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天堂、人间、地狱。
地狱之上是人间,人间之上是天堂。
一界一天地,一界一主宰。
生死轮回,魂魄浮沉。
生前来世,因果循环。
我们的故事,就从地狱开始!
————
地狱,人死后魂魄将要坠入的世界。
在地狱里,所有的魂魄都将受到审判,生前的所作所为将决定每一个魂魄最终的命运。
是魂飞魄散,还是继续轮回,是留在地狱,还是走进天堂之门。
他,已经接受了审判,判决是再次轮回,他正随着长长的队伍缓缓的前进,走向轮回的起始之地——奈何桥。
地狱的夜空,一片暗红,浓密沉云缓慢的翻滚着,仿佛正在凝固的岩浆。
时不时有紫雷窜动,如一条条怪异的毒蛇在云间闪过。
近旁的一切,都如罩在浓雾之中。
向前是望不到头的长队,向后也是望不到头的长队,左右两侧好似无边,只在雷过光闪的一瞬,能分辨出些许雾海翻腾的层次。
那翻腾并不寻常,总是显现出鬼怪的形貌,每一闪都照出百般狰狞千种怪异,令人心虚生畏不寒而栗。
所有的人都自觉的紧跟着身前的人,唯恐走失在这无尽的鬼雾之中。
走啊走,晃啊晃……在这诡异的环境中,时间感好像融化了一般,万年好似一瞬,一瞬也似万年,大家都只知道,走啊走,晃啊晃……他,也只能跟着队伍,走啊走,晃啊晃……
恍惚,幽暗,诡异,颤栗……
随着行进,雾,开始淡了,他,开始闻到一股没有味道的气味,对,没有味道的气味,他知道自己闻到了什么,但真的感受不到气味。
或者说,刚刚感受到些许就忘却了……
这无味之味,不仅从鼻孔,更是从毛孔侵入到他的体内,让他的神经变得迟钝,让他的意志变得消沉,让他的欲求云散烟消……让他能够听到,那微弱的,沙哑的,苍老的,女人的声音:
“……喝了这碗汤、忘却前世、重新做人,喝了这碗汤、忘却前世、从新做人,喝了这碗汤、忘却前世、重新做人……”
这声音如此枯燥的循环着,却总感觉好像是第一次听到。
或者说,刚刚听到这一遍的时候,前一遍就开始淡忘了……
队伍继续走啊走,晃啊晃……雾气越来越淡,那老女人的声音越来越近……
终于,周围能看到的,不只有茫茫鬼雾了,可以分辨出两排矗立的人形。
继续往前走,雾终于散的差不多了。
终于看清了这两排矗立的人形,是两排古代士兵。
一个个身披纯黑色铠甲,头戴纯黑色盔帽,脸上还盖着一张纯黑色的面具,持戟而立,纹丝不动,就如雕像一般。
那面具形似骷髅,从眼洞里看不到眼珠。
不禁让人猜想,这盔甲之中到底有没有活物?
两排黑甲士兵一左一右,站在队伍的两旁,限制着队伍行进的方向。
没人敢乱走。
这些黑甲士兵虽一言不发,却散发出了一种强烈的压迫感:胆敢乱走者,杀无赦!
他,和其他队伍中的人一样,都被这股压迫感,压得连喘气都不敢太用力。
“……喝了这碗汤,忘却前世,重新做人。喝了这碗汤,忘却前世,从新做人。喝了这碗汤,忘却前世,重新做人……”
老女人的声音已经可以听得很清晰了,这是否意味队伍即将走到终点?
他忍不住从一侧探出头,窥探一下前方的情况。
他望见了一个正在分汤的老婆婆。
离得比较远,只能看到老婆婆已经发无灰丝盘鬓成团,素袍宽衣裙边拖地,略微驼背左手拄拐,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
老婆婆的右手边,是一个冒着青烟的大木桶,那无味之味应该就是从桶中散发出来的。
老婆婆将右手伸入桶中,就能拿出一个盛了汤的瓷碗,每走过一个人,就递出一碗汤,嘴里不停的叨念着:“……喝了这碗汤。忘却前世。重新做人。喝了这碗汤。忘却前世。从新做人。喝了这碗汤。忘却前世。重新做人……”
就好像她一停下来不说了,别人就会忘了这句话。
每一个经过的人,都自觉的接过了老婆婆的汤。
有些人痛快的一饮而尽;有些人犹豫了一下才喝了;有些人不想喝,但害怕两旁的黑甲士兵会对自己做出什么强制的手段,还是乖乖的喝了。
随着队伍的行进,他,越来越接近那个老婆婆。
老婆婆满脸皱纹手如枯木,双眼无神眉开额展,好像不会再对任何事物感兴趣,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一遍又一遍的循环着同一句话。
那只大木桶里的汤好像永远也取不完,盛汤的碗好似凭空变出不必收回,老婆婆只管把碗递给经过的人,经过的人拿住碗就只管继续往前走。
他隐约的记得,自己在生前曾听说过这个老婆婆,却怎也想不起来。
他知道:一定是那味道正在破坏我的记忆,如果喝了那种汤,我一定会忘记所有生前的事情。
他不想失去记忆,因为他打算在轮回之后还能找到回家的路。
他不愿让自己的母亲无依无靠孤老而终,他担心母亲在得知自己的死讯以后会悲伤崩溃,他不能原谅自己为了一个女子而一时冲动,他不能原谅自己的不孝……
他,下了决心,拼了胆子,没有接过老婆婆递来的汤。
“……喝了这碗汤,忘却前世”
在他没有接汤就走过去的那一刻,老婆婆停止了念叨。
念叨的停止就是信号,所有的黑甲士兵同时动了起来,伸出他们的战戟,杠在队伍之中,阻停了队伍的行进。
老婆婆缓缓抬起了头看向他,递着汤的手悬在那里,意思很清楚:你不接汤,队伍就不能继续往前走。
他没有选择,只好接过汤。
老婆婆继续念叨起来,黑甲士兵们收回了战戟,队伍得以继续前进。
他,不是一个受到威胁就顺从的人,他接了汤,并不一定会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