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乐得哈哈大笑,“唉呦,我的曾外孙终于也留了泡尿在咱家人身上了。前面四个孩子,年幼时,便个个像他们额娘,要尿要拉,都知道招呼人,以至大了,让我们这些老人都没抓着个把柄。弘吉好,以后大了,说起这事儿来,就老实了。”
一屋子女人们嘻嘻哈哈开始数孩子们幼时干的各种糗事儿,孙辈的媳妇听着自己家丈夫当年的事儿,个个捂嘴,眼珠直转,想来晚上总要拿来调笑的。至于玉儿三个哥哥的事儿,早被瓜尔佳氏数给三个儿媳妇听过多遍了,此时却是坐在一边笑听儿媳妇们说孙子的事儿。
玉儿挪过去,抱着瓜尔佳氏咬耳朵。
六十多的瓜尔佳氏现在把家务全交给了大儿媳妇,自己则轻闲地开始享起婆婆福来,不劳心,也不劳力,丈夫对她又好,万事顺心,清闲安逸之极。
玉儿趴在额娘怀里:“额娘,阿玛知道二格格弄丢了四十万银子,什么反应?”
瓜尔佳氏一指点在女儿额上:“淘气!所幸当日容容让分明送了信来,第二日微儿就着人来问你阿玛了。”
玉儿撇嘴:“谁让她打我的主意,她以为跟了太子就能为所欲为?一张口就是五十万银子。多少家族整族还没有这般多现银呢,狮子大开口,我不气她一气,怎么能成。”
瓜尔佳氏抿嘴一乐:“你阿玛当日看了信,脸上表情才逗呢。”
玉儿摇着瓜尔佳氏问她是什么样子,瓜尔佳氏想了想:“哭笑不得,头痛万分!”
玉儿把脸埋在额娘怀里咭咭地笑,瓜尔佳氏抚着女儿的背也忍不住乐。
“打小,你就懂事,他也没为你伤过脑子,现在让他为你惹下的事儿收收尾,该的。”
玉儿笑着蹭蹭额娘:“额娘,我真高兴是你的女儿。”
瓜尔佳氏低头看看明明都是六个孩子的娘了,却仍然爱撒娇的小女儿,摸摸女儿光滑细嫩的脸,温柔笑道:“额娘更高兴。我女儿不只和额娘贴心,能照顾家人的身子骨,连朝堂的事儿也知道留意,让你阿玛避过了一次大风险。若当年没你提醒,你阿玛指定就投了太子爷了,之后就得为太子爷到处寻摸银子,就不能全心办差,差事办不好,就会被皇上斥责。投了太子爷,此次太子被废,你阿玛便是不获罪,总会受牵累,哪还能如现在一般领着一部的人,大权在握,意气风发!”
瓜尔佳氏笑着把女儿又往怀里搂了搂:“废太子时,别人家惶惶不安,唯独咱家,风平浪静,日子一点儿没受到影响。听你阿玛说,先前八阿哥也拉拢过他,不过,他都拿话岔开了。女儿,八阿哥现在势大呀,额娘听来往内眷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们的男人都看好八阿哥继任太子,言外之意都是拥戴的,这可怎么是好,八贝勒夫人可与你素来不睦呢。”
玉儿躺在额娘怀里懒懒地道:“八阿哥现在蹦得越欢实,将来跌得越重,额娘,咱家的人,您可要约束好了,一点儿别沾八阿哥的事儿,谁沾谁倒霉。”
瓜尔佳氏听着女儿这话,也不多问,只道:“好,额娘会管好家里的女人的,至于男人们,女婿想来会和老太爷说的。”
雅尔哈齐确实正和岳家的人分析朝堂形势。
“二舅兄替下的希思哈,是当年征噶尔丹时跟着大堂兄的,可以说是大堂兄的铁杆儿亲信。这当了统领都好几年了,怎么就这个节骨眼儿被革了?为的,就是大堂兄举荐老八的事儿。”
阿山皱着眉:“八阿哥的气势很足,在刑部,好些官员都道八爷命格是天注定的,准备要一起举荐,另外五部的人……。”说着转头看几个儿子。
老大伯鑫在吏部,他靠在椅上,也紧皱着眉:“吏部的人好些也都如此。”
老二仲暟点头:“兵部我接触的人,也大多如此,直郡王在兵部,还是有些影响力的,他既荐了八阿哥,一帮人难免跟风。”
老三叔瑫挠头,“嗯,有人来问我,我说,那都是皇上的事儿,咱是大老粗,不懂。”
雅尔哈齐失笑:“这便最好。”
老太爷手抚着拐杖,闭目沉思了许久,方开口道:“皇上升了老二,为的,就是伊拉哩家的忠心,我们家,不去争那份儿拥立之功,不论八爷能得位还是不能得位,都无妨。我伊拉哩家,只忠于皇上。”
又对阿山道:“你只看到八阿哥人多势众,没看到那都是些根基浅的?”
阿山对着自己老爹很恭敬:“阿玛,佟半朝可也是力捧八阿哥。”
老太爷惊讶道:“他家?”
阿山点头。
老太爷皱起寿眉:“他家谁牵头的?”
阿山道:“孝懿仁皇后之父。”
老太爷一顿拐杖:“佟国维?!”
阿山点头,“他是国舅,阿玛,这是否出于圣意?”
老太爷想了想:“佟国维四十三年,以老乞休,怎么还往里掺和?”
雅尔哈齐在一边笑道:“岳祖父,佟家后继之人有些乏力!”
老太爷叹息,“还想着将半朝之势延续下去呀。只是,皇上可未必会喜欢。”
雅尔哈齐叹道:“到底是岳祖父跟得皇上久,皇上的心思,一摸一个准。”
又是回头对阿山道:“岳父家的奴才们,若总想着跟着二舅兄、三舅兄把大舅兄弄下去,岳父当如何?”
阿山一瞪眼:“打死!”
阿山做过封疆大吏,如今又主掌兵部,久握生杀大权,气势很足。
雅尔哈齐嘻笑道:“皇上兴许也是这么想的。”
阿山想了想,点头:“一家之理如此,一国之理也当如此。”
叔瑫回头冲伯鑫笑道:“大哥,你放心,下面奴才要敢怂恿我们兄弟相残,弟弟我一巴掌就把他拍成肉泥。”
仲暟也道:“不错,主子的事儿,哪轮到奴才来掺和,不过是各有私心,想把主子当枪使,或是冀望着靠着主子得权得势罢了。”
雅尔哈齐往椅背一靠:“天下的主子,大抵都是如二舅兄这般想的。皇上是最大的主子,自也一样。”
“可是,那个相士的话?”
雅尔哈齐失笑:“那个相士,不过是个二流之士,若真是有识之士,哪会在这个风雨飘摇之时掺杂进去,连自何都做不到,何谈其它?其所行所为所言,不过想搏一前程耳。”
老太爷道:“八爷估计是听皇上说到太子被鬼物所凭,以为皇上笃信鬼神,这才弄了一个相士出来,只是,这却是一着臭棋。加之八爷连皇上的岳父佟国维都拉了过去,依皇上的性情,只会更招皇上忌惮,八爷太急了,事难成矣!”
果然,晚上回到贝勒府,即得着了皇帝训教众皇子的消息。
弘普看完下面送来的消息,“阿玛,大堂伯,八堂叔挨骂了。”
雅尔哈齐忙着胳肢弘宝,头也没抬:“怎么了?”
弘普道:“汗玛法先告诫了众位堂叔伯们约束各自管辖的属下人等,说太子堂伯的手下犯事儿后都不曾宽宥,别的堂叔伯们的手下自也一样。还说大堂伯身边的几个太监、侍卫妄探消息,恃强无忌,大堂伯手下的人因杀人等罪充配流放的不少,让大堂伯宜速行更改。”
又拿起那叠纸念道:“汗玛法说大堂伯前次说的‘嗣后同心合意在皇父膝下安然度日’不是善语,因为大堂伯先前的斑斑劣迹太多,这般和好之言出之其口难让人相信,总不能堂叔伯们其中有人行非礼事,大家也要同心合意的。嘿嘿。阿玛,汗玛法这说的‘有人’是暗指八堂叔吧。”
雅尔哈齐头也没抬:“应该是。”
弘普接着道:“汗玛法让堂叔伯们安份度日,嗯,汗玛法骂八堂叔了,说他查太子奶公凌普的家产不对。凌普贪婪巨富,众所周知,八堂叔所查未尽,八堂叔这是欺君罔上,是妄博虚名。”
顿了顿,念道:“‘凡朕所宽宥,及所施恩泽处,俱归功于己,人皆称之。’阿玛,汗玛法现在才知道八堂叔把他施予下面人的恩惠归功于已吗?”
雅尔哈齐还未答话,被玉儿在胳膊上拍了一下:“你没个完了,孩子还小,笑这半天,累坏了,不许再玩儿了。”
雅尔哈齐看看躺在炕上呵呵直乐的两个小儿子,又看看一边捂嘴偷笑的女儿:“容容?”
惠容放下手:“阿玛,我什么也没做。”
雅尔哈齐无奈:“不是你给你额娘使眼色的?”
惠容把小弟弟抱了一个起来:“阿玛,你以前欺负二弟三弟,现在欺负四弟五弟,阿玛,你是大人呢。”
弘芝弘英一对眼:“阿玛,你现在有小弟弟欺负了,以后能不能别欺负我们俩了?”
雅尔哈齐反驳道:“阿玛这是和你们的小弟弟玩儿,不是欺负。平日也没欺负你们,阿玛那是锻炼你们。”
惠容给小弟弟擦干净口水:“你看小弟弟口水流得到处都是了,你也不停手。”
雅尔哈齐不以为然:“你们小时候都流口水,反正又不会流干,没事儿。”
玉儿伸手拈起雅尔哈齐腰间的一小块儿皮转了三百六十度,痛得雅尔哈齐打了个哆嗦,直抽冷气,这一手,太狠了。
委屈地回头:“媳妇儿,青了!肯定青了!”
玉儿恨道:“口水流干?嗯?”
雅尔哈齐陪笑道:“失言,完全是失言。这俩小崽子还吃奶呢,这流了口水还得从你身上找补回来哈,我以后注意不让他们流口水。”
玉儿哼一声,放开手,继续低头绣绣品,“你在前面拦着弘吉弘宝,别让他们扑我,扑到针上就坏了。”
雅尔哈齐一手揉着被欺凌过的腰,一边赶紧点头:“放心,不会放他们过去的,你夫君我就是不可逾越的高山,俩小子想冲过去骚扰我媳妇,没门儿。”
玉儿抿嘴一笑,“普儿,还有吗?”
弘普摇头:“没了。额娘,你说八堂叔有没有被打击到?”
玉儿想了想:“应该,有点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