应早在东汉,理由有以下几点:从夯土层厚度来看,应为汉代特点,但缩绳以木钉固定的方法在西汉其他城障的筑造中尚未遇到,是一种创新的做法。北城内未见有汉代早期的绳纹瓦片,而绳纹瓦片在黑水国汉代建筑遗址却极多,夯土层中见有汉代绳纹陶片。从北城方向来看,这种门朝南开的城在汉晋一般作为郡县城的特征,如居延城、高台建康郡故城(今骆驼城)等,而南城城门朝东开,直对张掖城,显然是驿站的特征。北城筑于东汉,当时可能预做郡县城或驻军之城,但从城内遗址情况来看,使用的时间不会太长,废弃也应该在魏晋,魏晋之际的城一般比较大。北城的恢复使用最早在宋元之际,加筑、修补是在明代做的,从遗址及遗物分析,明代北城曾作为民堡来使用。总之,北城内地面遗物较单纯,主要为汉代和元明陶片、瓷片,未见有隋唐遗物。20世纪40年代阎文儒先生曾于此拣到一枚开元通宝,可能在唐代已开始利用。至于详细情况,还有待考古发掘来证实。北城的利用时间短,维修次数少,筑成之后直到明代才做了加筑城墙和添筑敌角,不同于南城的是它保留了多次加筑和补修的痕迹。唐代史家、诗人笔下的张掖故城所指有可能是黑水国北城。北城东临黑水沟,俗称月牙湖,再东为沼泽草地,北城居高临下,风光异常秀美。
黑水国汉代建筑遗址有4处,均在国道南。
明永砖厂南80米处有遗址一处,遗址作高台,南北宽15米,东西长30米,南侧正中有土墩,高2.2米,底阔3.7×2.8米,夯土层厚度为13厘米,遗址散存有大量的汉代建筑汉砖残块和灰陶片。
沙窝漩有汉建筑遗址一处,露出沙丘部分有堆积的汉砖块和陶片,汉遗址之下为马厂文化遗址堆积层。
面粉厂农场东200米处有遗址一处,亦作方台形,范围约80米见方,遗址被沙土和砾石掩埋,散存有较多的汉砖汉陶片,20世纪90年代后被开垦为农田。
面粉厂农场大门东100米处有大型汉代建筑遗址,南北长200米,东西宽50米。遗址北段有一条宽5米、长80米的汉代绳纹瓦堆,南北向堆积,厚度约1米,遗址南段也有零星汉绳纹瓦堆积。绳纹瓦堆中发现有汉代云纹瓦当,南段多见有宋元瓷片,如均窑、龙泉窑、越窑瓷片,并发现少数汉晋青瓷片。遗址东200米的范围内,有数座汉砖瓦堆,可能为后来堆积,该遗址西侧有北向的水沟通过,水沟淤满沙土。这处汉代遗址规模之大,汉瓦堆积之大,在河西绝无仅有,遗址西侧面粉厂农场内也多见有绳纹瓦片,黑水国北城、古寺院遗址也少见有绳纹瓦片。
我们在寻找汉代城址的时候,首先关注的是有无城垣遗迹。黑水国发现的桓表门画像砖表明,汉代张掖郡某城城门部分是用木料套成的,因为只有木构框架才能形成这样的形式,由此可以推断,其城门、城墙也不可能是我们想象的那样高大、厚实。有人认为汉代有以椽栽成的城垣,这种说法不无道理。初创时的张掖郡及角乐得县城,由于劳动力极为贫乏,也不可能筑造出宏伟的城池。酒泉市内多见有汉墓,说明汉代酒泉郡城也很小,小而链状分布的城址布局是汉代边陲军事防御的需要,河西诸郡筑造较大的城堡晚到东汉时期,至东晋五凉时才纷纷出现大型的城池。
上述汉代大型遗址南部有较多的宋元瓷片,说明在宋元乃至明代仍有人居住利用,同时大面积开垦耕种,原有旧小的城墙可能在这个时期被毁坏一空,遗址东侧有较多的汉砖瓦堆,很明显是宋元时期人们在开垦过程中堆积而成。
黑水国区域内有古代屯庄遗址7处,面积均为40米见方,大多数墙垣不存,只能看出大致轮廓,我们曾称之为障或坞,即汉代边防机构之一,这里应称之为屯庄。遗址内均有较多的汉代砖块和陶片,也有宋元瓷片。南城北郊及北城西南郊各有一屯庄遗址,墙体残存,夯土层厚度为17厘米,有大量汉砖块及元明时期的青花瓷片、白瓷片和黑釉瓷片等,显然是元明屯庄遗址,未经考古发掘,这里不作详细介绍。
黑水国以其密集的古墓葬著称于世,最密集分布区东起下崖村耕地,西到市殡仪馆约5公里,北至北城南200米一带,南至明永乡一带,约3公里。黑水国南城即在墓群之上,北城与古寺院遗址中间也有古墓分布,北城和古寺院周围未见有古墓葬分布,平原堡周围也曾发现有较多的古墓葬。黑水国区域以外,南至明永孙家闸、武家闸一带,甘浚乡新墩滩、八号北滩、西洼滩、四角墩滩一带有大面积古墓分布,西至沙井乡五个墩村亦见有古墓葬分布,就是说,渠道经过之处多有屯田和居住,墓葬随之出现。这些墓群也有可能与汉代屯田、渠道有关系。
四角墩滩西至孙家闸、武家闸一带的墓群中,曾出土迄今所知甘肃省最大的铜马以及四灵神兽画像砖,大多属大型墓葬用品,这均不像普通屯田居民的墓葬及随葬品,很有可能是张掖郡及角乐得县军政官员的墓葬。黑水国区域西至明永乡燎烟村、五个墩一带,西南方向的沙井乡上寨子村均有大面积墓群分布。粗略估计,黑水国及周边墓葬区的古墓藏量不少于1万座。
从时代上看,主要为东汉至魏晋墓,迄今未发现有西汉墓,从小篆文字砖推测,应该有西汉墓葬。黑水国南城东北侧曾发现一座石板砌筑的墓葬,未发现有任何遗物,其时代估计在唐以后,但未发现有其他时代的任何墓葬。因此说,黑水国墓葬从时代上看比较单一。
黑水国墓葬与张掖平川地带的其他汉晋古墓一样,均为砖室墓。张掖汉晋古墓多,但完整的较少,也从未进行过大规模正规发掘,所以,掌握的科学资料更少,在本书中也就无法全面系统地介绍,有待于将来考古发掘去逐步揭示和研究。
黑水国古墓葬及汉砖介绍
一切物质文化形式随着人类社会生产生活的需要而诞生,最初主要体现的是实用性。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和进步,人们日益讲求其艺术性。作为建筑材料的砖,出现于西周时期,至汉代已普遍应用到社会生产、生活的许多方面,并蕴含着丰富的文化内容,黑水国的汉代砖尤其引人注目。
(一)分类、用途
张掖及黑水国汉砖至目前所见,有画像砖、条砖、楔形砖、榫卯砖等几种类型。
画像砖有模印和刻画两种,画像砖的代表作品是四灵神兽画像砖,一般镶嵌在建筑物内壁上,用来避邪祈福。黑水国南侧的孙家闸、张掖市靖安乡、张掖市小河乡的个别墓室内,发现有四灵神兽画像砖,在墓室内铺地或覆斗墓室封顶,张掖画像砖不以装饰建筑物或墓室为目的,是宗教或民间俗信活动的产物。
砖和画像砖均为大方砖,其边长在40厘米左右,厚度为5厘米—6厘米。
条砖是建筑用砖,也普遍用于墓室铺地,条砖代表汉代砖工艺的主流。黑水国及张掖其他地方的汉代遗址和墓葬中多有出土,最大的长度为42厘米,宽为21厘米,厚为6厘米;最小的长为25厘米,宽为12厘米,厚为4厘米;最普通的长为34厘米,宽为17厘米,厚为6厘米。由于建筑垒砌的需要,汉代条砖规格已趋向定型化,存在大、中、小不同砖样。
楔形砖为一侧厚、一侧薄的砖型,这种砖完全是为了营造墓室起券所制,大小规格与条砖相同,两侧厚度相差约5毫米左右。
榫卯砖也称子母砖,是营建墓室的专用砖,它以榫卯相啮合,是采取了木作结构的方法,其规格与条砖相同,黑水国有相当一部分子母砖同时具备楔形砖特点:一侧薄、一侧厚。由于子母砖的形制并不科学,随着拱券技术的进步,东汉以后便不再制造。张掖市党寨墓群曾见到扇面砖,这类砖是用来横券墓室的,在黑水国区域内未曾发现。
(二)制作
黑水国汉砖均为脱坯法制成。脱坯法制砖的过程是这样的:根据所需要的砖型制作模框,模框四边可灵活地合拢或开启,制砖时,将模框平置于沙坪之上,合拢并卡死,将黏土和细沙泥浆填入模框内,抹平砖面。若制造画像砖时,则以形似巨印的金属模子在软坯面上强压出花纹图案。铺地砖和模印文字砖是以小型图案印章连续在软坯砖面上压印而成,黑水国“千金”铺地砖便是以这种方式制成的。在张掖其他地方见有同一块砖面上出现连续两个相同的模印文字,可见模印文字亦非砖范自带,而是另有印具,这种印具类似“玺”或“封泥”印,用金属模制或刻制文字作凹槽阴文,在软砖面上一次压印效果不好时,可重新压印,古代称作“钤”。刻划文字或图案也同样是这样进行。砖面工序结束后,移开模框一端的卡栓,脱去模框再制下一块。如此脱坯制成的砖,接触沙坪的一面较粗糙,夹沙、夹杂物者常见,脱模后,待砖坯干透垒起,再入窑烧制。
张掖市汉代砖窑在甲子墩墓群有一处,砖窑以大块土坯垒砌,四周用泥土加固,窑体平面作长方形,宽约3米,长约5米,窑温估计可达摄氏1200度左右。个别砖坯因炉温过高而严重变形,砖面出现流珠,砖质坚硬。砖坯出窑前灌水还原,由于窑内砖块受热不均,灌水后颜色有浅灰、青灰、青黑等几种,砖体比重较大,扣之发叮当声,民间或称之为“铁砖”。随着生产力水平和生产量的提高,东汉以后的砖质适中,颜色匀称,均作青灰色,可能由于极力追求产量、窑体加大等原因,砖型加大,少部分砖还原不足,发红色,绝大多数砖质较为疏松,承受压力远不如早期砖。
由于金属材料的贫乏,张掖汉砖中的铺地砖、模制画像砖在类型和数量上都比较少,于是出现了一种新型的画像砖——用硬笔在条砖软坯正面上刻划图案而成简易的画像砖。最初也是宗教迷信活动的需要,内容以四灵神兽和马为主,张掖甲子墩汉墓群的一座墓室后壁,镶有刻划马和符箓的条砖,可见当时马也被看作神物或图腾象征膜拜。后来,刻划画像砖的这种艺术手法进而随意和通俗化,可以用来描绘反映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题材广泛,黑水国“驱驴急行”
画像砖便是典型的例子。因此说,刻划图案也是画像砖的一种类型,是发展了的画像砖,这也是黑水国画像砖不同于国内其他地区画像砖的特色。汉代文字砖中模印文字砖和刻划文字砖,也是由避邪祈福到随意通俗这样一个过程演变的,这里不再赘述。
(三)汉砖方位关系
由于阴阳五行学在汉代社会生活中广泛渗透,汉砖在制作和应用过程中也有正反、方位、左右、上下和前后之区别,这一点我们不可忽视。正反面关系:制作时接触沙坪一面(底面)为反面,相对的抹光面(上面)为正面,反面较粗糙,正面经过抹面工序,比较平整光滑,模印、作画或书写文字均在此面。方位关系:方位只存在于四灵神兽画像砖上,白虎代表西方,青龙代表东方,朱雀代表南方,玄武代表北方。方形铺地砖由于资料不足,暂时无法断定其方位关系。上下关系:四灵砖朱雀居上,玄武居下;楔形砖厚边为上,薄边为下;凡正面书写文字的砖,必须以一端为上,另一端为下,纵摆砖书写,未见有横摆砖体书写文字者;黑水国及张掖其他汉代子母砖,若书写文字,必自凹口端起笔,凸榫端落笔,可见子母砖子端为下,母端为上;条砖无上下之区别。前后关系:以人面对实物相对应,左为前,右为后。覆置四灵画像砖白虎为前,青龙为后;仰置四灵画像砖则青龙为前,白虎为后。凡正面刻划图案的楔形砖或条砖,横摆砖体,以左端为前,右端为后,如黑水国奔马画像砖,马头朝左,马尾朝后。凡在子母砖正面刻划图案作画像时,横摆砖体,子端朝右,母口朝左,如黑水国“驱驴急行”画像砖,面朝左,尾朝右。张掖其他地方子母砖画像者,方向相同,可见作画子母砖,母口端为前,子端(凸榫)为后,子母砖用于墓室券顶时,前后关系相同。普通条砖无前后关系。
张掖汉砖侧面(古代称肋面)及两端(丁面)不做模印图案或文字,到北魏时始有。汉砖正面均为素面,至唐代始有绳纹砖。
由于采集受到很大的限制,只能对黑水国汉砖文化内涵略窥一斑,下面我们将采集到的汉砖概括为文字砖和画像砖两个部分进行介绍,并对部分内容做必要的考证,以助读者参考。
(四)文字砖
在砖上模印文字始于秦代,至东汉盛行,并出现大量刻划文字砖,国内多有出土,其中以洛阳最多。汉代模印文字砖内容通常为吉语,如“大利”、“大吉”、“万年”、“宜钱”、“大富昌乐未央”;文字较少,也有个别模印文字多达十余字的;另有一种文字砖是将多字合成一字。模印文字字体一般为小篆,也有隶书的,多出现在砖体侧面(肋面)。刻划文字砖内容较为广泛,有随意书写的,也有作墓志铭的,还有记事抒怀的等,如洛阳刑徒墓文字砖,安徽亳县曹操宗族墓文字砖就是这种情况。刻划文字砖字体多为隶书、行书、草隶,并有不少简化字和错字。汉代文字砖历来受到金石学家的重视,成为搜集、收藏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