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口吻和元春雪也一样,元春雪是恭喜自己取得执业证,他又恭喜什么?宋世杰不解地望着叶一帆,感觉这个时代的人明显比自己那个时代的人心地狡猾。
“望什么望,恭喜你出师啦。”叶一帆用手敲着桌子,阴阳怪气地说。
“吾乃大顺讼王,何谈出师?且说吾乃天才,大顺律法,无须教授,皆自学通之!”宋世杰摇头晃脑地说,心想,你何时又教过老子?冒充老子师傅,老子给你做师傅还差不多。
一句话说完,看着两个人的眼神怪怪的,突然意识到自己语言系统紊乱,把大顺官方语言带了过来,好在叶一帆和明晚晴似乎也没完全听懂,连忙打了个哈哈,假装诚恳地说:“开玩笑啦,谢谢师傅了!”
叶一帆点点头,又侧身望着明晚晴:“小明,也恭喜你!”
“我有什么好恭喜的?”明晚晴直接无感,“我一个打杂的,只要老板不找我麻烦,就烧高香了。”
叶一帆酸酸地说:“你之前是要请小宋吃饭吧,小宋说他晚上有预约是吧?”
“是呀,那又怎么样?”
“这回小宋不用等到晚上,意愿成行,这不是值得恭喜吗?”
“切,我还以为是给我涨工资哩。”
宋世杰却听出另外一层味道:“师傅,言下之意,客约并非今晚?”
“对,你看,那不是来了吗?”
叶一帆的手向外一指,一辆破单车就被他指引到门口了,单车比原先宋世杰的还破烂,隔着玻璃门,已经看出车架都全部生锈了,这让宋世杰刹那间有一些欣慰,自从穿越到这个和自己同名同姓的人身上,一直以为自己是这个时代最穷的,看来没有最穷,只有更穷,同时又泛起一阵酸楚。
且不说宋世杰在一瞬间想了很多,破单车的主人已经敲了门,随着明晚晴一声“请进”,那个人就哆哆嗦嗦走了进来,哆哆嗦嗦地在明晚晴指引下坐到沙发上,明晚晴给他泡了一杯茶,同时也给宋世杰他们两个各泡了一杯。
来人一手接茶杯,一手放在嘴边呵着气,哆哆嗦嗦地问道:“请问谁是叶辩师?”
“我就是。”叶一帆自顾抽着烟,眯着眼睛看着烟圈,懒神脱气地说,“不过,你的案件已经转给这位宋世杰辩师了。”
宋世杰心头一个激灵,马上想通一件事情,且不说将要接的是什么案件,就凭这个来找自己的人的条件,基本肯定这个案件就是干骨头,劳心劳力,说不定连辩师费用都弄不到,难怪叶一帆从元春雪办公室出来时那么高兴。不过管他的,这种为贫民打官司,自己也不是第一起了,老子在大顺,虽然有些小风流,但仗义执言,为民请命那是毫不含糊的。再说这是自己来到华胥国的第一桩案件,哪怕贴钱,也要把它办好。宋世杰把手插进兜里,那个第一次拥有的劣质皮革钱包里,以前那个宋世杰还留下一千多元。
“对,我是宋世杰,竭诚为您服务。”宋世杰站了起来,热情地说,一边向对方伸出手去,“请坐。”
对方犹豫了一下,还是和宋世杰握手了,宋世杰也是一愣,老子是请你坐,这是怎么回事,抓住我的手干什么?但马上醒悟出来,人家这是热情的表现,那握就握吧。一握,宋世杰感到手心一阵疼,原来对方的手不但粗糙,还结了疤,心里也是一阵疼。
“我叫向有财,今年三十二岁,是江城枫林乡的。”向有财喝了一大口茶,说话也利索了些。
“噗!”宋世杰刚刚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茶,差点把茶喷了出来,看着对方一身破夹克,虽然比大顺的麻衣精致得多,但据自己这段时间观察,是自己所见到的人当中最破烂的了,比那个贩卖碟片的老头还差。一脸胡子拉茬,说是三十二岁,倒像是四十出头,可见条件很差劲,还有财?有个屁呀!
对方没有注意这些,倒是抱歉地说:“本来不想打扰宋辩师的,我也没有时间,我在宜居物业公司打扫卫生,只是这件事确实让我很困惑,我妹子建议我来……”
“我有时间,朝夕随时为百姓服务。”宋世杰打断他的话,操着半文不白的腔调说,“有何冤屈须申诉的,但说无妨。”
向有财看了他一眼,眼光有点怪怪,又狠狠喝了一口茶,不知是室内温度高,还是他本身涨红了脸,他努了努嘴唇,象下了好大的决心才说:“宋辩师,我想问一下,离婚需要什么条件?”
“你结婚没有?”叶一帆在一旁突然反问道。
向有财一愣:“叶辩师,你什么意思?”
向有财虽然没有说出口,但脸上的不满表露无遗,这不是“狗眼看人低”,以貌取人,乡下穷人就结不了婚吗?宋世杰横了叶一帆一眼,心里也感到不满。
叶一帆无所谓地说:“没别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只要你结婚了,就具备随时离婚的条件。”
宋世杰一听,顿时醒悟了,真是个老狐狸,说话这么油滑,不过老子们那个年代可不是这么规定的,他问道:“你妻子可是无出?”
“什么无出?”向有财没有听懂。
“就是没有生育啦?”宋世杰一下子醒悟过来,妈的,怎么老是说大顺朝的语言,这个时代虽然和大顺一脉相承,但人们已经把过去几个字能够表达清楚的意思,换成无数个字来表达,哎,这时代真是垃圾语言没办法。
向有财摇摇头说:“那倒不是,我们有一个儿子,已经八岁了。”
“可曾不孝?”宋世杰又问。
向有财懵了一下,终于弄明白了,说:“她对我爹倒是很孝顺的,只是……”
“那就行了嘛。”宋世杰打断他,又问,“可犯外奸?”
这回向有财确实听不懂了,他把头望向叶一帆和明晚晴,那两个人掩着嘴,想笑又努力没笑出来,和他一样,象看怪物一样看着宋世杰。
宋世杰心下想,看什么看,不知道回答吗?外奸可是大顺朝的一个律法术语,当然在大顺朝也有极个别粗俗百姓不懂的,就解释道:“所谓外奸,简而言之,就是与外人私通,进而言之,就是与你家庭外的其他男人苟合!”
这回向有财勉强听懂了,呐呐道:“她和外人倒是没有发生过关系,只是……”
莫非?宋世杰又一个激灵,莫非是内奸?这个虽非大逆,但入不道,此罪之刑,女人可要受木马之苦,男人则要没收作案工具,充宫做太监,太惨烈了!在他大顺的诉讼生涯中,这种案件只做过一例。
宋世杰小心翼翼地问:“莫非内奸?”
“内奸?”向有财更听不懂了,叶一帆和明晚晴看他的目光更怪了。
“所谓内奸,乃是与其丈夫之外之家属,如汝父、汝之兄弟、或者其父、其之兄弟通奸也!”宋世杰摇头晃脑地介绍,心想,怎么遇着个粗俗无知的人啊,这么普通的律法语言都不懂。
向有财还是没有听懂,茫然地说:“宋辩师,你是我见到的最高深的人,你说话能不能简单点?……叶辩师,要不还是你来吧。”
“哈哈哈哈!”侧边叶一帆和明晚晴直接忍俊不禁,大笑起来,叶一帆不屑地看了宋世杰一眼,心想,妈的,元春雪还给他弄了辩师执业证,还以为他真出师了,直接是个疯子,出哪门子的师啊!叶一帆说:“虽然元主任安排的是小宋,但如果小宋不能胜任,为了顾客作想,我只有勉强来接了。”
宋世杰也是一愣,接着醒悟过来,不禁哑然失笑,妈的,这是二十一世纪的华胥国,我怎么把五百年前的大顺律法搬了出来?他回头瞪了叶一帆一眼,说道:“不用麻烦师傅出马,我能够搞定!”
马上定了定心神,开动大脑,把这半个月在宋世杰租住屋,屋内那些大学课本、法律条文、法典飞快在大脑里过滤一遍,好了,现在可以了,宋世杰扭头对着向有财,正色道:“既然你妻子有儿子,对你亲人也好,又没有和外人通-奸,那么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离婚?离婚在古代倒是简单,你一纸休书就解决了,不会写字,我可以给你代劳,你按个手印就行。就放在现代,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你想离,交给我,一定给你离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舒舒服服,赤条条离去无牵挂!”
向有财抹了抹眼睛,眼睛红红的,这个大男人带着哭腔说:“宋辩师,你帮帮我,我不想离婚。”
“不离婚你找我干吗?”宋世杰一听,也差点想跟着哭了,虽然在大顺,如果妻子没犯以上过错,那是不宜离婚的,当然,男人有权休妻,女人则不能休夫。但出于同情,讼师多半也会调解,不过他这段时间恶补华胥法律,发现这个国家离婚还真简单,男女都可以互休,离婚的条例也很宽松。关键的是,这是自己来到华胥的第一桩案例,正想一炮打响,谁知道遇到个不可思议的人。
向有财却抖抖索索地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宋世杰:“宋辩师,这是我老婆,如果离了,你说我还能找到象她一样漂亮的老婆吗?”
宋世杰接过一看,顿时触电了,照片上的女人——不,当时应该还是女孩,如果撕开她朴素的衣着,剪去那两条长长的辫子,像极了这段时间自己在电视上看到的某个农村版的叫什么?哦,对了,和自己老婆、早上撞着的美女也是一个姓,林志玲也没什么好惊奇的,关键是这个美女他看到过,太悲催了吧,宋世杰不敢想下去。看看眼前这个颓废的男人,宋世杰顿时有一种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感叹,不,不是牛粪,直接是烂泥,牛粪还有营养呢。这样的男女搭配,只能是上天偶然的错误,不可能一错再错,如果不让他们离婚,那真是太没天理了。
“你媳妇真漂亮。”宋世杰忍不住酸酸地赞扬了一句,把照片还给向有财,大脑里搜索起现代法律体系,然后耐心地说:“婚姻的基础是感情,如果感情不好,再漂亮也没用,漂亮的女人惦记的人可多了,守着她也不见得守得住,相反,只能增加你的痛苦。”
“我看看,有我漂亮吗?”明晚晴笑着说,但向有财已经收回照片,揣进包里,大口地喝茶,默默无语。
“都漂亮。”宋世杰瞪了她一眼,嘴上敷衍着,心想,她不离婚,我挣什么钱?辩师就是靠办案件吃饭的,老子现在皮包里以前那个家伙遗留下来的钱马上要掏空了。于是继续说:“感情这东西,是强求不来的,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与其两人痛苦,还不如分手的好。”
向有财还是摇摇头:“我不能离,这婚离不得。”
明晚晴插话道:“对对对,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夫妻一场,需要多大的缘份,不要轻易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