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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雅尔哈齐有些不耐烦,为什么这些女子都这么不爽利?说个话总吞吞吐吐,欲语还休?看看一边的媳妇儿,嘘口气,幸好他媳妇儿不是这样,要不,他的日子要过得多煎熬?想干脆把这个表妹丢给妻子,可又怕妻子一时心软坏了事儿,只能压着性子坐着,所幸,目前他手上也没什么事儿,耗吧!

玉儿看看丈夫,对于他的小动作无比了解的她自是知道丈夫这会儿心烦了,想了想:“表妹,你表哥是个武夫,素来不是个有耐性的,你要是不好说,让你身边的婆子说吧。”

雅尔哈齐对于媳妇儿把自己称为武夫的言辞也不以为忤,反正,他媳妇儿喜欢武夫,不欣赏那些成天酸溜溜掉书袋、说一句话都要转八个弯儿的书生文人。岳父一家子,除了岳父,全是武夫,也没见媳妇儿少亲他们一点儿!

表妹不敢置信地看看被表嫂说成武夫的表哥,表哥明明是身份尊贵的亲王之子,怎么到了表嫂嘴里,仿佛和她家里的那些个护院一样了?可表哥神情却无一丝异样!

表妹压下心底的波澜,示意身边的婆子替她说。

那婆子站到厅中对着上首的两位贵人行了礼,开始慢慢描述自家奶奶的困苦生活。

表妹姓刘,叫刘冬青,夫家住在盛京的烟台村。

当今的皇帝,多次往返于盛京、兴京祭祀祖陵。谒陵队伍往返时要在烟台村设立“尖营”,以供皇帝进食“午膳”。其时,盛京五品以上官员要在烟台村聚集,跪迎皇帝入都,因此,烟台村不同于别的村落。

王府不只在京郊有几十万亩地,在京外各地也有庄园田地,因亲王不奉旨不能出京四十里,因此,外地的管事其实都可算是肥缺,只要每年按旧年例上缴收成,其它的,亲王府基本不太管,他们在庄子做管事,上面无人管束,更因是王府的奴才,当地一般儿的官员无事也不会去招惹,他们作威作福,跟土皇帝差不多。

表妹因姿色颇好,被三十多丧了妻的盛京管事彭万里看中,托了人下聘娶了回去做续弦,其礼不曾差一丝半毫,那时,表妹只有十三岁。

玉儿想了想,表妹十三岁时,雅尔哈齐只有十四五岁,那时,正是他拼命习武的时候。想是自顾尚且不暇,又没人在他面前提起还有这么一门儿亲,他年纪又小,估计全忘了要照应这个血亲。而且,除了他自己纳了表妹,表妹的身份儿,嫁了盛京的管事,也算不错。没见表妹搅着手帕子的小手很是细腻?那明显是一双不曾做过粗活的手。

表妹的父亲应了管事的亲,把她嫁给了管事,三十多的男人,娶了一个十几岁的美貌女子,一般的人,都会很是疼宠的。彭管事也不例外。可惜,表妹多年无出,四年前,彭管事一场大病没熬过去,死了,彭管事的小妾被他弟弟接收了,婆婆让表妹跟京里的王府去信,求雅尔哈齐让彭管事的弟弟接着管盛京的庄子,只是,信还没送走,王府却已派人过来接手了。婆婆觉得儿媳妇没像大儿子在世说的那样帮上家里忙,又克死了丈夫,她自己又没生下一儿半女,便不喜欢她。表妹日子就越来越难……

不久前,有人透消息让他们来京,说雅尔哈齐现在位封贝勒,位高权重,照顾一个血亲的能力还是有的。表妹便来了。送她的人中,有她丈夫的弟弟。

玉儿听罢挑了挑眉,这是个家族时代,亲戚间是必须互相看顾的,若不然,会被人戳脊梁骨。

雅尔哈齐问道:“表妹,你父亲呢?”

表妹彭刘氏搅着手帕子:“父亲让我先来京城找着表哥,他在盛京还有差事,不敢随便离开回京。”

雅尔哈齐想了想,“姨娘就你父亲一个弟弟,我做为后辈照顾他是应该的。只是,你已嫁作人妇,既然夫家不曾休弃你,我却不能就这样收留你。那于礼不合。”

看看下面泪水如断线珠子般往下掉的表妹,雅尔哈齐顿了顿:“你是要守节,还是要再嫁,你自己想好了。若要守节,就须在夫家好身奉养公婆,若要再嫁,这事儿却须你父亲做主。”

“表哥,再好的人家,又不是血亲,又怎会好好看顾我?我毕竟已嫁过一次人了,也不好找人家,我爹只是个奴才,他也不能帮我找到什么好的?”表妹悲泣出声,哀哀欲绝。

玉儿听了这话挑了挑眉,不是血亲就不会好好看顾?表妹这话里的意思就差直说出来了,不过好在到底还存了点儿羞耻之心,不曾真个说要表哥纳了她!

雅尔哈齐低头想了想,“你若要再嫁,我也能给你在旗下找个忠厚的、家境也好的。行了,你先去客房梳洗,也想想到底要怎么办,别的事儿,再说。”他实在不想再和她说话了。

玉儿坐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

这个时候的八旗,仍保留了关外的一些风气,未曾生育子女再嫁的满族女子其实不少,更不用说彭刘氏的身份儿只是包衣奴才。做包衣的,有时你想自己守节,也未必能守成,毕竟,连人都不是自己的,便是想守,如果做主子的硬要让你嫁人,甚至自己动心要纳了回去,你都得顺从不是。因此,彭刘氏再嫁之举并不惊世骇俗。彭刘氏对自己地位高贵的表哥动了心思,不想嫁一般的人家,她虽有此心,可这话却不好当着表哥的嫡妻说出来。

彭刘氏与婆子一起回到客房,擦着眼泪:“尤妈妈,表哥不中意我。”

尤妈妈想起坐在贝勒爷身边的夫人,来前儿的雄心壮志被打击得消了不少,志在必得之心也清醒了许多。先前,她只道自己家奶奶长得俊,谁知道,放在贝勒爷夫人跟前一比,却是尤如鲜花脚下的野草。贝勒爷有这样的嫡妻,真能看得上自家奶奶?想着眼跟前的富贵就要飞了,尤妈妈咬牙。

“奶奶,现在,最要紧是留在这庄子里,老奴先前看了,这庄子没什么下人,此时,奶奶正可以借机在贝勒爷面前多走动,虽说你们是血肉至亲,只是,到底只是小时候见过,感情不深,你常在贝勒爷跟前,他见得久了,念在过世的姑奶奶的份儿上,也得多为您考虑考虑的。到时,您再跟他表明一番心意,贝勒爷定会留下你的。”毕竟,贝勒府多奶奶一个也不多不是,不过是花点儿银子养着,贝勒爷总不会吝惜那点儿银子的。到时,自己照样能得体面,如果日久天长,贝勒爷与奶奶的感情深了,自己也能呼风唤雨。

那主仆二人下去后,玉儿冲着雅尔哈齐笑,雅尔哈齐无奈地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玉儿笑道:“我看我男人有多招人!”

雅尔哈齐扶额,这个表妹的心思,再清楚没有的了,只是,她怎么不看看自己身份?

他会缺女人?如他跟皇帝说的,镶红旗的包衣,他想要谁就能得着,多少黄花闺女想着能入了他的眼,从此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他会看上一个守寡的?如果她不是他的血亲,他真想给她一脚。省得见了心烦。

玉儿心里真是说不清楚的五味杂陈,以前,她知道,那些八旗的,但凡满了十岁的女子,好些就想着进了王府给他做侧;现在,连没了丈夫的,也想跟他!哈,自己这几年还真是过得清省,居然一直没人到她面前来提这些事儿!

其实,这还真是得益于雅尔哈齐的身份。要做他的侧室,那必是秀女,秀女都是皇帝给指的。要做侍妾,那全都得是镶红旗下的,那些人便是再有心,也没人有那胆子到玉儿跟前毛遂自荐的。又不是真的蠢得无可救药,不去勾搭爷,却去刺嫡妻的眼不是!可是,贝勒爷自己没起心,她们和家人还真是只能在暗地里想想。

便是有那走继福晋的门路,走王爷的门路,想要进雅尔哈齐的屋,可人家雅尔哈齐对这两个长辈赐的人还都不待见。以前亲王府的丫头还寻摸着机会勾搭,可自打雅尔哈齐成婚,他身畔的,全是玉儿的陪嫁,连他以前身边的墨言墨语都没能成事儿。雅尔哈齐又一心扑在玉儿身上,别人,还真就是没找着机会。

只是,这次来的这位,还真不好办,她是奴才,可她也是雅尔哈齐血脉上的表妹,虽说,这个时代,按理说只有庄亲王嫡福晋的兄弟,雅尔哈齐才会叫舅舅,别的,都只是他的奴才,可人都得讲个血脉亲情不是,如今,她既找上门来了。他们还真不好拒之门外。

“想什么呢?”

“你还真能招蜂引蝶。”

雅尔哈齐咬牙:“招蜂引蝶?嗯?”

玉儿捂住嘴,对于自己一走神儿就被他问出心里话的事实很无力,赶紧陪笑:“嘿嘿,谁让我们爷这长得好,人品好,能力好,这家世也好呢。”

雅尔哈齐哼了一声,决定暂时放过她。

“不能留在庄子里,庄子没贴身侍候的,你一忙,留下我和她呆一起?不好!”

玉儿笑道:“你守着孩子们,她还能怎么的!”

雅尔哈齐没成亲前,可领教了不少丫头的手段,自不会如妻子一样掉以轻心。

“现在送贝勒府也不妥当,也不能送到咱们的庄子上,恐下面奴才多思多想,也不能送回王府……”

玉儿想了想:“给她买处房子住着吧。”说完窘了一下,这怎么像安置外室似的。

谁知雅尔哈齐还真一拍手道:“这个主意好,让你哥哥帮着物色一个小四合院儿买下来,咱就送她当以后的陪嫁了。”让岳父家的人去买,也不会有人说他惧妻置外室。

玉儿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去厨房做午饭,雅尔哈齐自去了书房。

庄子不大,彭刘氏很快知道表嫂去了厨房,便领着尤妈妈也过来了,一进厨房,被烟熏得呛咳起来,玉儿手上忙着,也没功夫管她,只道:“表妹来厨房可是饿了?”

彭刘氏看着头包布巾,手脚利落的表嫂愣了半晌,直到尤妈妈推她才反应过来:“表嫂,我来帮你吧?”

玉儿本不想让她帮忙,不过,看看她的手,唇角一翘,“行,你把那鱼收拾出来吧,咱今儿中午再加道菜。”

彭刘氏是包衣奴才不假,可她从小还真没怎么做过活儿,最初到盛京时,那边负责的管事知道他们一家是王爷跟前儿侍妾的弟弟,待她一家自不一般。后来,管事的换成彭万里,待他们就更好了,最后更是娶了她回去由丫头侍候着,这大冷天的,在厨房里抓冷水里的鱼……

彭刘氏打了个冷战,她很想告诉表嫂,自己只是客气一声儿,可这说出的话,是没法儿收回来的,何况,连贵为夫人的表嫂都自己下厨,自己一个包衣,还不能做做活儿?

彭刘氏无法,脱下外面的斗篷递给尤妈妈,玉儿一眼瞄到内衬是锦,扬了扬眉,这种越制的衣饰在京外或许人们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进了京城,却是个不小的罪名。想了想,却不愿意自己费神,准备一会吃完饭,让曹嬷嬷给这位娇艳的表妹上一课。她可不想有人传庄亲王府的奴才穿锦着缎,而贝勒夫人居然听之任之这类的话。

彭刘氏手忙脚乱地捉鱼,半天也没把那鱼弄出水缸,玉儿也不搭理她,只低头忙自己的,彭刘氏委屈极了,这水好冷,明明,京城没有盛京冷的。她忘了,她在盛京,也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何时碰过冷水?

抬头看看动作熟练快捷的表嫂,彭刘氏咬牙,又伸手去捉,最后还是尤妈妈看到一边的网子,拿了递给自家奶奶,彭刘氏才把那鱼捞了出来,只是捞出来后,她却有些犯难了,她没杀过鱼,或者说,她什么也没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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