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心突破“热障”
一项项科研成果，一个个荣誉称号，一张张烫金奖状，一篇篇在国际国内发表的论文……在曹春晓的人生轨迹上，一串串闪光的珍珠已够耀人眼目的了。“一个人的生命应该是这样度过的：当他回首往事时，他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过去的碌碌无为而羞耻”，对于奥斯特洛夫斯基的这句名言，曹春晓完全当之无愧。他在科学战场上转战南北，戎马一生，战果辉煌。他完全可以为已经取得的成就感到欣慰，感到自豪。
光阴茬苒，转眼之间曹春晓已年过半百。有人劝他可以休整休整，见好就收，干点带带学生、写写文章、搞搞翻译之类的“旱涝保收”的工作，就像一个优秀运动员夺了若干金牌后，已够享用一辈子的了，何必再去披挂上阵、身先士卒？如果拼不上去败下阵来，岂不落得个弄巧成拙、自毁声誉？还有人拉他“下海”：“凭你的技术和威望，开个公司搞开发，准能赚大钱。”然而，曹春晓都不为所动。他将个人荣辱、功名利禄置之度外，他一心所想的，是怎样最大限度地提高自己生命的有效利用系数，为祖国现代化建设多添几笔光彩。他觉得技术难度越大就越能“享受”探索科学奥秘的乐趣，越是艰险就越能实现人生的价值。他要在崎岖的科研道路上冲锋陷阵，他决心攻克最顽固的技术堡垒。
钛合金虽已在航空航天器上得到了广泛应用，但它的最高使用温度还只限于600℃，超过此限的零部件就属于镍合金的“领地”了，而后者的比重几乎要比前者大一倍。如何进一步提高钛合金的使用温度，继续向镍合金的“势力范围”挑战，使发动机的重量更轻，这是国际钛学者正在研究的重大课题。曹春晓把这一难题喻为“热障”。
始终关注和跟踪钛合金领域国际动态和科技前沿的曹春晓，获悉国外有人正在研制一种使用温度可达650~700℃的金属间化合物，这对钛合金来说无疑是一次革命性的飞跃。曹春晓瞄准了这一具有世界先进水平的目标，立即向国家“863”新材料领域专家委员会提出Ti3Al基合金的立项申请报告，项目名称是“Ti-Al系金属间化合物合金化和热处理工艺研究”，曹春晓是项目负责人。题目通过答辩之后，很快立了项。同时被批准立项研究Ti3Al基合金的还有中国科学院金属研究所、北京钢铁研究总院等兄弟单位，客观上形成了科技界的竞争态势。曹春晓明白，这一场角逐，不仅是国内科技界的，也是世界钛学术界的。中国人民是有志气的，在这场激烈的国际竞争中，我们岂甘落伍？
曹春晓锐气不减当年，一天晚上，他拿起毛笔，蘸满墨汁，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了8个大字：热障未破，岂能停蹄。将其压在办公桌的玻璃板下，时刻激励自己，不忘使命。这掷地有声、铿锵有力的8个字，表明了他老当益壮、虎虎生威的雄心壮志。无限风光在险峰，越是艰险越向前。他又脚下生风地踏上了更为崎岖的征程。
钛合金传统的两次或三次熔炼都是在真空自耗电弧炉中进行的。这种熔炼制备铸锭的方法，由于其熔池较小，在高温熔化状态下停留时间短，在所添加的元素还来不及均匀化扩散的情况下，熔池就因水冷铜坩埚的冷却作用而冷凝成固态了。这对普通钛合金来说，尚无大碍，但对于含有大量铝和大量高熔点铌（Nb）的Ti3Al基合金来说，就会出现成分不匀甚至出现铌夹杂的问题。曹春晓经过反复思考后提出一种新的熔铸方案：第一次在真空铸造凝壳炉内进行；第二次仍在真空自耗炉内进行。由于第一次熔炼的熔池要大得多，而且在熔化状态下保持的时间较长，因此，一次铸锭的合金成分便得以充分的均匀化，不再出现未熔透的铌夹杂。再通过第二次熔炼，获得提高缩孔位置和符合预定规格的优质铸锭。这一新型熔炼工艺（CS工艺）经过实践证明是合理可行的，并在其后获得了发明专利（专利号ZL9311.6677.2），曹春晓为第一发明人，发明名称为“钛-铝系金属间化合物基合金均匀化熔铸工艺”。这一新型熔炼工艺在提高化学成分均匀性的同时，也相应提高了锻件的室温拉伸塑性（延伸率），很好地解决了Ti3Al基合金室温脆性这一难题。
在获得优质的TD2合金铸锭后，又遇到了锻造和热处理方面的难题：其一，这种金属间化合物，铸锭开坯锻造时非常容易裂，是典型的难变形材料；其二， TD2合金的金相组织和力学性能对锻造和热处理工艺非常敏感，掌控失当，就会使室温拉伸塑性等关键性能达不到指标要求。
为了解决上述两个难题，曹春晓苦思冥想，提出了逐渐降温工艺（GDT）和高低温交替热变形工艺相结合的可以避免铸锭锻裂和优化金相组织的锻造技术以及可优化性能匹配的α+β区三重热处理技术（ABT）。在课题组成员的共同努力下，1989年短短的一年时间内，就研制出了性能优良的TD2合金棒材，并与安大厂合作，在1300扩孔机上轧出了综合性能良好的外径尺寸达656毫米的环形构件（国内最大的Ti3Al基合金构件）。这一重要进展，大大增强了课题组成员继续前进，攻克科学难关的信心。
张冠李戴考验自信
正在大家满怀信心继续拼搏之际，突然接到专家组的通知：“各承研单位送交的性能试样已统一检测完毕。结果表明，你单位的Ti3Al基合金的拉伸性能没有达标。”这一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在室里、所里炸开了锅，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冷酷无情地说道：“你们一年多来日夜奔忙的努力全泡汤了，你们在科研战场上吃了败仗，你们在国内科研大军的激烈竞争中被淘汰了！”
多年来一直是顺风顺水的课题组成员们从来没有受到过如此大的打击，作为课题组负责人的曹春晓更是首当其冲，一下子被打懵了。但他坚信，我们送去的试样绝对是合格的。之所以出现目前这种令人尴尬的局面，凭着他多年的工作经验和自信力，可以断定：要么是统测单位的测定结果有误，要么是把试样弄混了。他决定马上向专家组申诉，理由是：一、这一炉批的棒材，本研制单位自己测试的多根试样的性能数据都非常稳定，而且比规定的指标高出许多，有相当大的超标余地；二、就在切取统测试样的同一根棒材上，已预先切取和加工了三根试样并委托统测单位进行了拉伸性能试验，试验数据都很理想，怎么在统测时同一根试棒的性能突然变得这么低下，这不可能；还有第三个理由，曹春晓没有向专家组说，这就是他们的熔铸工艺、锻造工艺和热处理工艺，保证了合金成分、金相组织和性能的均匀性。专家组听了曹春晓的汇报后觉得言之有理，但还需要进一步验证后才能下结论。就问他：“有没有同一炉号的试样可供复查？”曹春晓暗自庆幸自己预留了几根以备不时之需。于是马上回答：“有，而且是加工好的，可以立即复查。”专家组当机立断，决定由叶恒强院士亲自到现场监督整个复查过程。复验结果表明，北京航空材料研究所研制的TD2合金棒材的拉伸性能完全符合指标要求，而且有较大余地。根据这种新的情况，专家组决定进一步对几个单位提供统测用的试样（已拉断）进行化学成分分析。结果表明，原统测不合格的试样的合金成分不是北京航空材料研究所而是另一单位的。北京航空材料研究所提供的试样完全合格。真相大白后，曹春晓如释重负。回首过去的几天，压力之大真如泰山压顶。好在曹春晓几十年来已“修得真性”，懂得在任何情况下都要镇静，要保持良好的心态。所谓“真性”，就是“好心态”。
曹春晓根据自己多年来的生活历练，早已总结、提炼出了有关“心态”的三条座右铭。
其一：顺利时，自谦自丑；逆境时，自信自美。
其二：泰安时，思危激志；危急时，理智应变。
其三：只有拥有好心态，才能拥有好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