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席台正中,坐着福田地区中级人民法院的审判长、江水市市领导、公检法司领导。主席台西侧,坐着江水市公检法工作人员,侯镇、徐庆和、李春晓坐在其中。靠近主席台下,并排停放着四辆敞蓬卡车。车上警察们押解着罪犯。每个罪犯胸前都挂着牌子,低头面向群众。何少康站在西起第二个车上,穿着囚服,剃着光头,依然傲气十足,只是脸上已没了血色。其他几名囚犯脸上也都没什么大的变化。当昨天家人去看何少康时,何少康还对他大哥说:“我要活呀!我要活呀!”大哥何德康没有说什么,只是无奈地拍了拍他肩膀。侯镇朝台下看了一眼,发现毛令军、裘福全、哈美娜各自领着孩子,站在人群中。这时,侯镇有点内急,就从侧面走下去上厕所。在他回来的路上,见裘福全领着孩子走过来,一见着他就说:
“侯队长,太好了,我终于盼到这一天了。”
侯镇一下子把小科科抱了起来,小科科拉着侯镇的手说:
“侯叔叔,我再给你背一首词:
忆秦娥—娄山关
西风烈,
长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
马蹄声脆,
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
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
苍山如海,
残阳如血。”
“这孩子真聪明,得好好培养啊!”
侯镇抚摸着小科科的头,裘福全从侯镇身上把小科科接过来说:
“下来吧,叔叔忙,别跟叔叔闹了。侯队长,今天何少康能判死刑吗?”
“能。一会儿就宣布了。”
“那可太好了。这可真是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时辰一到,必然得报哇。我想,哈丽娜的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谢谢你,侯队长,您忙去吧。”
毛令军也走过来说:
“侯队长,辛苦了,你可为全市人民办了件大好事呀。”
“谢谢你呀,侯队长,我代表我姐姐,我父母,我们全家谢谢你。”
哈美娜急忙走过来,流着眼泪说。
“别谢我,要谢就谢党和人民。我只不过尽到了一个民警应有的职责。”
侯镇回头要走,见一粮库的金丝眼镜肖少陪走过来,手捧一包鞭炮和二踢脚,笑嘻嘻地说:
“侯队,是不是判完就这个。啪!”他用手比划了一下枪的姿势。
“对,对。”
“那就好,不然我这东西就白准备了。”……
9点15分,大会开始。首先,江水市委书记洪涛同志代表市委市政府作了重要讲话。内容主要是对前一个时期严打整治活动的总结,和对后一个阶段工作的部署。重点提到了何少康一案。他说:
“同志们,一个时期以来,我们江水市的社会治安不好,案件频繁发生,给国家财产和人民群众安全带来严重影响。今天,在省市两级政府的正确领导下,在我们广大公安干警的积极努力下,我们江水市的治安工作取得了阶段性成果,成功破获了多起案件,一举打掉了犯罪分子的嚣张气焰,给广大市民创造了一个平安的生活环境。这是我们公安战线的一大喜事,也是全市人民的一件喜事。同时,仅从207这起案件来看,作为反面教材,它也为我们广大领导干部敲响了警钟。作为领导干部,作为人民的公仆,一定要常修为政之德,常怀律己之心,常做利民之事。时刻牢记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这一党的宗旨,时刻保持共产党员的崇高品质,时刻发扬勤俭节约艰苦奋斗的工作作风,时刻践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要学古人那样,一日三省吾身,天天查找自身的缺点和不足,天天缩短与模范英雄人物的距离,天天学习新的知识和技能,天天改进自己的工作作风。要努力做到戒色、杜贪、拒贿、防骄,只有这样,才能继承和发扬革命传统,永葆革命本色。否则,思想滑坡,道德沦丧, 利己主义思潮泛滥,享乐腐化作风横行,那就是与人民为敌,就要成人民的罪人,就会被历史所抛弃。我们今天宣判的案子就是最好的例证。”……
随后,福田市中级人民法院审判长, 宣读了东北A省高级法院的终审判决: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六十条,第一百三十四条之规定,判处凶手秦柏发,犯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力终身;石洪久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力终身;判处黄标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力终身;何少康因检举贪腐大案,有立功表现,但因其罪行累累,又系主谋,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判处其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力终身;贡成因认罪态度较好,又在办案期间立功,与金一邦一同被判处无期徒刑。”
听了判决书,群众中议论纷纷。
“太好了,没想到哇!这可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啊!”
“还是那句话说得对,人善人欺天不欺,人恶人怕天不怕。今天,老天惩办恶人的时刻到了。”
这时,人群中,有人点燃了一挂鞭炮,噼噼啪啪地响了起来。
9点58分。会场高音喇叭传出法官庄严的吼声:
“将罪犯押赴刑场,执行枪决!”
听了这句话,何少康脸上的肌肉一哆嗦,脸刷地一下变白了。随即大声骂道:
“他妈的,我冤枉!不能杀我呀!我还要检举,我还要举报,我还要立功,我对国家还有用啊!”
何少康嚎叫着,浑身晃动着。三个死刑犯中, 只有何少康一人不服判决,两边的警察按住了何少康。
10点05分,三名罪犯戴着镣铐,分别被押上三辆卡车。每辆卡车押一名囚犯,囚犯站在卡车正面护栏前,两边由法警按住。刑车发动了,载着三名死刑犯驶向西山口。车队在乡间土路上行进,汽车的轰鸣声,和囚徒的镣铐声响彻田野。突然,三辆卡车的后车胎都爆了。车子不得不停下来修理。何少康一见,又来了精神,又吵又闹。
“看看,这是天不灭曹呀!古人说:要是杀错了人,老天就要发怒。什么地震,暴雨、大风、冰雹,雷电等,等着吧!还要有好戏看呢!”
一个警察按了按他的脖子,是想要他别再胡言乱语。何少康不说话了,可等了一会儿,他又开始喋喋不休了。
“他妈的,杀女人算什么,女人是衣服,越换越舒服。吴起将军杀妻还成了英雄呢!是呀,你们说的全对,许明芳是我让石洪久杀害不成,给她吃砒霜毒药杀死的;哈丽娜是我花钱雇秦柏发杀的;薛丽白也是我让黄标杀的,米业公司的火也是我让黄标放的。咋的吧,不就是一死吗?我都如实招了,省得上阎王殿那再说二遍。”
一路上,何少康唠叨个没完,嘴始终没闲着。
在沙砣下一片开阔地上,喜鹊喳喳,春草萋萋。蒲公英、瓜叶菊、蝴蝶梅和一些不知名的小花,欢欢喜喜,竟相开放。武警战士在四周布置了警戒线。
法医、监察、现场指挥人员,和中院的同志等站在一棵老榆树下,注视着即将被枪决的犯人们。
这时,吴审判长从小轿车中走出来,向前面的死囚犯面前走去。开始执行验明正身程序。
“你叫什么名字?”
“何少康。”
“年龄?”
“43岁。”
“职业?”
“江水市粮食收储公司总经理兼党委书记。”
“你叫什么名字?”
“石洪久。”
“年龄?”
“41岁。”
“职业?”
“江水市第一粮库保卫科长。”
“你叫什么名字?”
“黄标。”
“年龄?”
“42岁。”……
10点09分。何少康、石洪久、黄标跪在沙丘上。子弹上膛,法警手持半自动步枪对准了罪犯后脑壳。
“请等一等!”
何少康又说话了。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们想唱一首歌——《不白活一回》。”
法警队还没来得及向身后的上级请示,何少康一伙就已经大声吼叫起来。
“……不白活一回,大鹏腾空往高飞。活就活它个船撵浪呀,活就活它个龙摆尾,活就活它个云生霞呀,活就活它个地增辉,活它个拼命三郎才有滋味……”
三个人摇头晃脑,何少康唱上句,石洪久和黄标接下句。三人越唱越来劲,声浪一浪高过一浪。眼看三个死刑犯在一展雄风,大闹法场,法警们真想立即开枪,把他们赶下地狱。但没有命令,他们是不能轻意开枪的。侯镇一直站在众人后面,见罪犯如此猖狂,义愤填膺。他冲上前去,没等法警队长下令,就大声疾呼:
“预备——放!”
刹那间,法警们立即扣动了扳机。
“啪啪啪!”一阵清脆的枪声过后,三具血浆飞溅的尸体,静静栽倒在草地上。
法医上前依次检验尸体。然后做出:“脑体射穿,人已死亡”的鉴定报告。
一行车辆载着三具尸体走远了。此时,日上高杨,风轻云淡,万籁俱寂。“呱呱!”几只惊飞的乌鸦向远方飞去,鸣叫声在旷野中回荡。
在山坡一棵大柳树下,白惠珊身着素裙,望着远去的车队,一个人在抹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