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看着跪在前面的杨震、吴彪二人,“杨震不听号令,不尊军规;吴彪擅杀乡绅,按军规从事!”众头领见林冲真生气了,忙上前求情道,杨安道,“大哥,杨头领、吴头领虽然犯了军规,可是此次截获了寿张县大量粮草、马匹等物资,请大哥精功折罪!”宋万道,“大哥,他们二人虽然违反了军令,但是也算是根据情况方便行事,所谓,兵无常势,随机应变,请大哥从轻发落!”林冲也知道这时候不是计较他二人的时候,不由抬脚踢了二人两脚,“你们俩小子他妈的能耐啊。既然众兄弟求情,就饶了你两个了,不过死罪免了,活罪难饶,每人十板子,记大过一次,滚吧。”两人遵命而去,众人见他二人出去,都轰然大笑。林冲笑道,“没想到这两个彪子竟然惹出这么大动静,运来这么多物资,更没想到堂堂一个寿张县竟然这么轻松的就拿下了,看来大宋朝廷真是日落西山啊!”武松笑着说,“是啊,大哥,官兵没几个是能打仗的,将领勾心斗角,士兵没有饷银,和土匪流寇没啥区别。”杨小妹清脆的说,“头领,既然我们占领了寿张县,为何要退出来啊,不如我们一鼓作气拿下整个郓州。”
林冲道,“我们现在还没有这个实力,更不能冒这个险,我们攒下这点家底实在不容易,郓州城又屯有三千多人的禁军,不是那么容易能拿下的,我们现在的策略是生存,在生存中壮大自己。”众头领不由点头。朱贵对林冲道,“大哥,这次我们在寿张,捉到一个朝廷派来的命官,这是他的官诰。”林冲接过看了,不由沉思,吩咐陆福将物资入库,铠甲装备战士,四十多匹马好好饲养,而后和朱贵一起去看李熙靖。
李熙靖拍拍夫人的手,说道,“是我连累了夫人和泳儿,早知道如此,就应该将夫人和泳儿留在京城的。”夫人看着憔悴的夫君心疼的道,“夫君切莫如此说,就是知道,我也会随着夫君一起来的,只是可怜了咱们的孩子,他才八岁。”说着不由眼圈发红。李熙靖道,“泳儿还好吗?”夫人擦干了泪珠说,“没事,只是受了些惊吓,哭了一阵睡着了。”又小心的和李熙靖道,“夫君,我见这伙山贼还有点规矩,并没有大肆的烧杀,可能是附近的村民,要不我们求求他们,让他们把泳儿放回去!”李熙靖沉痛的说,“夫人不知道,这伙山贼不是什么村民,而是梁山贼寇,占领州县的巨贼啊!我在朝中听大臣们说,梁山贼寇势大,还真没想到他们竟然能占领寿张县城,看来朝廷还是对这伙山贼认识的不清啊,幸好高太尉已经派了人来剿匪,希望他们能成功,将我们救出。”
两人正在说话,就听敲门声响,林冲和朱贵走了进来。见有女人和孩子,便对李熙靖道,“请李大人到外面说话如何?”见夫人担心,忙又对夫人说,“请夫人放心,这里没有人伤害李大人。”李熙靖无奈只好和林冲走出屋外。林冲让朱贵等人退下,对李熙靖说,“大人久在朝堂,还没欣赏过八百里梁山水泊吧,不如我陪你登山俯览一下这北方的山水。”说完在前面向山上走去,李熙靖拱了拱手,也一起登山。林冲不知道如何开口,李熙靖也不知道林冲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好在后面默默跟着。
两人到了山顶,只见夕阳西下,将入眼的湖水染成了金色,层层荡漾,波光粼粼,在茫茫的水雾之中,隐隐能看见远处的村落、树林,水面上偶尔有船只向梁山行来,那是打渔归来的百姓。山脚下是正在修筑山寨的众人,号子隐隐传来,不像是山贼,倒像是一副江南渔民之乡的生活图景。林冲看着眼前美景,不由心情舒畅,“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他吟的是南宋此人张孝祥的词《西江月,过洞庭》,不过现在那张孝祥还没有出生。
李熙靖听了心头一震,不由赞道,“好词!”北宋是中国文学家辈出的时代,唐宋八大家有五位出在北宋,又有苏门四学生等等,文化昌盛,文人风流,盛极一时。不管李熙靖是在朝为官还是在梁山为俘虏,但归根结底只是一个文人,看了美景,听了好词,也不由心情放松下来。“词是好词,奈何......”林冲接道,“奈何为贼,是吧?”李熙靖点头道,“即使文采风流,可是不用在治国安邦,造福百姓,则枉读圣人书,枉为孔孟门徒。”林冲笑着说,“在下有一事不明,请问李大人。”李熙靖见林冲不生气,态度也和缓了许多说,“你问吧?”林冲道,“先生一路从京城出发,到这梁山水泊,自然见到了一路百姓的生活,不知道李大人作何感想!”
李熙靖听他问这个问题,心里一沉,不由想到一路所见所闻,京城附近尚可,田地还有人耕种,地面尚也平稳。可是过了黄河之后,情形大变,田地荒芜无人耕种,百姓扶老携幼赤脚迁转,流离失所。李熙靖曾数次看着那夕阳下一队队踉踉跄跄逃荒的身影,也曾不时看到有人饿死倒下,再也不曾起来,还有那在河道官吏的皮鞭下劳作的劳役,更可恨的是还有些贪官污吏沿途盘剥,任意欺凌。李熙靖沉痛的道,“不可否认山东、河北两地百姓疾苦,但这只是一地如此,再说现在只是奸臣当道,皇上受人蒙蔽,所以才暂时没有抚慰百姓,我相信有一天朝廷必将除掉奸邪,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林冲不屑的道,“等,等到什么时候,等到两地的百姓都死完了吗?即使等到了朝廷拨付粮食赈灾,可是谁又为这些死掉的百姓负责?难道他们就该死,他们的命就不是命?”李熙靖说,“到时候皇帝会让奸臣的脑袋为百姓偿命?”林冲大笑着愤怒到说,“他们偿命,他们偿的过来吗?只怕把官吏都杀完了,也偿不完啊,须知天赋人权,人人生而平等,命无贵贱,大家都有家庭,妻室儿女,我们和他们比之所以还活着,只是多了一口吃的而已。
李熙靖也激动的道,“难道就为了活命、吃饭,就连忠孝礼仪都不要了吗?连君臣纲常都没有了吗?连为人臣子、百姓的顺心都不要了吗?就要造反吗?就不尊孔孟之道了吗?”
林冲无奈的笑着说,“当百姓祈求像狗一样活着都不能的时候,朝廷有什么理由不让他们造反,又有什么理由指责、剥夺他们活着的权利?当为政者都没有了纲常伦理、不遵守孔孟之道后,为什么还要百姓遵循那?须知,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李熙靖还想反驳,可是他越反驳越发现自己阵脚正在逐步被击溃,自己的语言越来越苍白无力。他之所以还要反驳,只是自己受了三十多年忠君思想的下意识反应,可是他又知道,林冲说的好像也很对,难道自己受了一辈子的忠君爱国的思想都错了吗?李熙靖陷入了沉思!“人人生而平等,生命无贵贱,天赋人权!”他慢慢的开始咀嚼,回味。
林冲看着,他知道,让一人放弃自己奉行了三十多年的人生准则,而接收一个新的或者是相反的理论,是非常痛苦的,那是一种煎熬。林冲深深一揖,独自下山,一个沉默的身材渐渐和山石一起慢慢隐入暮霭中。
第二天一早,林冲下令,让朱贵派两个人跟着李熙靖,只要不出梁山,随便他看,随便他问,并严令如实回答,任何人不准阻拦、要以礼相待。并让他和家眷搬到和林冲居住的宅子旁边居住,一切生活用品,优先供给。并让朱贵去山下散播消息,李熙靖已经被杀了。
这天下午,林冲正在和太平军一起在演兵场训练,朱贵找到,“大哥,据我们密探传信,刘锡已经开始整合部队,这两天可能要对梁山大举进攻,而且咱们的哨探也已经发现开始有官兵在附近探查地形。”林冲道,“具体怎么进攻能探听到吗?”见朱贵摇头,林冲只要让士兵继续训练,召集众头领一起去聚义厅议事。
朱贵道,“官兵从广济渠河监借调大船,船高三丈,每船能带五百兵士,并有小船若干,倾巢而出,由许清带领济州兵马,刘锡亲自统帅郓州兵马,南北夹击,估计进攻时间就在这两天。”林冲道,“刘锡不亏是带过兵的,知道我们必然不会轻易放弃山寨,所以攻其必救,两路直奔山寨,看来是要不得不正面作战了。”
林冲道,“我们兵力不足,只能应付南路来敌。”于是让第一军驾驶小船南下,与济州水军采取骚扰战,迟滞其进攻速度,并探听虚实。其他人抓紧战备,做好在山寨打攻防战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