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下游的入海口处地势变高且再次有拦门沙出现,致使河水入海并不通畅。应当用机械挖土船来疏通和挖掘,不过若先修筑海塘,再使用机械,或能够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该海塘接续长河堤进入大海,则水力更加集中,能够将泥沙冲到大海的深处,是入海口必不可少的工程。再用机械拦沙深挖一道,使得水力更加猛烈,可以冲刷掉身下的泥沙。这项工程,需要的费用非常大,不过这是各国的河流入海口都有的东西,为何独独黄河没有呢?美国的密西西比河的入海口,奥地利的多瑙河的入海口,之前也都曾被泥沙堵塞,如今大轮船却可以自由往来,就是这个工程有效的有力证据。法国的塞纳河的入海口,之前也曾有拦河沙的阻碍,船舶航行十分险恶,后来经过用大石来填海,筑造了海塘,高出大潮水面,两塘之间的距离达到了九十丈,海塘建成的那一天,海口竟然深达二丈,到现在船只可以随便通行。比利时的默兹河入海口,也曾经兴建此大工程。在此之外还有很多地方,也就不一一地例举。
黄河绵延了中国的好几个省份,与国计民生关系极为密切。现在黄河上游的水流到下游,下游不能马上知道;而当下游出现险情时,上游也是在事情发生以后才发觉,上下游之间沟通不畅,防范不够周密。应该照永定河的办法,沿着河岸设立电线,按河段用电报联系,随时随地报告管理整条河流的官员,使水患得到预防。这是刻不容缓的事情。治河的工程,既然已经实施,那保护河流的章程规定也应该确定下来,使沿河地区一律严格遵循,坚持按规定办事,方才不致于前功尽弃。现在的河流防治的工作人员,即使能够克己奉公,但是百姓践蹋堤埽、挑土、砍柳、锄草等等恶习,并没有受到广泛禁止。所以,应当妥当确定律例,严行厉禁,周密巡查,对犯者进行惩治。堤坝上不准许随便搭建房屋,有车辆需通行的地方,一定要专门修筑马路,并且格外增加它的厚度,这样才不至于让堤坝受损。官员们随时进行稽查,发现稍有残缺不全的地方,就立即修补。这样一来,工程则可以永远保持完固,不用担心会有意外发生。黄河的上游是否应当建设闸坝用来拦沙,或者是挑选大的湖泊用来减弱水量,也应当进行考虑。因为治河有这样的办法,所以应当在这里进行说明。上游的山,都应当下令栽种草木,以此来削减水势。西方各国,由于山洪暴发,多次造成灾害,便命令在源头以及临近河水的山上栽种草木,水势才得到削减。偶尔有一两处的树木被人私下砍伐,水势便会再次猖狂,于是政府严令禁止,并设置官员来专门管理树木。西方人对这些方面事情如此重视,正是该方法有效的有力证明。分析山洪暴发的原因,则主要有两点:一是因为山上的土质疏松,不能够很好地吸收水分;二是因为山势陡峭,不能够很好地阻碍水流。如果在山上种满树木,则树根既能够坚固土壤,又能够吸收水分,而且可以削减水势,让山洪缓缓地流下,不至于倾泻而下。倘若山上不适合种树,也应当种草,它的功效虽然不如种树那么大,但也比什么都不种要好。法国颁布了阿尔卑斯诸山种树律例以来,已经收到了很显著的成效。
四、现时应办救急事宜
前文所述治河应当办理的各项事务,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够做到的,必须等到对全河进行了详细测量之后,估算好工料,妥善筹划好方法之后,才能够称得上做好准备。只是担心河流汹涌,迫不及待,所以应先现行办理救急事宜,这样或许能使现在灾患不生,将来治理起来也比较容易。救急的事情都有哪些呢?无非是培修堤岸,固筑险患工程,并疏通河流下游。至于更改河道形状以畅通水流,延伸或缩短河身来顺应其水性,保护堤岸以阻止两岸坍塌,各项工程都应当等到日后再从容办理,现在暂时无暇顾及。
培修河堤的办法,前文已经进行了详细论述,就不用再多说了。只是应当以民埝作为堤坝。如果依靠大堤的话,则之间的距离太远,有河面过宽的隐患,而且大堤残缺不全,修都没有办法修,就算修好也起不了作用。各处的危险工程,应当全部加固修筑,派遣官员对整个工程进行勘察,对工程进行预估。凡是直接受水流冲击的堤坝、已经朽坏的埽,必须一律进行保护,过低过薄的堤坝,也应当加高增厚。堤坝内和水接触的斜坡上,应该铺一层泥,用来种植青草,并在堤坝根基处遍植树木,设法禁止人践踏,这是目前最要紧的事,越快办理越好。有危险隐患的堤坝底部,要么抛石要么修坝来进行加固,这些也都须因地制宜。凡是堤坝有开通了道路的地方,应当立即进行修补,并在堤坝顶部筑造石子马路,以便车马往来,不致损坏堤坝。
黄河末流的入海通道,最好协商后妥善确定,铁门关、韩家垣现在都已经淤塞,丝网口则水势散漫,根本没有河道。调查黄河入海的末流地区时,人们对选择的地点意见不一:有的说应该在铁门关淤塞处挑通,让水仍旧从旧河道入海;有的说应当仍然从韩家垣旧河道入海;有的说应当从十六户挑引河直到铁门关,以避开盐窝的危险工程;有的说应当由盐窝挑一引河,仍然从丝网口入海;有的说应当在蒲台县三岔河引河水入海;有的说黄河应该在大马家挑河至孔家庄并入徒骇河,然后使其入海。大马家在利津上游八里的地方,调查发现,徒骇河的河道形状十分弯曲,孔家庄的河面宽大约九十丈,水流小的时候河面宽大约六十丈,两岸非常高,并且没有修筑堤坝,涨水时大约比两岸还低八尺,它的上游在禹城以下的地方,全部都已经淤塞,海口大约距孔家庄七十里,并且没有拦门沙。我认为对黄河末流进行治理,水流不应该走徒骇河,唯恐浊流汇入清流,使原来的清流也变为浊流,就未免太可惜了。如想要商酌确定一个入海口,必须在各处进行详细测量,比较各地地势的高低,考察流水的方向。据了解,现在的武备学堂测量专业的学生都非常聪明,再加上十分勤奋,四处进行测量,不遗余力,只可惜时间太短,没能得到足够详细的数据,所绘制出来的图,只能查阅大概情况。各段河中所经过水流量的数据,以及各地的落差,都无从查考。至于引河的河道形状,只按入海口的地势应当平坦的原则,引河则是越短越直越好。因为河流短水势就大,即落差增大,流水也就更有冲击力。河身则以能够容纳猛涨时的河水为标准,两岸堤坝则以能够约束水流为标准,还需要格外加固,以防被河水冲出缺口。入海口原有的所有旧河槽,尽量不用为好,因为旧槽形都比较曲折,堤坝也不完备,不如另选一个新的地点,考虑当地形势后再进行治理为好。现在无论引河挑分在什么地方,入海口都必须要用机器来挖沙,不能依靠河水自行冲刷,因为河流的隐患没有消除,河流的泥沙也没有减少,所流经之处出现泥沙停滞淤积的问题,仍然不能避免,恐怕新挑的引河,在不久之后也会如旧河口一样,被泥沙堵塞不通。我认为引河的河形以能够让河水畅流为标准,使得不会担忧有意外的发生。减水坝也是必不可少的工程,但应当设在什么地方,还有待详细考察。有人指出在济南城下游十八里的地方,原来有一处滚坝,似乎正好可以使用。我在监工的归途中抄便道徒步进行了勘查,发现此坝距离黄河还有五里,原先建造它的目的,是为了引济南周围各山的清水进入黄河,以此来帮助冲刷泥沙,但是却从来都没有启用。坝门非常小,只有一丈四尺,又与各条河流不通,若想使用的话,还须另再开凿一条引河来连通小清河。调查小清河的河身后,发现其仅仅能容下自身水量,河水猛涨时水已经就漫上堤岸,又没有河堤的约束,如果再将黄河灌入其中,势必造成河水漫浸,到时候就连济南省城也都可能会遭到淹溺。我认为,如果想减水,汇入徒骇河是最好的,不过仍然需要经过测量筹算后才能够下定论,只是徒骇河也必须加宽河流并添筑河堤,才能够使用。
以上的四大方面问题,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是否恰当,都等待上面研究之后决定。我这次担任监工职务被奉派勘察河道,经常与司道大员和地方官一起进行勘察。虽然每个人的看法都稍有不同,但都和衷共济,为国家操劳,为中堂效命,心怀国计民生,不约而同都希望能够做到一劳永逸。无论中外,每个人都想成就这样利国利民的大功业,心中不怀有丝毫的成见。
卢法尔谨上
李鸿章出任两广总督的时候,承继了先前的李瀚章、谭钟鳞两任总督留下的摊子,百事废弛已经到了极点,盗贼横行,草寇遍地。李鸿章就任后,雷厉风行,恢复了就地正法的制度,以峻烈、严酷的手段来处理治安,杀了不少人,仁人君子都因此而指责他。然而盗贼们却慑于他的威名,要么被杀死要么逃跑,地方上也由此获得了短暂的安定。而其中对两广地区的人祸害最深的,则莫过于让赌博的人承担军饷这一件事。两广地区盛行偷盗的风气,其根源实际上是从赌博的风气而来。偷盗的人没有不赌博的,赌博到最后没有不去偷盗的。李鸿章鼓励赌博,美其名曰“缉捕经费”,意思是说抽取赌博的彩金作为抓捕盗贼的费用。这何异于担心民众不会去偷盗,而教会他们偷盗呢?既然教了他们,接下来又杀掉他们,仁人君子都说他没有人心。
孟子说:“及陷于罪,然后从而刑之,是罔民也。”不教育百姓却对他们用刑,就已经可以说是欺骗百姓了,更何况是教百姓犯罪再对他们加以处罚呢?扬汤止沸,抱薪救火,难道李鸿章是越老越糊涂了?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到了晚年末路,还要做出这样败坏道德、有损名誉的事情给后人抓住把柄呢?有人说:“李鸿章清楚赌博的风气最终不可能根除,不如因此借用来帮助筹集急需的政务经费。”但****的风气也不容易根除,没有听说过政府可以开设妓院的;盗窃的风气也不容易根除,没有听说政府可以开设山寨的。这种道理,李鸿章未必知道。如果他知道还有意这样做的话,那真可以说是全无心肝了。
李鸿章在两广任职期间,准备在省城实行警察法,这是听从了黄遵宪的建议。只可惜还没有完成,他就离职而去了。
两广地区中国人和洋人杂处,各色人等,良莠不齐。狡黠之徒,常把加入宗教作为护身符,从而横行乡里,而天主教及其他教会的牧师,常常袒护、庇佑乃至纵容他们。十年以来,大臣们都闲散无能,老朽将死,怕洋人如怕虎,正是如此才使得这些人的气焰日益嚣张。李鸿章到两广以后,这些教民还想故技重施,以此来试探他。李鸿章招来他的牧师,依据事实,摆明道理,严格权限,不允许他们有半点越权行为。经过一两次事情以后,没人还敢再依靠宗教来做坏事了。唉!对于像李鸿章这样有几十年老练经验的外交家,在面临大敌之时也许还有所不足,但对付这样的小辈,则实在是不费吹灰之力。现在的地方官,把办理教案看作是可怕的事,这不免也太可怜了。
李鸿章来到两广任职时,正好赶上朝廷下旨,称康有为等人在海外的势力越来越壮大,命令他对此进行镇压,李鸿章于是捕杀了康党海外志士的家族成员三人。而他在任期间,常有人无罪而受罚,平民百姓受尽骚扰,就算是最野蛮的政体也不过这样。有人可能会说:这其实并非李鸿章的本意。虽然这也有道理,我却不敢以此为由替他隐讳和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