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镇单手持枪,冲上去将车上的何少康揪下车来。徐庆和上前,正要给他砸上手铐时,何少康大叫:
“哎,哎,你们为什么抓我,我犯了什么法?”
“何少康,你不要再演戏了。”
“等等,你刚才叫我什么,你们有没有搞错,我叫郑保来呀。乱抓人可是侵犯人身权力的,当心我要去告你们。”那个人大声叫嚷着。
“抓错了?你车上的小姐是怎么回事?先以嫖娼罪拘留你。”
徐庆和厉声吼道。边说边上去扭住他胳膊,给他带上手铐。侯镇和徐庆和仔细看了他,眉毛、眼睛、个头无一不像何少康,可仔细端详起来,他的确不是何少康,何少康胖,这个人瘦,何少康当了这么多年领导,经过那么多场面,气质和风度是这个人所不能比的。侯镇想了想,派另一辆车子把郑保来送到刑警队。并立即把情况报告给局长夏令标,夏令标命令侯镇,马上执行第二套方案。同时夏令标下令,调动所有警力,在全城各路口设卡,检查外出车辆,同时在市内展开搜捕行动,抓捕何少康。
警车呼啸着在粮食收储公司办公楼前停下,侯镇和徐庆和走下车来。两人直奔四楼。在章董事长办公室,董事长向侯镇介绍着何少康近来的情况。
“章董事长,我们是公安局刑警队的。你们公司总经理何少康,涉嫌多起凶杀案,我们要抓捕他,请看,这是逮捕证。”
侯镇掏出逮捕证,递给章董事长。
“何总失踪好些天了,公司上下整天议论纷纷。我也搞不清他现在在哪!”章董一脸无奈地说,“这不,我也不消停。前几天的一个晚上,我给岳母过生日回来,走在大街上,一辆三轮车直冲我开过来。我当时吓傻了,不知道躲了。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当兵的飞身过来,推了我一把,使我倒向路旁。才躲过了那辆车。我是躲过去了,可那三轮车却因车速太快,跟前面开来的一辆大货车擦边撞上了,开三轮车的人头上受了点轻伤。据说那人是外地人,长相也挺凶的。”
“对,是有这事。目前,交警队正在调查此事。初步判定,肇事责任在三轮车一方,但三轮车主已经逃逸。”
“哎,真是乱了套,我也不知道那辆车,是不是故意来撞我的。我跟谁也没冤没仇哇。哎,对了,我们机关抽调的小胡和小盛,最近不知去向,失踪了。这是何总打发走的,跟我无关呀。何总一走不要紧,弄得公司的工作都不好开展呀!因为,以前这些事都是他一手经办的,现在他不见了,上级也没指令我接,大家还都来找我。前后不好衔接,把我整天都搞得焦头烂额。哎!二位累了吧。来,先喝杯茶。”
章董亲自给两位沏了两杯绿茶,侯镇真渴了,他已经大半天没喝水了,抓起茶杯,大口喝了起来。
“当当!”有人敲门。“啊,请进!”
章董一抬头,见公司人事科长屠维高,拿着工资表走进来。来到章董事长面前,笑嘻嘻地说:
“章董,咱们公司机关干部,已10个月没发资了。何总不在,您看您是不是批一下。”
章董拿过工资表,仔细看了一遍。皱着眉说:
“哎,还是等何总回来吧。”
“可也是,不过,这损犊子还能回来了吗?哎,站着茅房不拉屎呀!”
章董事长默不作声,轻蔑地朝他笑笑。
“章董,要不,我发动职工选你当总经理吧。”
“别,别,看看上级咋安排吧。我这有外人,你先回避一下。过会儿,咱俩再商量。啊!”
屠维高左右看看,讪讪地走了。屠维高刚走,党办魏主任就进来了:
“章董,组织部来电话,下午两点在政府宾馆开一个落实三讲(讲学习、讲政治、讲正气)调度会,要求党委书记参加。要请假的话,得向市委书记请假。您看,这事咋办?”
章董挥挥手说:
“这样吧,过一会儿,我再给你打电话。”
魏主任走后,计调冯科长又进来说:
“章董,外地来了两位老客,要买咱们玉米,你看啥价卖呀。要是拖下去,过阶段,粮价可就要下跌了。”
“这个,我抓紧开党委会,你也列席。咱们集体研究决定。”
送走三位科长,章董关上自动锁门,回过头来说:
“你看,一天的事情太多,我都不知道跟你们从哪说起。再说,我还是个待罪之人,一粮库和米业公司失火的事,给我记了个大过。哎,怪谁呢?谁让咱管的那片出事呢?昨天 ,市纪检委也来了解何总的情况。说实在的,许多实际问题我也不了解。现在是经理负责制,粮食买卖价格都是何总自己决定。按说,也该集体决定才是。还有许多事,也不符合制度,就说前些天我们机关发生的事吧,说来令人痛心啊!”
章董提起暖壶,又给二位续水。
“章董,你给我们谈谈你了解的情况。”侯镇一边喝水一边说。
“哎,我刚才说到哪了?你瞧我这记性。”
侯镇放下茶杯说:
“章董事长,你坐。我看,就先说说你们机关近期发生的事情吧!”
章董坐在侯镇身旁的沙发上,讲了起来。
……
那天下午,粮食局财会的小盛来到公司党办找小胡。他俩都是健谈之辈,一有事就好发议论。
“何总失踪了,你知道不?”一进门小盛便对小胡说。
“是吗!他不是去北京看病去了吗?”
“谁说的?”
“他跟市长请了假呀!”
“哪是掩人耳目,现在公司几个副总整天打电话找他,他都不开机。”小盛一脸神秘地说。
“他可是总经理兼党委书记呀!他要是长期不来,我们公司三讲教育和各项活动可怎么进行啊!”
小胡显得一脸茫然。
“我看正是三讲教育,才让他这个腐败无能分子坐不住了。”
小盛和小胡原来都在第三粮库工作,现在分别被抽调到粮食局财会和收储公司党办工作。两个单位在一个办公楼里,原来本是一个单位,一九九八年七月粮改后,由原粮食局分出一个收储公司。他俩也是这年被抽调出来的。小胡是个笔杆子,领导讲话稿和公司大的文字材料,都出自他一人之手。小盛是名牌财院毕业,除了在局工作之外,业余时间,还给本局副局长家里的大养殖场当兼职会计,每月给300元工资。
小盛是个大嗓门,说起话来老远都能听到。小盛心有怨气,因为上公司家属楼,他家七楼西大山列了两公分长缝,可公司们领导就是不承认是工程事故,只答应修理,不给退赔。气得小盛四处告状,也没任何结果。小盛一说起来就滔滔不绝。小胡忙把食指贴向唇边,示意小盛小声点。又起身去插上门栓,然后转回身来说:
“我也看出来了,总经理的前景不妙。”
他坐在椅子上,喝了口水,继续道:
“今年五月,何总岳父去世了;八月他儿子结婚;九月他自己去北京看病。这三件事都不吉祥。”
小盛把椅子向前拉了拉,俯身过来,问道:“我说胡秀才,那就谈谈你的高见吧。”小胡稳了稳神,喝了口茶,拿起一支铅笔来,装作不慌不忙的样子,在白纸上写了一个阿拉伯数字“1”字。然后一字一板地说:
“这一吗!岳父叫什么?别名叫泰山,岳父没了,可谓泰山倒了。”
小胡又写了一个“2”字,继续道:
“再说儿子结婚,本来吉祥,可是福兮祸之所伏,儿子结婚要生孙子,孙子是小儿,可称得小人要来。”
小胡又写了个“3”字,接着说:
“还有他本人去北京看病,正如人们常说的,再大的官到北京就小了。你看,这一是泰山倒了,二是小人来了,三是官要小了。何总的官怕是要当不成了。”
“咣!咣!”小盛对小胡肩头就是两拳。
“啊!好你个小诸葛,你是这么看的。不过,原来我不这么认为。这些年他虽然干了一些工作,可钱财,也搂柴禾打兔子,捎带着没少划拉呀!至于吃吃喝喝,吃拿卡要报这都不算事。就单看三件事,我就看他长不了。
“哪三件?”小胡提起暖壶,边给小盛续水边问。
“一倒粮,二盖楼,三卖官。”
说到这儿,小胡显得义愤填膺。
“先说倒粮,省厅答应陈化粮让咱公司自己卖,价格低得很哪!才630元一吨,可市面上这种粮被小贩子一炒作,就能卖到900一吨。每吨差价270元。他拥有卖粮这个权力,先跟小贩谈好好处费,然后在党委会上一宣布,就成了党委集体决定。实际上是他一人操纵。好处他一个人得,就连专管这项工作的计调股长要批点,他都说不行。他自己批了上万吨,要收多少回扣哇!
再说盖楼,公司账上,本来有几百万盈余资金。按说,应从长计议,留做企业发展之用,可他偏偏要盖家属楼。我当时还没反应过来,我们每月400多元的工资,都不能按时发放,干吗急着盖楼呢?后来我明白了,他这样做,可以把钱转入建楼工程款中,再通过包工头的手,把钱拿进自己腰包。
还有卖官。就是提拔干部严重违反组织程序,把没有考核的,没有后备干部身份的,一步登天,全都突击提拔成粮库副主任、主任、党支部书记。就连应该由财办、组织部任免的干部,一律由公司党委任免 。为了党委会成员都能同意他的意见,对每名班子成员都给提拔指标。封住了这帮人的嘴。”
说到这儿,小胡也有感而发,来劲了。一件一件数典何总罪状。接着又说:
“民间有四大憋屈的说法,挖菜窖,写材料,当王八,睡不着觉。你瞧,我一个人占了三条。”
“那三条?”
“挖菜窖,写材料,睡不着觉哇!就差当王八了。你看,何总他家的仓房是带地下室的。地下室没铺砖,让我从外面往里搬砖铺地,这不是挖菜窖吗;整天我为他起草讲话稿,就像他自己说的,该不该我写的,他也都来找我写了。这不正是写材料;因写材料,要看书、 谋篇、 布局、 费脑筋,自然要失眠睡不着觉了。我说得不正对吗?”
听到这儿, 小盛气愤地大声道:
“这小子太损了,什么何总,应叫他坏种。我们都8个月没开一分钱了,鞍前马后,累死累活给他干,他却丢下我们不管了。胡子头还要有个四梁八柱呢!咱们埋头苦干,他一不提拔,二不进编,反把基层单位职工测评票过不了关的,给他上泡的一把手,提到公司当科长,抢先进编,咱在这儿干好几年了,还有比咱先来的,干十多年和20年的。工资才400多元。而他们那些有编的,每人每月都1600多元,这贫富差距太大,太不合理,太不公平了吧!”
两人越说越气,直拍桌子。
“啪!”小胡喝水的玻璃杯突然碎了。这种杯本来也不结实,是买罐头吃剩下的那种口杯。两人正忙着收拾残局的时候,“咚咚!”有人敲门。敲门声很紧。
“来了来了!”
小胡忙去开门,等他打开门一看,见何总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小胡的心一阵发紧。但他很快镇静下来。
“你好,何总!听说您病了,我们正想上医院看您呢!”
二人一口同声。何总沉默了一会儿说:
“是吗?我那份在廉政工作会议上的讲话稿,写出来没有?”
何总面沉似水,目光冰冷,静静地立在门口。
“正在写,一会儿打字出来,我给您送过去。”
小胡低声温柔地说。何总嗯了一声,随后下楼走开了。
一周以后,没有编制的小胡和小盛又被退回到粮库工作,理由是公司减编。可别人并没有被减下来,只有他俩。离开公司时,小盛气愤地说:
“这年头,哪有公理可讲,我真想拿炸药包把他家楼房给炸了。”
小胡说:“我去买一把杀猪刀,把这小子捅了算了。”
……
“也许何总怕真有人暗害他,所以才躲起来了。现在,小胡和小盛突然失踪了。这不,两人家属,找所在粮库的领导要人。粮库也把情况也向我们反映了,我们做上级的也没办法呀。只好派人在附近地区找找。但愿平安无事。”
章董摊开两手,无奈地说道,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盒中华,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抽烟,忘了敬烟了!”从中抽出两支,递给两位。
徐庆和说:
“章董事长,据我所知,何少康的儿子只有十几岁,你刚才说的他儿子结婚是怎么一回事,还有他岳父去世,到底是哪一个岳父。”
“啊,是这么回事。何少康早年跟一个女青年处对象,没成。但那女的怀上了何少康的孩子,嫁给了一个偏僻山村的农民。”
孩子长大成人,没处安排工作。正好那年他养父得病离开了人世。母亲把真相告诉了孩子,那孩子千里迢迢找到了何少康,认了父亲。还想把姓氏改过来。何少康当时没同意。但对这孩子的生活还是给予照顾的。至于岳父吗,是第一个妻子许明芳的父亲。”
“哦,何少康的背景够复杂的。看来,我们还真得深入了解。”
“这样吧,我们先回去。你这里一有何少康消息,请立即与我们联系。”侯镇郑重地说。
回到刑警队,侯镇又开始对郑保来进行审问。徐庆和在一旁记录。“
你叫什么名字?”
“不是说了吗?郑保来。”
“职业?”
“农民。”
“跟何少康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表弟。”
通过审问得知,郑保来原来是个农民, 外形酷似何少康。由于不愿干农活,整天游手好闲,他母亲就托何少康,在城里给他找了个当保安的差事。干了没仨月,嫌工资太少。就借助何少康的力量,开始做倒粮生意,得手之后,又倒卖粮食器材。几年下来,赚了好几十万。因此,他万分感激何少康。近期,何少康为了金蝉脱壳,就让郑保来穿跟自己一样的衣服,开一样的轿车,企图迷惑警方,躲避追捕。在一昼夜的攻心政策的感召下,郑保来同意与警方合作,说出了何少康现住处的详细地址。原来,正当何少康在雇凶杀害章董之时,何少康突然得知警方要抓他,于是,连夜逃往广州观察动静。他居住在一个亲属家,每天由郑保来给他打电话,反映本地情况。为了稳住何少康,不使他逃往国外,警方释放了郑保来,令其与何少康继续保持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