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原本的慌乱更甚,手碰了几下,都没能碰到接听的那处屏幕。
马弈取笑:“干什么慌乱成这样?”
梅佳琪看了马弈一眼,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慌乱,可是现在就觉得心神不宁,原本那种感觉,已经被压下去了,可是现在又浮了上来,心头没来由的,笼上一层恐惧。
如果是平日里,马弈这样嘲笑她,她一定嘲笑回来,可是现在她却没有那个心思,只对着马弈扯扯嘴角,看着手机,就像一个烫手的山芋一样。
突然,手机安静了下来,梅佳琪蹙蹙眉,正打算拨回去,猛然手机一响,惊了她一下,一时没拿稳,手机掉在了车座下,她慌忙就要去捡,却听耳边响了了一道轻缓的声音:“我来吧。”
说着,马弈就捡起了手机,顺便替梅佳琪按下了接听键,递给了梅佳琪。
“梅姐,出事了!”
梅佳琪刚把手机放到耳边,就听见小陈慌乱的声音,隐约间还能听到压抑的低泣。
梅佳琪心头一跳,克服自己心中慌乱,让自己用尽量平静地语气询问:“出了什么事情?”
“北方市场那边出事了,而且――”
梅佳琪嗓子一紧:“而且怎样?”
马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感觉身边的梅佳琪身体瞬间一僵,原本沉静的眼眸,充满了恐慌,面色一下子变的苍白,双唇紧抿着,好像在强忍着什么,那倔强的模样,看着让他心疼。
梅佳琪挂断了电话,目光怔怔的落在了前方,半晌,都没有缓过神来,只是那样呆愣愣的望着,目光也没有任何焦距,好像傻了一样。
直到耳边传来马弈关切的询问,她才回过神来,望了马弈一眼,那涣散的目光,渐渐聚合,这才有了焦距。
梅佳琪看着面前含笑的眉眼,心里憋得慌,不知道该怎样和眼前的人诉说,她望了马弈半晌,最后只说了一句话:“马弈,我不回家了,送我去机场。”
马弈一愣,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个女人大半夜去机场干什么?
“送我去机场,马弈,快点。”梅佳琪又说了一声,带着央求的味道。
马弈的双眉紧锁,定定地忘了梅佳琪一会,最后什么也没说,开车朝着机场走去。
平静的夜晚,大雪纷纷扬扬,一辆车飞快地驶过,一会儿的功夫,那车轮印就被一片白色覆盖。梅佳琪将头靠在车窗,目光望着窗外,不言不语,心头却是一片烦乱。
车子很快到了机场,马弈刚刚将车子停下,梅佳琪便提起包,疯了一样朝着机场内走去,马弈来不及将车子停好,就钻出车子追了出去,一路跟着梅佳琪,来到了售票处,却见梅佳琪望着那闪动的屏幕,许久,都没有移动一步。
马弈心里担忧,上前扳过梅佳琪的身子,强迫梅佳琪看着他的眼睛,沉声问道:“小梅儿,告诉我,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梅佳琪茫然地看向面前的男人,紧绷的面容,刚毅的侧脸,原来马弈不笑的时候,也可以这样严肃。
心头一酸,梅佳琪扑到了马弈的怀中,有些事情,她真的不想的,她想要好好的工作,不想拖累了他,可最后,还是害了他!
“北方市场施工时出事了,死了人!”低低的声音,从怀中传来,马弈瞳孔一缩,幽幽的眼眸闪烁着深邃的光。
他低下头,看着怀中的女人,那娇小的身躯,在微微的颤抖着,可是也只是颤抖,他并没有听到任何哭声,也没有感觉到胸前湿热。
他可以感受到她心里有多恐慌,可是即便这样,她都没有哭。
心头一震,从那里泛起痛意,慢慢的,传遍了全身,连带着眼睛都疼了。
刚才她的恐慌,他全都看在眼里,可以想象,工作几年来,她一定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情,然而,即便这样她都没有哭,那么――
这么些年来,她是怎么过来的?在那些艰难的时候,她又是怎样说服自己,站起来的?
马弈知道,北方的市场那边出事了,他该想办法去处理,可是现在,他就是心疼怀中的女人。
他将她紧紧护在怀中,一双手环在她的腰间,紧了又紧,目光落在那闪动的大屏幕上:“由于暴雪突降,飞往北方的航班,全部停机”。
梅佳琪心里难受,脑海中闪过陆翊说过的话,从马弈的怀抱里抬起头,就往服务台那边跑。
“你好,我想问一下,北方的航班什么时候能重新起飞。”
“您好小姐,北方的航班如今暂停起航,具体什么时候起飞,还需看大雪什么时候停。”
“哦!”梅佳琪失望地走了回来,抬头看向马弈:“怎么办?”声音里,满是无助。
“别急,这事儿,不是心急就能处理的,你先上车,我送你回去,然后,我再想办法,到那边看看。”马弈安抚着梅佳琪。
“不行,我要和你一起去。”
马弈蹙蹙眉,面上有些不赞同,放低声音,伸手捧着梅佳琪的脸:“乖,现在那边大雪,你过去太危险,好好在这里呆着,我一个人过去。”
“不,我一定要和你一起去。监工那边的事情,本来就该由我来负责,现在出了事,我更应该去看看。”顿了顿,梅佳琪垂下头:“马弈,我不想拖累你。”那一声说的极低极低,她垂着头,马弈看不见她面上的表情,不知道她有没有哭,可是,他听见了浓重的鼻音。
他想,即便是她没有哭,眼睛里也噙了泪。
于是,到了嘴边回绝的话,又吞了回去,淡淡地应了一声:“好。”
说完,两个人也不拖延时间,转身,便朝着车子奔去,从小陈打电话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小陈接到出事的消息,应该是在出事的几个小时以后,估摸着是在今天傍晚。
这样一番推算下来,从工地出事,到现在应该已经过去了六七个小时。这事儿,他们必须早点赶到,才能尽早处理,否则拖得越久,越容易出事。
然而,他们谁都没料到的是,他们这一去,并没有及时赶到,等到他们出现在工地时,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
鹅毛般的大雪,依旧飘飘洒洒的下着,路面上已经覆盖上了一层洁白,漆黑的夜路,被洁白的雪照亮,昏暗不明,道路上没有什么车辆,偶尔有那么几辆从他们的车子旁驶过,也是朝着灯火通明处开去,唯有他们的车辆驶向那不知明的黑暗。
已经凌晨两三点钟了,北方的雪,来的向来凶猛,这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道路上已经堆满了积雪,厚厚的一层,大概有五厘米的样子,车子从上面驶过,留下很深的轮胎印。
害怕车子打滑,即便在高速公路上,马弈也不敢开的太快。夜路本就要注意,更何况还是雪天。
马弈看了一眼身边的女人,瞧见她一脸担忧的模样,便对着她笑笑,宽慰道:“不要太担忧,没事儿的,现在还不知道具体原因,等到了那里,查清楚了,也许并不是你的原因,这么晚了你先睡会儿,十几个小时的路程,到那边还早。”
马弈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快,可是,依旧没能扫去梅佳琪心头的阴霾。她如今,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丫头了,怎么会不明白,这事情远没有马弈说的这样简单。
工地那边死了人,搞不好便是要被告上法庭,到时候不仅要付出赔偿,建立公司,开阔市场的事情,定然是要泡汤了,连带着――
他都有可能被公司的那些人撵下来!
他空降而来,表面上,公司里的人,碍于老爷子的面子,都不敢说什么,可是背地里都等着看他笑话呢!这次事情若是被闹大,那些人怎么可能不借题发挥?
梅佳琪的目光落在马弈的面上,瞧着他面上一片平静,嘴角微微勾起,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可是她明白,他这样的一副表情,不过是装给她看的。一二十年的青梅竹马,她怎么会不了解他?
他纵然面上一片平静,可是,那一双含笑的眼眸,此刻,却没了笑意,幽深的眼瞳,仿若大海,一望无垠,深不见底。
梅佳琪抿抿唇,半晌抬起头,一双夹杂着忧愁痛惜的眼睛,定定地望着马弈:“马弈,你告诉我,与我们公司合作,你答应了公司里的那些股东什么?”
马弈正开着车,乍听梅佳琪这样问,心中一惊,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又迅速收回了目光,然后像平时一样,露出一个不在意的笑:“你觉得依着我的性子,怎么可能答应那帮人什么?”
梅佳琪心里难过,声音提高了几分:“马弈,不要骗我,告诉我,你到底答应了那些人什么?”
那天,陆翊虽然告诉梅佳琪,马弈在那些股东面前,立下了军令状,可却没有说是什么。当时梅佳琪想着,合作的事情,有着她层层把关,不会出什么事情,也就没有追问。
却没有料到,这不过一日的功夫,就出了事情。梅佳琪心中自责,怪自己太过自信,为什么当初马弈要与他们公司合作的时候,她不拦着?如果她拦着,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真没有答应什么,你别多想。”马弈腾出一只手,揉了揉梅佳琪的头,却是被梅佳琪躲开,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不愿放过他。
马弈叹息一声,他知道梅佳琪心里在想什么,总归不就是怕拖累了他吗?可是她可知,这辈子,他最不怕的就是她拖累他,哪怕累伤了,累垮了都不怕。最怕的,就是有一天,他们两个人没有了一点关系。
爱情这玩意儿,活了二十几年,他都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可是,他却深深地陷了进去无法自拔。如果早些年,他晓得眼前这个小妮子会这样绝情,或许,他还会抽身,可是现在,已经没办法了。
他们曾经演过一出话剧,她是祝英台,他是马文才,那个时候调皮,愣是让马文才最后拿下了祝英台,搞乱了整个话剧,惹得她气了他一个夏。没有人知道,那个夏天,他偷偷乐了一个夏。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注定当不了梁山伯那样的人,所以,他选择做了马文才,做一个能娶得了祝英台的马文才,将他的祝英台,牢牢的护在怀中,不受任何人的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