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浩找到刘真的时候,时间已过了有一段,对方隐匿在广场上围观的人群中,存在感越发低了。齐云浩眼见着绑着的孩子哭了好半天,围众漠然无情的看着,仿佛个个都是刘真。齐云浩里里外外找了半天,才终于在角落里把对方找了出来。与此同时,人群中开始有了微微的骚动,齐云浩伸长了脖子看过去,只见另一边,昨天跟刘真谈话的老者正缓缓行来,人群中自动为他让开了一条路,那老者在白天看来只觉得分外枯槁,浑浊的眼珠里看不出任何情感上的波动,每走一步,都仿佛耗尽了力气一样,若不是提前知晓,齐云浩差点就把他看成了一只丧尸。他们这一路行来见过不少那种东西,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每一个看起来都是死气沉沉,尽管他们很有攻击性,但跟老者相比,气势上居然让人觉得要逊色几分。齐云浩一时半会儿摸不清他的底细,眼见着刘真暂时没有离开的意思,干脆比肩站在了他的身边观察着眼前的形势。
老者的出现似乎也昭示着某些东西开始发生改变,围观的人众都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地方本来就不大,齐云浩被人潮挟裹着推到了广场边缘,待站定一眼望去,老者正步上祭坛,他佝偻了腰,仿佛背起了什么似的,垂下头颅看着已经吓傻了的孩子。齐云浩这才发现从踏入这个地方看到那个孩子的第一眼起的违和感,他一直抓不住到底是什么,眼下,一片寂静中,他看清了那个孩子的面容以及恐惧的神情,他这才发现,尽管小孩子穿着的是村落当地人的服饰,但是他的眼神,他的周身所散发出的格格不入的气度,都在表明他不是村落里的孩子,这是一个外来者。一个外来的小孩子,为什么会被绑上祭坛呢,齐云浩意识到自己同样属于外来者的身份,以及那在脑海中断断续续的记忆片段,不由得紧锁了眉。
老者打量那孩子的时间其实并不长,旁边的人随即便递上了火把,老者擎着火把下了木头台阶,也不看众人,随手就将火把插入了脚边堆着的蓬松干草中,他逆时针沿着祭坛走着,直到四角全部都吐出了橘红的火舌,孩子已经没力气哭喊了,几乎残忍的静默中,刘真忽然动了一下。正因为齐云浩跟他隔得很近,才第一时间发现这个男人脸上出现的一丝不忍,转瞬即逝,若不是太过于真实,齐云浩简直都要怀疑这风过湖面的一丝情感缝隙是否真的出现过。刘真很快就恢复了自己那漠不关心的冷淡表情,火光倒映在他的瞳孔里,齐云浩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在齐云浩的印象中,似乎这种火祭主要盛行在西方,像电视或者漫画中讲的那样,将人绑在柱子上处以火刑,处于火中央的人越是嘶喊的惨烈,越是代表罪孽深重,需要火焰来进行灵魂上的淬炼,当然也有纯粹烧了献给神的,这种则恰恰相反,必须是纯净之人才有资格。所以当时某个小丫头蹦蹦跳跳的跟他讲这些的时候,齐云浩压根没兴趣搭理,跷着腿随便敷衍了几句就沉迷到游戏里去了。一直到现在,齐云浩都觉得滥用火刑是个很傻逼的举动,文明社会里高效电击或者枪决那样的死刑都渐渐判得斟酌又斟酌了些,未料天启时代来了不过月余,就有人堂而皇之的举行火祭,低压的群众态度让齐云浩心寒,他看着被卷进浓烟里的孩子,看着火舌舔上他的额发,湿漉漉的眸子里绝望滋生,他忽然觉得肺里一阵抽搐,像个火灾现场被呛得不行的人一样脱下衣服捂住了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