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离殇雪蝶聚集了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蝴蝶，眼睛处不断下着雪，仿佛在哭泣。
“爹爹，你看，蝴蝶哭了。”小女孩抱着天上，对着中年魔族嚷嚷道。
中年魔族抬起头，看着那些离殇雪蝶笑道：“是啊，它们哭了。”
“那是娘的眼泪吗？”
“不，那不是。”
“那，那些眼泪是谁的？”
“极夜之地的。”
“听不懂。”
“那是极夜的悲泣。”
小女孩抬起食指顶着下巴，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的懵懂和不明白。
“什么声音？”小女孩突然听到了脚，脑袋一低，目光落到声源处。
街角转弯处，一个穿着黑衫的少年走了出来，怀中横抱着一个穿着白裙，面无血色的绝美少女。
那少年目光紧紧的落在少女的脸上，妖异的脸庞上有些痴迷，有些迷茫，有些悲伤，有些愧疚，有些柔情……
一黑一红的双眸里，总有一种奇特的东西。小女孩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她感觉那东西很美丽，她完全被吸引住了。
“爹爹，那不是昨天救我们的那个夜歌哥哥吗？”小女孩缓过神，仰起脑袋，看着中年魔族稚声稚气道。
中年魔族没有说话，目光落在那颓废的少年身上，神色沉重。
他虽然看着少年全身，但他只注意一点，那少年的黑色左眼。
“这世界已经没有夜歌了。”中年魔族轻叹一句。
小女孩听不懂，抬起小手挠着脑袋。
“我们要不要过去打声招呼啊？”
中年魔族皱着眉，沉吟了良久，然后点点头，带着小女孩走向少年。
少年抬起头，那带着淡淡的悲伤的脸庞没有一丝变化。
“有什么事吗？”他问道。
“以后大陆还会有夜歌这个魔吗？”中年魔族淡淡的问。
少年闻言，低头目光又落回怀中少女的脸上，平淡的说：“不会有了。”
中年魔族皱起眉头，沉默不语。
小女孩突然感到不安，小手用力捉紧了中年魔族。
对此，少年并不在意，他只在意，怀中的少女。
“还有什么事吗？”
中年魔族挤出一丝微笑，道：“女人没了，可以再找，命没了，便是没了。”
“性命没了，可以投胎，老婆没了，便是没了。”少年平淡的回道。
中年魔族闻言怔了下，然后微笑道：“既然如此，我只能祝你一路顺风了，孩子。”
说罢，中年魔族便带着小女孩离开。
少年沉默了会，然后抱紧怀中的少女，又迈开了看似轻盈，却沉重无比步伐。
小女孩回过头，看着少年拖着沉重的背影，有些担心的问：“爹爹，夜歌哥哥他怎么了？”
中年魔族道：“他变回人了。”
“听不懂。”小女孩可爱的挠了挠头。
中年魔族抬起头望着灰色的天，叹道：“当人生失去了目标，那么到达路的前方便没有意义，只能向左，或者向右。左边是行尸走肉，右边便是死亡。”
小女孩还是听不懂。
中年魔族道：“记住，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魔不为已，肝肠寸断。”
小女孩依旧听不懂，小手挠着头，冥思苦想着这句话。
中年魔族望着灰色的天，沉默着。
……
少年的目光依旧紧紧落在少女的脸上，迈着沉重的步伐，走着，走着，向着那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的前方走着。
不远处的人族士兵们，已经舒展开了紧紧绷着的神经，放下铁戟，缷掉铁甲，坐在一旁休息，还有一些比较强壮，还能坚持的都去救治伤员。
这次攻占暗土城人族精心策划了很久，耗动了大量的兵力，甚至召出梁老将军，但依旧损失惨重。
但，终究是赢了。
暗土城里的逃亡魔族，已经不能成什么气候了。
但气氛依旧没有松懈下来，因为暗土城里还有一个很厉害的角色。
夜歌！
帝道境下第一人！手执魔族第一凶器夜痕的精仿品！游行极夜三年却没有一个仇家的怪物！
显然，这个夜歌是值得提防的，而且，这个夜歌还有一个敢从梁老将军剑下抢人的同伙。
这两个人足以造成大患。
他们并不知道，夜歌已经消失了，剩下的只有一个叫张皓的少年，一个身活心死的少年。
“嘿，那只大蝴蝶飞过来了。”一个人族士兵兴奋的大叫道。
话音一落，全部人的目光落到了天空上方的蝴蝶上。
“好美。”全部人都开始神往，就连一些受了伤的士兵也不由忘了伤痛。
一个少年走了过来，踏着微薄的雪，迈着沉重的步伐，抱着心爱的女孩，走了过来。
他的目光微抬，看着那些人族士兵，没有在意，继续走着过去。
他要回家，带着怀中的少女回家。
一个人族士兵发现了异常，目光落在那似乎在行尸走肉的少年的身上。
“魔族！”他看到了少年血色的右眼，不由心中一惊，手心因为紧张又开始出汗，但他并没有喊出来，也没有拿起兵器，甚至没有一丝要战斗的心思。
他感觉，这少年没有一丝危险。看着那少年脸庞上的迷茫与悲伤与双眸里的麻木，他甚至有些隐隐同情。
最后，他什么没有做，只是看着那少年，迈着步伐走来。
第二个人族士兵发现了抱着少女的少年，有些惊讶，然后，又有一个人族士兵发现……
最后，全部人都发现了少年，目光全落在少年的身上，有惊讶，有怨恨，有愤怒，但更多的是同情与可怜。
都说魔族都冷血无情的生灵，那少年怀中的少女是什么？
迎着全部人的目光，少年的脸色没有变化，继续向前走着，目光又落回少女的脸上。
再不看，以后就真得没有看了。
全部人都什么没有做，只是看着少年。他们不想动手，也知道自己不会是那看似行尸走肉般的少年的对手。
黄将军站在士兵们的最后面，看着少年，已经有些皱纹的脸庞很平淡，不知想着什么。
最后，他拿起了传音玉，连通了梁老将军的传音玉。
“梁将军，夜歌……出现了。”他的声音有些紧张的说。
“噢？出来了，那你还不杀了他？”传音玉传来了梁老将军的凝问声。
“他……有只眼睛的颜色是黑色的。”黄将军沉着声道。
“嗯！”梁老将军惊讶的哼了声，皱眉全部皱到了一起。
“半人半魔？”
“是的。”
“……终究有跟魔族有关系，杀了吧。”梁老将军沉吟了好一会才说道。
“我看着他，好像没有一丝要战斗的样子。”黄将军道。
“不说其它，就说他吃了多少人？这些罪，难道还不能给他个死？”
“我听说，夜歌只吃尸体的肉，没有吃时，也不会去猎杀活人来吃。”
“那他怎么活过三年的？”
“吃自己的肉。”
梁老将军闻言眉头猛得一挑，神色也变得沉重，道：“他真得，没有一丝敌意？”
“是的。而且，他抱着一个女子，似乎是他的妻子。”黄将军目光落在少年怀中的少女身上。
“妻子？”梁老将军眉头更皱了起来。
过了一会，梁老将军依旧没说话，黄将军不由问：“梁将军，该怎么审判他？”
“你自己看着办吧，这样的魔族，我真的没见过。不过听说，他救过很多人是吧？”
“是的。”
梁老将军沉吟良久，然后没有说话，直接把传音玉给关了。
黄将军拿下传音玉，看着少年的目光有些复杂，然后抽起佩剑，等待着少年的到来。
少年的步伐依然在继续，仿佛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止他步伐。
突然，少年的眉尖挑了挑，因为他看见路上有个身影。
他抬起头，停下步伐，看向黄将军。
黄将军对着他的目光，神色平淡。
“黄将军，能让开吗？”少年乞求着问。
“抱歉，我不能。”黄将军淡淡道。
“为什么？”
“因为你是魔族。”
“我已经不是。”
“你的右眼是血红色的。”
“那不能说明什么。”
“那你吃过人肉。”
“我吃的全是尸体的肉和自己的肉。”
“那终究是人肉。”
少年无言以对，只好沉默。
“所以，我不能过去，是吗？”他问道。
“是的。”黄将军回答道。
少年闻言沉默了会，认真的道：“要是我要硬闯呢？”
黄将军皱起了眉头，看着少年的眼神有了些凝重。
士兵们全部拿起了铁戟，准备了战斗状态，只要黄将军一声令下，他们便会冲过去。
黄将军摆了摆手，示意士兵们放下武器，对着少年道：“奉陪到底。”
“张皓，怎么了？”少年怀中的少女突然睁开了眼睛，看着此时的场景，苍白的脸庞有些困惑。
“没事。”张皓低下头，看着少女的眼睛无比温柔的道。
“我只是说说而已，你还真带我回家啊？”林小蝶苦笑道。
张皓点点头，没有说话。
林小蝶见此沉吟了会，微笑道：“那你可不要死啊。”
说罢，林小蝶又无力的闭上双眼。
张皓低头吻了一下林小蝶的额头，然后抬起头看着黄将军道：“能让开吗？黄将军？”
黄将军神色沉重，有些无奈。
“抱歉，还是不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