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菽麦手中竹棒兀自不停,口中如连珠炮般,也说个不停:
“学艺不精,就敢下山卖弄,昆仑派的脸,都给你丢尽啦。
你说你卖弄就卖弄吧,偏偏助纣为虐,屠戮我中原百姓,这条罪过可不能饶了。
桑田那小儿,是你师父吧!
还昆仑派掌门呢,教出你这么个徒弟,他也不脸红!
桑田都胜我不得,你就更别提啦!
吐谷浑鲜卑皇帝都老老实实地,怎的你就能耐呢?
往上数三百年,昆仑山还不是我大汉的地界?
昆仑山高,你就了不得啦?
仗着昆仑山高,就随便欺负人吗?
昆仑派怎得出了你这么个败类?
今天看在桑田面子上,饶你一命。
给我滚出月国去,爱去哪去哪,别让我看见你。
我若再见你,可不讲人情啦。
桑田的人情,可没那么大,只能救你一次!救不了你第二次!
你日后见了桑田,你就说,说中原有个农人,把你给打啦!
农人都打不过,还敢来中原吗?
回去问问桑田,你问他,为什么不敢来中原!
看他怎么说!”
孙菽麦口里说个不停,手中的竹棒不断打落。
散发武士眼看就要招架不住了。
“听清楚没有?”
散发武士依旧无语,奋力招架。
孙菽麦竹棒越打越重,散发武士渐渐跪下身去。
“听清楚没有?”
散发武士脱口而出:“听清楚了!”
孙菽麦道一声:“这才像话!”
徒然收手,不再理会散发武士,转过身来,把竹棒转一圈,横在身后,背着手,朝龙成走来。
龙成心道孙菽麦真是艺高人胆大,若此时散发武士长剑一挺,孙菽麦势必中剑。
散发武士手里的长剑紧攥,站起身来盯视着孙菽麦后背。
谁知散发武士被打破了胆,始终不敢偷袭,待孙菽麦走远,一个纵身,手脚点几下石壁借力,翻上堤坝去了。
孙菽麦甚是得意,来到龙成身前,笑问到:“怎样?”
龙成道:“孙掌门棒法精妙,龙成开眼了。”
孙菽麦道:“想不想试试?”
龙成忙道:“不敢,不敢。”
孙菽麦笑道:“算你识相。”
散发武士的武艺龙成是见过的。
散发武士能与呼延明德战成平手,可见其武艺高强,不想他在孙菽麦竹棒下竟毫无还手之力。
不多时,堤坝上喊杀声止。
何大何部全部渡过了铁索桥。
何大挥起两刀,把铁锁桥斩断。调转马头,消失在南岸。
木义道:“何大还是要去强攻上谷关。”
何大又回来了,勒马在堤坝上停住,远远看着木义。
片刻,何大跃起身来,踩一下马头,又跃回了北岸。
消失在暗夜中。
何大的马被何大一踩,前蹄当即跪下,而后轰然躺倒,再起不来了。
孙菽麦奇道:“啧啧啧,这孙儿,这是要舍了族人,自己逃走啊!”
木义摇头道:“我觉得不对劲,以我对何大的了解,何大不是那种人。”
孙菽麦却道:“人心不可测呀。
幽州军明显就是在把何大往上谷关方向赶。
何大岂不清楚,到了上谷关,势必陷入被围之势。
上谷关上还不知道有多少幽州军在等着他呢。
何大呀,这笔帐算得明白。
怎样都是全军覆没,不如自己扯呼。
至少命还在。
命还在,就能传宗接代。
子孙不绝种,未来就有希望。
我们农人都是这想法。
你说是不是?
龙郎?”
龙成听他说得虽糙,但甚合情理,点头道:“此言甚是。”
木义还是摇头。
片刻后,木义道:“可否劳烦孙掌门?”
孙菽麦道:“有劳不烦,有劳不烦,按劳收费。”
木义笑道:“好,在下这点盘缠全部许给孙掌门。
在下想请孙掌门和义弟,合力去追何大,万不可让他翻过太行山去。
他此次若是逃了,契丹将永无宁日。”
孙菽麦道:“木义首领不愧是一族首领啊,真是大方哈,这笔买卖划算!”
龙成道:“义兄要去何方?”
木义道:“我继续南追何大何部。若何大真的逃了,契丹族人也不能没有人管。”
龙成道:“我陪义兄同行。”
木义道:“不可。我担心有诈,你必须护孙掌门左右!”
龙成道:“成儿记下了,义兄自己小心。”
孙菽麦道:“快点吧,再拖拖拉拉,何大跑没了影,我这到手的银子可就要飞啦!”
龙成道:“义兄怎么过河去?”
木义道:“我自有办法。”
孙菽麦不耐烦,拉住龙成手腕,一个纵身,便跳上堤坝去了。
龙成喊一声:“义兄切要当心!”
星夜下,孙菽麦和龙成沿着拒马河河谷,向太行山深处掠去。
孙菽麦在河堤上,龙成在河堤下。
孙菽麦放开步子狂奔,手中竹棒被他一折为二,左右手拿着,挥舞开路,有阻途的枝叶树木全被他用竹棒打到一边。
龙成施展开银河踏鹊,在河谷里石滩上飞腾纵跃,时不时脚点着探出水面的青石或漂于水面的树干,身形轻盈飘逸。
河谷渐窄,有些许地方河堤间仅有三四丈宽。
孙菽麦时不时从这边河堤,跳到那边河堤。
龙成抬头看着孙菽麦矫健的身手,愈加敬佩。
龙成也被孙菽麦激荡起豪情,脚底运足内力,“银河踏鹊”和“鸠上九天”一齐使开,如一只白猿,在河谷间跳上跳下,左右飞腾。
孙菽麦狂笑道:“好俊轻功!”
回声在山谷中激荡不绝。
随着山势的升高,拒马河愈来愈曲折。水流的愈来愈急。
水流声愈来愈响,龙成还是听见了长箭破空之声。
龙成踩着河谷里的碎石,翻一个身,一只长箭擦身而过,钉在河谷岸边的石滩上。
龙成往来箭方向看时,北岸一个山头上,站着一个黑影,身后点点繁星,正是何大。
又见何大张弓拉箭,手一送松开,箭簇带着寒光,无声飞来。
片刻后才听到那仿佛能划破心脏的破空声。
孙麦菽身形一侧,躲过长箭,身形一闪,闪进密林。
龙成只听到:“分头追!”便找不到了孙麦菽踪影。
龙成再看何大时,只看到一个黑影飘下山头。
龙成施展开银河踏鹊和鹫上九天,飞身来道何大方才所在的山头上,放眼下望,只能看到黑黑的密林和闪烁的河水。
片刻,龙成看到密林间隙处,一个黑影掠过。
龙成纵下山头,飞身追去。
密林间有条山道,龙成沿着山道向山上疾跑,时不时能看见前边的黑影。
何大轻功也甚是了得。
半个时辰后,龙成渐渐追上黑影,龙成脚下使足气力,眼看就要抓住何大。
只见何大猛然回身,长箭指着龙成,龙成急忙闪身,长箭贴着龙成飞过,铁羽擦破了龙成的衣袖,划伤了龙成左臂。
龙成暗道好险。
何大又已跑远了。
龙成心有余悸,再不敢离何大太近。
龙成纵身上了大树,从树枝间闪转腾挪,悄无声息。
又追近了半个时辰,龙成来到何大正上方。
龙成刚待发难,不妨何大一个翻身,弯弓搭箭,将手一撒。
龙成急闪身避让,长剑钉在龙成头边的树干上,龙成跌落下树来。
龙成刚落在地面上,不妨又一支长箭射来,龙成一个跟头,翻进草丛里。
龙成右腹被方才那支长箭划伤了,鲜血浸红了青衫,龙成拿手按住,在草丛间穿插到山道上,已没有黑袍踪影。
龙成沿着山路往前,探查到有刚走过的脚印,便沿着山道追去。
又是近半个时辰,在一个山崖边的山道上,龙成远远看到何大的身影。
龙成纵身隐进山林,绕一大弯,悄声抢到何大前面,在一棵大树后停下。
听得何大奔来,龙成一个转身,一拳“猿穴坏山”返身掏出,何大躲闪不及,中了一拳,向后滚去。
龙成暗叫一声痛,原来正好打到何大手中的铁弓上,骨节被震得生疼。
何大翻了几个跟头,并不起身,抽出一支箭,便张开了弓。
龙成迅速向前跨了两步,腾起身来,踢出一脚“惊猿脱兔”,欲踢落何大手里的弓箭。
何大急弯身避过,从龙成身下往前滚去。
龙成没有踢到弓,却踢到何大背上一物。
龙成回身看,何大又没了踪影。
龙成在草丛里找到了踢落的物事。
是个皮筒,沉甸甸的,里面静静地躺着两支长箭,铁羽露在外面。
何大还有手里的一支箭。
龙成想。
龙成把箭筒奋力扔下山崖,又去追何大。
前边山路分出三条。
龙成探查一番,也没有找到有人走过的迹象。
龙成一路追袭何大,追了近两个时辰,不知道现在身处何方。
龙成飞身上了附近一处最高峰,四下望去。
借着星光,极目远望,不见拒马河踪影。
脚下崖壁上有一窝山鹰,母山鹰护住雏鹰,警惕地看着龙成。
龙成闭上眼睛,细听四下声响。
一股山风送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跑动声。
龙成循着响声的方向看去,远远看见一座山壁中间裂开一条黑线。
龙成望着那条线而去。
黑线是一条山峡。龙成来到山峡前,向里看去,两侧石壁壁立千仞,咫尺为邻,山峡里幽暗深晦,不见尽头。
又有几声碎石撞击岩壁的声音。
龙成进了山峡。
山峡时宽时窄,光线微弱,湿气凝重,两侧岩壁石纹突兀,脚下石面阴冷湿滑。
头上只能见到一线星光。
龙成不禁打一个寒颤。
不时有阴风从峡谷深处吹来,送来何大的跑动声。
山峡有上升之势,脚下偶有活水流动。
龙成沿着山峡一路追赶,何大的声音好似就在身前,却总也追不上。
近一个时辰,深入山峡内五六十里处,龙成远远看到何大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