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鸿己这一代人生在一个“幸福”年代,有个“段子”想必出自同龄人之手:
当我们读小学的时候,读大学不要钱;
当我们读大学的时候,读小学不要钱;
我们还没能工作的时候,工作也是分配的;
我们可以工作的时候,撞得头破血流才勉强找份饿不死人的工作做;
当我们不能挣钱的时候,房子是分配的;
当我们能挣钱的时候,却发现房子已经买不起了;
当我们没有进入股市的时候,傻瓜都在赚钱;
当我们兴冲冲地闯进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成了傻瓜;
当我们不到结婚的年龄的时候骑单车就能娶媳妇;
当我们到了结婚年龄的时候没有洋房汽车娶不了媳妇;
当我们没找对象的时候,姑娘们是讲心的;
当我们找对象的时候,姑娘们是讲金的;
当我们没找工作的时候,小学生也能当领导的;
当我们找工作的时候,大学生也只能洗厕所的;
志鸿绝不是愤世嫉俗的主儿,他讲奋斗,也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但是对这些“针贬时弊”的段子却也从网络上读过不少。这个时代兴起了一个词儿叫媒体,其实并无新意,然而,当网络裹挟了传统的报纸、杂志、广播、电视,悄悄形成一张无边无际又无形的巨网之后,确实暗藏了呼风换雨的神奇力量。
志鸿早前在网上得知:深圳有个大学生在去网吧上网途中被搜身份证,后来进了收容所,“莫名其妙”地给人打死了。这件事儿的经过在网上炒得沸沸扬扬,后来的结果志鸿没太注意,只是庆幸自己没在金杨派出所里“出事”,因此对网络就格外关注。
陈亦馨在旅行社的工作进展得比志鸿想象得顺利,在陈经理的“关照”下,整天忙得不亦乐乎。陈亦馨给妈妈打电话,告诉自己已然工作数日,两人一切顺利,陈母电话里按下心头的喜悦,杂七杂八地又问了许多事儿,终放心下来。
陈亦馨是单亲家庭,父母早离婚了,这一点志鸿一直没在意,虽然都说,长自“单亲家庭”的人性格缺陷比较多,志鸿却不“迷信”这个,而且,他相信,人是可以被爱情所改变的,亦或“接受一个人就应当接受其一切,包括她的缺点”,然而,他却忘了,达尔文的“自然选择理论”的精髓是,改变,是以几代的牺牲为代价的艰苦过程,显然,他的“生物”没学到位。
陈亦馨到SH后,志鸿的生活开始快乐起来。通常,志鸿下班到家会早一点儿,他就没怨言地当起了“煮夫”,饭菜好了,亦馨也到家了,幸福便随着晚饭的香气在房间里弥散开来。
周末,志鸿就拉上陈亦馨去看房子,才发现这其实是桩“体力活”,新楼盘星星点点地布满SH地图,两个人往往要一大早拿张地图出发,换几次车,长途跋涉,到了售楼处,经常已经折腾得没了气力。售楼小姐似乎都善于心理战,见两人问得多,看得多,却不象着急要买房的样儿,就频频使用出“激将法”,一副带搭不理的样子,陈亦馨看多了售楼小姐的“白眼”难免气不过,志鸿这时只是笑,劝道:“这买房不是买白菜萝卜,要了解好行情。再说这‘白眼’是售楼小姐的一宗武器,其实就是‘激’你,你若跟她们斗气,就已经中计,我们看的是房子,不要被她们的态度左右了才对。”陈亦馨听他说得也有道理,只好咬牙跟着到处跑。几周下来,楼盘宣传资料收了一纸箱,终于有了成果,两人看中了中山公园附近的一个楼盘,志鸿就打电话给杨榛,杨榛问了个详细,什么小区位置,房型,价格,付款条件等等,志鸿一五一十跟他讲了,杨榛很满意,要了志鸿的银行卡号,说先汇二十万给志鸿,志鸿觉得很不妥,要他过来亲自看、亲自订,杨榛却说不用,又说自己没有时间和精力,只用志鸿的名字买下就好,志鸿觉得不可思议,未免太儿戏了,杨榛却很信任志鸿,志鸿和亦馨猜测着杨榛的想法,却总也猜不透。
志鸿是决心要做“房奴”了,盘算着自己工作两年多的“积蓄”,怎么也不够,就跟家里“请款”,父亲知道志鸿当真要在SH买房子,先是高兴,后听说要自己拿出许多银子来,就觉得儿子太冒失,说,“容他再斟酌一下”,志鸿想想之前跟家里做的“工作”算是前功尽弃,只能从头再劝,又说杨榛托自己买房的事,老父那边终于被说通,两周之后,家里和杨榛那边的款子相继“到位”。
这次,两人欢欣鼓舞地再次来到售楼处,领了安全帽又去工地看了看选中在建的两套房子,售楼的王小姐人很和气,当然,也是因为看出了他俩确实是“买主”,一路上介绍个不停,从周围环境到开发商的背景实力,两人听得也很上心,王小姐又颇热情地问二人买来是自住还是投资的屁话,志鸿二人只敷衍她,两人转一圈下来就商量着去付款,却发现合同上如果要写两个人的名字非常麻烦,还有要回老家作公证之说,志鸿二人头痛不已,亦馨毅然决定只写志鸿的名字,志鸿一阵感动,拿了预售合同回家,二人不禁感觉自己已然成为这城市的一分子,不免心潮澎湃一番,却又明白口袋已是空空,月供两千多块倒应该不是难事,只是平白变成了“穷人”,日后花销处不得不仔细再三了。
这天,志鸿去了“外服”公司拿到了签证和机票,行程也就确定,从“外服”公司出来时,看时间已然下午三点,就跟老板打了个招呼直接回家,路上想想,给陈亦馨打电话,还不如悄悄去她公司看看,就坐车到了,走了几分钟远远见了硕大的“XX旅游”的招牌,门面全部是玻璃门窗,志鸿坐在对面马路旁的一张长椅上,手里拿着文件袋做道具,佯装看资料,眼睛却慢慢越过文件袋,透过旅行社的玻璃门窗,在屋里搜寻了几次,终于在半圆形的大吧台近转弯处看到了亦馨,果然感觉跟平日家里大不一样:她拿着笔在纸上圈来圈去的不知道在研究什么,一会儿接个电话,时而皱皱眉头,时而又讨好的笑,好象电话里的人能看到她的表情似的,放下电话她就兴冲冲进了里间办公室,没多久又踌躇满志地出来。
志鸿猜着,那里间应该是领导的办公室,也是透明的玻璃墙,就把眼睛“聚焦”过去,想看仔细些,不料却看到里面一个戴着黑边眼镜的“大背头”正瞄着陈亦馨的背影出神。男人看男人往往最透,亦或英文里讲的EVILKNOWSEVIL,志鸿似乎看穿了这人的内心,判断着坐这间办公室的绝对不是老板,应该是陈亦馨经常提起的那个陈经理,志鸿就觉得这人不怀好意,自己在对面看得也久了,不想被陈亦馨或者里面什么人发现,就悄悄走了。
晚上陈亦馨回家,见志鸿做了好多菜,而且还有卤味这样费火侯的,就问:“你几点钟回来的?志鸿说:“四点钟就回来了”,下句还没出口,陈亦馨就抢过话头儿:“又不过节,做这么多干什么?吃不完都坏掉。”
志鸿没理她这几句,只是悠悠地说:“我的签证下来了,下个月出发。”
“难怪啊!那是应该庆祝一下。签证放哪儿了?我看看。”
志鸿指指桌上的文件袋,陈亦馨把“文件”拿出来端详了一会儿,笑着说,“这阿拉伯文‘长’得跟虫子似的,看你过去怎么办?……总算定下了日期,你的心也定下来些了吧?”
志鸿嗯了一声,其实心里却没那么踏实。一般人大体如此,要告别熟悉的环境,又要远行,总会有些失落,不过此刻志鸿的失落里却还带着更多的担心,他试探着问陈亦馨:“我到了那边就给你办签证、订机票寄回来,你就过去好么?”
陈亦馨明显没看出志鸿的心思,就说:“也不用那么急,你过去了一大堆事儿,等安顿好了可能也要个把月,再办我的事情。”
志鸿却有点儿急了,“你一个人在这边我能放心么?”
陈亦馨奇怪道:“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不在我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么?”说完,看看志鸿的神情,领悟到自己说的跟他担心的是两码事儿,就又说:“难道我还能跑了不成?跟你这么远来了SH,你还担心这个?不过,说实在的,我现在在旅行社还真干得挺顺手,陈经理也很关照我,一点儿压力都没有,提成拿得不少,别人还都羡慕我呢!”
志鸿本来站着盛饭,听到这话,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绷紧了,却尽量平静地说:“他肯定会‘关照’你的,那个陈经理是不是带个黑边眼镜,梳个‘大背头’?”
陈亦馨吃惊不小,“你怎么知道?你去我公司了?”
志鸿尽量笑着说:“下午拿到签证之后,顺路在外面看了下你们公司!”
“你去监视我了?”
“怎么能说是监视?我只是想看看老婆上班时办公女郎的形象。”
陈亦馨好象有点儿生气,“你过分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志鸿放下饭碗,走到陈亦馨身后,又说:“这有什么的,怕打扰你工作就没进去,不过,我看那个姓陈的在你出来之后,就一直出神儿地盯着你看,眼珠子没掉出来!我感觉这个人对你有企图。”
陈亦馨看不到背后志鸿的脸,就把签证往桌子上一扔,一屁股坐到床边儿上狠狠地盯着志鸿,志鸿被看得“发毛”,更有点儿莫名其妙。
陈亦馨睁大眼睛瞪着志鸿,一板一眼地说:“你偷偷去看我,就是对我不放心,他姓陈的什么人,心里打什么主意我也不是不知道,可我是那种人么?再说,办公室里什么人没有?反正他又没什么出格的,我只当糊涂,没影儿的事情我也不会跟你说,现在你倒很怀疑我!”
志鸿看她胸脯一起一伏,鼻翼一张一欱的,知道她确实生气了,就赶快凑过去打圆场说:“我怎么会不信任你?今天就是想看看你的上班的地方,没想到就看到了那个姓陈的,我的醋坛子就翻了,怎么会是怀疑你?不过,我要是出去了,你身边还有这么个上司,我可真不踏实。”说完志鸿觉得这些都是屁话,就又补充道:“你一个人在国内,我怎么都不放心的,你不会照顾自己啊!我们原计划也是要一起出去的。”
陈亦馨这才平平了气,说:“谁说不走了?不是你那边儿一直没定下来么?现在你说要走了,那我就准备,要走还不痛快?只是,又要花一大笔钱。”
这个志鸿早有心理准备了,说:“钱都安排好了,你不用担心,看你气的,我心疼你还把你气成这样!”
陈亦馨就捶了他一下,说:“你才不是心疼我,分明是不信任我!”
志鸿叫冤,好在,女人的脸色来得快去得也快,志鸿又说:“快吃饭吧,一会儿凉了。”志鸿的厨艺相当不错,这一点让陈亦馨眷恋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