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魂将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捂住脸,静静的坐着,沮丧的样子叫人看着心疼。
有道是不打不相识,公主对这个跟自己较量过一场铁魂的产生了同情,走到近旁,安慰道:“不就是拯救不了人间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世人之中,持强凌弱尔虞我诈之流不计其数,损人利己背信弃义的更是大有人在,如此龌龊的人间,也是时候来场浩劫清洗一下了。
“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呢?”
比起同情之心,公主的好奇心更重。
铁魂为了救世可以连性命都不要,差一点就死在自己的战戟之下。
为了这样的人间能做到这种份上,这在公主看来,是难以理解的。
铁魂低声的回应公主道:
“我书读得少,人间如何如何的大道理我不懂,我只是想起了我的母亲。
“我母亲还活在人间,我不想让她遭罪。
“我不敢想象那三个变异体,率领他们的傀儡军队进攻人间的时候,我母亲会遭遇什么。
“我是母亲唯一的亲人,可现在我已经不在人间了,谁去保护她?
“我能做的,只有不让灾难发生。
“我母亲这一生够难了,我只想,让她能好好的活过最后的日子,不要发生什么灾难。
“让她能够寿终正寝,让她的魂魄可以顺利的来到地狱,接受审判。
“我母亲是个很好的人,一定能得到好的结果。
“我不想让她的魂魄被那三个变异体吃掉。
“我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铁魂捂着脸,公主看不到铁魂的表情,但听声音就可以感受到此时的铁魂有多难过。
那种为什么我这么弱小,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到的难过。
公主认为:“你真正想救的,其实是自己的母亲,而不是人间。”
“也许吧,”铁魂回忆道,“我小时候跟母亲被卖到了离家乡很远的一个村子,母亲带我逃出了村子,一路乞讨,想要找到路,走回家乡。
“我们遇上了好人,帮我们报了警,是警察帮我们找到了路,还把我们送了回去。
“后来我决定去当兵……”
嘴里说着,铁魂的脑中出现了离开家那一天的情景。
窗外天刚朦朦亮,铁魂醒来看到母亲正在往行李包里塞衣服。
揉了揉眼睛,铁魂问道:“娘,你又在塞什么进去啊?”
说着,铁魂起身走向母亲。
母亲抢步走了过来,劝道:“哎呀你起来干嘛呀,多睡会儿,到时间娘会叫你的。”
铁魂发现母亲的眼圈很黑,可能一夜都没合眼。
自己要离开家了,母亲自然是舍不得的。
想想自己长这么大,也是头一次要离开母亲的身边,母亲一定特别担心。
母亲把铁魂推到床边,又走回去继续往包里塞一捆鞋垫,行李包已经很满了。
铁魂劝道:“娘,你就别再往里头放东西了,用不到这么多的。”
“哎呀多带点不碍事儿的。”母亲说完,走出了房间。
母亲走起路来有些跛,这是以前摔伤烙下的毛病。
铁魂开始穿衣,不一会儿母亲拿着一大捆干货和一块干净的布走了进来。
看到铁魂在穿衣,母亲又劝道:“你再睡一会儿吧,娘会叫你的。”
一边说着,母亲麻利的用布把干货包好。
铁魂表示:“没事儿的,待会儿上车了再睡。”
看到母亲又把包好的干货往包里塞,铁魂赶紧阻止道:
“娘,不用带这个的,到了部队天天有饭吃!”
铁魂想要从母亲手里把干货拿走,母亲有些生气了:
“你干嘛老这么犟呢?带上,备着!”
母亲还是把干货硬塞到了包里,这下包里再也塞不下一点儿东西了。
母亲提起包往外走,铁魂赶紧上前,要求:“我来拿。”
母亲故意用身子挡住铁魂,不让铁魂碰到包,坚持道:“我拿!又不重!”
嘴上说着“不重”,母亲的动作看起来却明显“很重”。
“我来拿吧。”
“不用!”
铁魂又试了几次,实在拗不过母亲,就跟在母亲身后走出房间。
母亲把行李包放下,又拿过来两双捆好的布鞋往行李包的带子上系。
一边系一边絮叨的叮嘱铁魂:
“到了部队啊你就服从命令,长官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要跟长官顶嘴啊;
“谁欺负你你就跟长官说,不要打架啊;
“晚上盖好被子别着凉了;
“部队里有什么你就吃什么,不要闹意见;
“训练太累了你就跟长官说,别逞强……”
母亲系好了鞋又打开行李包翻了翻看了看,检查有没有少了什么,嘴上还是停不住的絮叨,就好像这辈子就剩这一次机会跟儿子说话了:
“待会儿上了车要看好自己的东西,下车的时候别落下了;
“上车了就找自己的位子坐,别坐到别人的位子了;
“上了车就别睡了,睡过地方了就糟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铁魂开始觉得母亲的唠叨越来越烦。
会决定去当兵,也有想要避开这些唠叨的原因在里头。
母亲总是说呀说呀说,好像有永远也担心不完的事情,好像自己的孩子永远都不能离开自己的呵护。
铁魂感到很奇怪,平日里听着只想挠耳朵的唠叨,今天却越听越想听,就好像这辈子就剩这一次机会听母亲的唠叨了。
看着奶奶的灵位,铁魂突然想到,自己离开家以后,就剩下母亲一个人在家里,万一出了点儿什么事,谁来照应母亲呢?
“娘,我,我又,不想去当兵了。”
“咋啦?”母亲惊讶的回过头,问道,“好不容易有这机会,怎么又不想去啦?”
“我,我,担心你,你一个人在家里……”
母亲知道铁魂想说什么,抢着说道:“瞎担心!娘好着呢!”
“可是,你一个人在家里……”
“没事儿的!你不在,娘还有邻居不是?瞎操心!”
说着,母亲觉得铁魂的衣服不够整齐,就帮着整理起来,嘴上又絮叨上了:
“当兵,就要当个好兵,该冲的时候腿别软了;
“记住自己是个男子汉,不管在哪儿,腰杆都得硬着,别软塌塌的不像样;
“衣服要勤洗勤换,要讲卫生……”
铁魂紧闭着嘴,一声不吭。
此时此刻,他只想多听听母亲的唠叨,每一句都要认真的刻在心里。
待会儿,脚一踏出门槛,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听到了。
铁魂也不感觉有什么特难受的,但泪水就是莫名其妙的在眼里打转,视线都朦了,控制不住。
“哭什么呀?一个男孩子你哭什么呀?”
母亲口气严厉的说道,还轻拍了一下铁魂的脸。
铁魂赶紧用手抹掉眼泪,但抹了几次都抹不干,泪水失了控,一个劲儿的涌。
母亲本来是帮着铁魂擦眼泪的,擦着擦着自己也哭了,自己也忙着擦起来。
母亲忽然想起了什么走到一旁,拿来一个小布袋,小心的放在铁魂的手里,告诉铁魂:
“这里边有针线,妈不在你身边,衣服破了要自己缝知道吗?
“你别哭了,哭什么呀?你是个男孩子!”
母亲这么说着,自己也是越哭越厉害,根本就止不住。
母子两好像都预感到了什么,那种永别的感觉像针扎着心一样的难受。
“娘……”铁魂哽咽着承诺道,“到了部队,我会经常写信给你的。”
“写信干啥呀?娘又不认识字。”
“那我寄相片给你看。”
“好啊,好啊!寄相片,娘就能看懂了。”
母子两紧紧地抱在了一起,要把对方的温度牢牢的记住。
“……我去当兵了以后,很少有机会回家,每一次回家都觉得母亲老了很多。”
铁魂捂着脸说着,公主注意到几滴泪水落到了地上。
“后来,我给母亲卖了手机,教会她怎么用。
“山里信号不好,为了给我打个电话,她得翻几座山,才能把电话打出去。
“有的时候,我正在执行任务,又不能接……”
铁魂说不下去了。
想着母亲,想着自己什么都没能为母亲做,铁魂的难受难以言喻。
公主被感动了,她觉得铁魂这样的人值得帮。
铁魂不是那种低贱的,就会开口求助的人,他是真的把命都豁出去的拼。
公主一直监视着铁魂,还跟铁魂交过手,知道铁魂有多强。
对于一个普通的魂魄而言,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锻炼出这么强的战斗力,已经是奇迹了。
这样的人没有道理不帮!
可公主又感到很为难,因为帮了铁魂之后,铁魂只会得到一个结果。
这个结果是公主不愿意看到的,她真切的希望铁魂这样难得的人,可以留在自己的身边,成为自己的战友。
公主考虑再三,认为还是让铁魂自己拿主意的好,就试探的问道:
“我有一个办法,也许可以让你回到交界空间,但后果是……”
“什么办法?”不等公主说完,铁魂就兴奋不已的问道。
铁魂抬起了头,迫切的看着公主。
看着铁魂还闪着泪的眼睛,公主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后果是,你会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