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不过且是醉了一局的酒,却不想是一醉天明。
嘀嗒。
水滚落在了地上。
九崇忘拧着眉头,睁开了双眸。
仙侍捧醒酒茶上前,跪在他的脚下。
“不必了。”他起了身,只不过是意识有些沉罢了,哪里需要醒酒茶?
思及了月千里,他下意识的抬眼望去。
依稀昨晚故地,却无了那人身影,只剩下了一把断了弦的八角月琴。
九崇忘走上前。
月琴琴身八角,无甚图腾,琴声装有四根弦,古雅秀美。
“殿主,这是月上仙昨夜留下的,她说,若心中有悲伤,那便抚琴吧,琴声可以带走抚琴者的心中悲伤。”仙侍小声的道。
九崇忘鬼使神差般的俯下身,竟是抱起了地上的月琴,琴弦共断了三根,只有一根完好无损着。
她昨晚的心情是该有多糟糕,那般好的琴技,还能将琴上的弦给拨断了三根。
九崇忘挑开琴弦,便将损断的两头弦强行打了结装好。
“殿主。”仙侍皱眉,低声提醒道,“琴弦断后再打结是无益于事的,甚至会使原本清亮的琴音变粗糙。”
九崇忘看着琴,若有所思。
四
时间无声地流逝,弹指之间,已是过了几个月,同时,九重殿上也是迎来了新客。
前任殿主九重与其妻杂沙。
一去多少年,仗着修为傍身,二人风华未改,前者黑发红衣,后者黑发栗裙,倾城仙眷。
然而这二人却寻不见九崇忘。
直至了久久,才在扶桑树下寻见了他的身影。
他一身白衣,抱着月琴,一遍一遍的拨着琴弦。
忘我得似若疯魔。
最终九重一声轻叹,对仙侍道:“再一月,便是崇忘的九百岁生辰,尔等且好生备着。”
归途时,杂沙皱着眉,问九重道:“可要杀了花前?便当是给崇忘的生辰礼。”
九重挑眉,“活着的伤迟早会结成疤掉落,死去的伤只会永远滞留在心里。”
杂沙点头,“九百年前司命所预测的那一场大劫即将到来,到时,愿桥到船头自然着吧。”
五
说起九崇忘与花前的相识,原也不过是起于一场孽缘。
八百多年前,花前上仙百岁寿宴,九崇忘以九重殿主的身份前去宴上。
那时毕竟年少轻狂,那时的九崇忘不爱赴宴与人虚以委蛇,于是便择了一处桃花潭畔,偷得清凉。
而便是那时,却偶遇了佳人。
那一年里,夹竹桃开了遍地。
他微微睁开双眸,第一眼,便见着了那个月下美人。
佳人迎着一抹望月,一身浅色长裙,面遮白纱,提裙孤舞。
她的身前是一把月琴,月琴后的她身子轻盈的舞起再旋身,惊鸿回首时,将纤纤十指在弦上拨弄。
椭圆的琴身上,渲染着月光,偶然还会落下美人的一头乌发。
她没有被面纱遮去的一双眼眸,黑白分明,动人心魄。
九崇忘一向不谙世事,不知那些人情世故,今见了这般妙人,便含笑的直接开口问道:“此舞天上难寻,风采叫崇忘钦佩,不知仙子芳名?”
佳人一怔,下一刻,即盈盈笑了,道:“彼女信佛,月下捧经,千日长诵,里光舍利。”
月下……
她便是花前吧。
九崇忘一笑,拱手为礼,道:“是在下冒犯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