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李惊仙之后,水晶球便没有亮过。
但台上的人面色却越来越白,额头之上甚至隐现汗水,原因无他,因为他的后面已经排成两排,站了十二个孩子。
这便意味着,这次寻赋探脉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人被淘汰!
他向后招了招手,一位仆从走上高台附耳过去。
“去,马上去晋河分院请范老,跟他说我灵觉出了问题,定出了十二个盗血脉!”此刻他的声音已经微微开始颤抖。
“您确定要这样嘛?这对您的声誉…”
“声誉?我若错断,你觉得还有声誉吗?我探了十年脉,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十二个啊!这就是去年南部六城三分之一的数目!要么就是这座城出了妖孽,要么就是我刘东平是个妖孽!”
“是!”仆从看出他情绪不对,走下高台小跑着离去了。
望着台下窃窃私语的人群,还有那一个个满脸期待的孩子,刘东平有些咬牙切齿。
去年南部六城之中盗血脉总计三十六人,天选者则为三人。这个数据较诸以往来说,甚至算是较多了。
而今年他负责从若叶这座尾城开始,一位天选便足够惊艳,可这连续蹦出的十二位隐血分脉的孩子,却真真是吓了他一大跳。
“嘿,我说,您这耗费的真元可不少啊,头上汗都下来了,要不给您杯茶喝着?我们可都等着呢!”台下人群末尾处,一位身着兵服的人揶揄,他额头上有道较深的伤口,约有一寸多长,嘴角边似有些嘲讽的意味。
刘东平深深看了他一眼后开口说道:“我真是小看了这座城,连你这巡城的士兵,竟是个已经晋入换血境后期的盗血脉。”
台下众人不由得将视线移到了士兵身上,士兵似乎不太愿意被这样多的人看着,他径直转身离去道:“眼力既然没有问题,那你又哪里有什么问题!”
显然,他听到了刘东平与仆从的耳语,且不说两人隔着一座台,在这嘈杂的人群之中,他都能将话语的内容听清,可见其耳力之强。
看着士兵远去的身影,刘东平思索一阵后似乎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般说道:“下一个!”
台下,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丫头蹦蹦跳跳的来到了高台上,她回身向下看去,对着末尾处的溪峰招手展颜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说不出的俏皮可爱。
溪峰脸上不禁露出了微笑,下一刻他的微笑便直接凝固在了脸上,双眼也渐渐瞪大了。因为隔了十二人的水晶球,再次亮了……
刘东平刚刚平静下来的心随着水晶球的亮起似乎也开始跳的慢了一些,整个人呆立着如同石化般,台下的人们也张开了嘴巴,一时之间,场间再次回复了宁静。
“普通的城,出来的娃娃却都不普通啊,东平,我早跟你说过,你这谨小慎微的性子该改改了。”一位老人踏着碎步向着这里走来。犹如闲庭散步般,人却已经在高台上。
溪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确信,这位老人是从自己身边过去的,甚至走的每一步自己都看的清清楚楚,可眨眼间,他却已经在台上了。
刘东平对着老人作了一揖苦笑道:“范老,非是我胆小,只是这十年来,人族二十三城中南部众城探脉都是我在做,从未有像今日这般…这般…”
范甄回身看着已经放开了手,对着台下溪峰做鬼脸的小丫头,不禁一笑说道:“苍国合五国一统,已经一百三十八年,共进行过三次战争,第一次苍国初立,二教携五国联军血战一年,死伤无数,生生拖到界壁不稳魔族才退兵。”
说道这里他回头看向刘东平接着道:“第二次是苍国历八十四年,先帝遇刺驾崩,陛下于弱冠之年执掌皇权,那一战苍国也算是元气大伤,第三战便是四年前了,这一战,可谓是整个历史最成功的一次抵御,而这些孩子则都是出生在五年前。”
刘东平略微思索后道:“您的意思是我人族迎来万年来最强盛的时刻吗?”
范甄转身对着已经怯生生立在自己身边的小丫头和蔼问道:“丫头,你知道自己摸的这个球是什么嘛?”
小丫头眼睛骨碌碌一转后道:“爹爹说,它亮了,我便是人族的希望。它不亮,旁边的叔叔便是我的希望。”
范甄与刘东平不禁相视一笑,他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后看向了台下的孩子道:“所有人都可以明天去晋河分院报道,且都跟着你们父母回去吧。”
顿了顿后他略微思索以后又说道:“除了最后那个小家伙。”
溪峰原本听着老人的话心情极为激动,可当老人最后那一句话说出之后,他那颗躁动的心却被瞬间浇了一瓢冷水,脑袋更是一阵轰鸣。
“我不服!为什么除我以外都可以!我只是稍微迟到些而已,我到时,寻赋探脉也并未开始!”溪峰近乎是吼出声来,他看着台上的范甄,颇有些苦大仇深的意味。
而人群中此刻默默的为溪峰分散开一条道路,他的周围空无一人,他似乎就这样被孤立了一般,有种凄苦难言的情绪笼罩着他。
台上的丫头轻轻扯了扯范甄的衣角欲言又止。
“我能确信,你并非天选之人,只因你周身没有丝毫元气律动。而你气血律动太过于规律,丝毫没有一丝突出点,你,便是所有这批人中唯一的普通人。”范甄静静的看着溪峰,说着平静的话语。
而这原本平常的几句话,却让溪峰内心深处出现了从未有过得一种情绪。那情绪让他心脏跳动加快,让他双眼变的通红,让他浑身难受,胸膛中似乎有一股郁结之气如何都散不掉。
他径直到到台上,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双手放在了水晶球上,小丫头似乎被他吓到了,脸上有些担忧的神色。
范甄轻轻叹了口气,这个孩子拥有极为强烈的自主意识,也比其他孩子早熟许多。但世道有的时候偏偏就是这样喜欢玩弄是非。
水晶球没有任何变化,溪峰默默拿开了自己的双手,台下出现了一阵阵的叹息声,这五十多名孩子或许他们不能认识全部。
但是有一人他们全部都认识,那孩子无父无母,被一个瘸腿的老兵拉扯大,其他孩子还在玩泥巴的时候,他已经开始跟着老兵种菜拾柴,很多时候也会帮着些老人穿针引线。看着咬着双唇倔强走到刘东平面前的孩子,心中不禁不忍看下去。
“请为我探脉!”溪峰眼神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似乎已经将自己的一切压在了刘东平的身上。
刘东平看着眼前双眼通红倔强的人,竟没有了拒绝的勇气,他双手散发光辉,从溪峰后脑开始一直摸到脚踝,脸上表情却惊疑不定。
溪峰看着刘东平的脸色变换,内心深处的某种期待再次浮现而出。只是却如同覆海翩舟般,随时都可能被绝望淹没。
“你的经脉较常人要坚韧很多,你的骨生的极好,左右对称性是我至今所见最为完美。只是,你的血液之中,确如范老所说,没有任何突出性,较常人而言,你的体质要特殊一些。”刘东平酝酿了很久之后,试图用较好听的话语来安抚溪峰。
”溪峰自嘲着,原本崩的很紧的身体已经放松,原本心中的希望却不知道该在不在,低着头溪峰转身直接离去,他的背挺的很直,但却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意味。
范甄闭眼摇头,有时候,谎言要比实话来得更加伤人。尤其是对一些有着极强自主意识的人来说,谎言是一种怜悯,而这种人,最不需要的就是怜悯小丫头担忧的看着消失在街角的溪峰,摇了摇范甄的衣角轻声问到:“老爷爷,溪峰哥哥的身体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范甄轻抚着她的脑袋说道:“天是公平的,它夺走一个人的某些东西,自然会再给他其他的东西,命数这东西,谁说的清呢。”
小丫头咬着自己的手指紧皱眉头,想破脑袋也许都想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大衍之数五十,其取四十九,遁去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