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儿年纪虽小,却也是个烈性之人。那李福本来就是南街出了名的泼皮,仗着身怀几招武艺,到处敲诈勒索,强取豪夺。一年前在宁家药铺买药,无意中瞧见了宁老的小女宁妮,便要纳回家中做妾。宁老深知这厮不是什么好货色,又因膝下只得这个爱女,其母早亡,甚为疼爱,怎么忍心将她嫁给泼皮李福?
李福几次前来提亲,不是吃了闭门羹就是遭到了宁老的拒绝。有一次被拒绝后扬言要砸了药铺,被暴怒如雷的宁老踢了一脚,怀恨在心。李福本来想要报复,若不是介于宁老的小舅子在衙门当捕快,他恐怕早就把宁妮给明抢了去。此番由于两军对战而造成了城中混乱,治安基本上已经报废,泼皮李福简直如鱼得水,召集了几名打手到城里四处为非作歹。此间正好走到宁家药铺,猛地想起了前尘往事,便要来夺宁妮。
再说宁妮在屋里听得是李福,暗道不妙,顿时把心一横,去闺房取了一条白绫就往房梁上抛。
林涛本来在里间烤火,看见小姑娘拿着吃的愣在原地,又听外面猥亵之声,觉得甚为不妙。过了一会儿,又不见姑娘过来,却听见隔壁传来凳子被踢倒的声音,与此同时,那泼皮李福已经在门外大叫:
“老东西!再不开门洒家可要撞了!”
林涛急忙走到隔壁,掀开布帘子一看,不得了!那女孩儿已经在房梁上了吊啦!
情急之下林涛猛地冲过去抱住女孩儿,把她挪了下来。但见女孩面色苍白,眼珠外翻,口里吐着白沫,已经气若游丝。林涛也不多想,猛吸了一口气,对着女孩儿的小嘴吹去。他记得但凡窒息患者必须第一时间进行人工呼吸,要是迟了说不定就与最佳的施救时间失之交臂。吹了大约十几下,就听女孩咳嗽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姑娘为何自寻短见?”林涛开口便问。
女孩儿宁妮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似乎想起了什么,但心里面又不能确定,只是狐疑地望着林涛。跟着就把李福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居然呜咽垂起泪来。
林涛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看着这个楚楚可怜的小姑娘登时觉得热血沸腾,突然间又想起梁山泊好汉们的英雄事迹,忙拍胸脯道:“姑娘莫要心慌,我方才得姑娘搭救还未曾报得一恩,此番姑娘只需拿碗酒来,再去厨房拿了菜刀,我必教那泼皮闻风丧胆!”
那姑娘见林涛皮肤白皙,一副养尊处优的少爷模样,哪里像学过武艺的江湖之人。出于善心,也不想连累于他,只顾垂泪道:“你别一时意气丢了性命,我此番天数已定,只得一死方可解脱!”
林涛闻言老脸一红,又道:“姑娘这是甚么话?瞧不起我吗?你别看我长得斯斯文文,我可是杀过人的!”
“啊……”宁妮大惊,张开嘴巴难以置信地望着林涛。
“不过杀得都是坏人……”林涛急忙补充道。
这时候,只听门外一声巨响,那泼皮李福怪叫道:“老东西!待洒家撞破了你的门,定要取了你的老命!”
言毕又听见“嘭嘭嘭”地撞门之声。那木门本就年久失修,此刻遭到剧烈撞击已是摇摇欲坠。林涛大惊失色,把嘴巴凑到姑娘的耳朵旁边,低吼道:“快按照我说的去做!有些事情不是死了就能解脱,你若死了,你那年老的爹爹怎么办?古人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敢损伤?”
宁妮被林涛说得一愣,又因他的动作过于亲昵,小脸儿一红,露出几分娇态。她深深地看了林涛一眼,忽然之间觉得这个男人虽然生得白白净净,但那份勇气却令人钦佩!
终于鼓起勇气按照林涛的嘱咐匆匆去厨房取了菜刀和一坛子好酒,递与林涛。林涛也不客气,为了给自己壮胆,他撕开封口把酒坛子对着嘴巴倒垂,便咕噜咕噜灌了起来。一分钟便把酒喝完,用袖子抹了抹嘴,只觉得浑身燥热,那股子热血澎湃之情越发强烈起来!
他先是叫宁妮躲入闺房,接着便窜到门后,牢牢攥住菜刀,借着酒意胸中已起了杀心。他知道这座城池迟早要被宋江大军攻陷,自己杀了这个泼皮,按照梁山好汉的秉性,知道自己做了此等义举怎会加罪。想到此间胆气又壮了几分。
正寻思间,就听见“哐当”一声巨响,门被撞开,当头冲进来一个身材粗短的汉子来!
林涛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也不说话,闷声冲了过去,照着那汉子的脖颈手起刀落,用尽浑身力气砍将过去。这李福不知门后还藏着一个男人,错愕之间被林涛一刀劈中脖颈,只见鲜血横流,连皮带肉已被削去了一半!
林涛已经陷入了疯狂的状态,看见自己一击得手,又大喝一声举刀要砍李福身后的三四名打手。那些喽啰见屋里窜出如此彪悍之人,一刀结果了带头的李福,早惊得屁滚尿流,哇哇怪叫着如同丧家之犬逃入茫茫夜色之中。原来这些打手平日里为非作歹,只是凭借李福的蛮横,虽说骨子里有几分胆气,倒也不见过这等杀人恶魔,一惊之下哪里还敢反抗?
林涛看见李福被自己砍倒在血泊之中,这才知道自己杀了人,酒意顿失,身子一软也瘫倒在地上。毕竟是第一次杀人,从小受到的教育和常识令他惊慌不已。这时忽然从茫茫雨雾中跑过来一个老者,看见林涛和李福的尸体,开口便问:
“你是何人?恁地在我家里行凶杀人?”
不知所措间又看见女孩儿从闺房冲了出来,拦腰抱住那名老者呜咽道:“爹爹……”
关上门后,女孩儿把事情的原委细细说了一遍。宁老前前后后听了个仔细,也不管辈分对着林涛纳头拜道:“恩公受老夫一拜!”
林涛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这么一位老人向自己下跪,惊得连忙扶起。宁老又磕了一个响头,这才起身道:“此番这个恶霸死在家中,无论哪朝律法,都要治了俺们的罪责。妮儿你可速速收拾行囊与老父逃出城去。恩公若是不嫌弃,便随老汉一同亡命天涯。你救了小女一命,定当把小女许配与你,以报大恩大德!”
林涛听了心中虽喜,但他想到自己身在这个时代并无一技之长,就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有能力养活他人。况且自己刚才杀人全凭酒意,宁老虽然豪情,自己对女孩儿也有几分意思,再加上来到这个时代如果不死迟早也要成家立室,但不知道出于对二一世纪冤死的女朋友的愧疚,还是自身的其他什么原因,仍是婉言拒绝道:“承蒙宁老看得起,不过小子乃是一缕浮萍,无根无基,又无甚谋生的手艺,需教你父女二人吃苦!”
宁妮在里面收拾东西已是听见了二人的对话,小心肝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胸中既惊又喜。短短一刻钟之前,自己还对这个家伙的轻薄肤浅愤愤不平,这时候他已经救了自己的性命,况且看他眉清目秀,定是书香门第出身。想到此节,不禁面红耳赤,觉得自己太过放荡。
宁老听林涛这么一说,误以为他谦虚,忙道:“这个不妨!老汉不才,从祖宗那里传得一身医术,自问普天之下除了神医安道全,老汉也是医者之中数一数二的人物。走遍天南海北,此艺足以谋生!”
林涛一听安道全的名字,心里一愣,想不到那个家伙在宋朝的医学界如此名扬。又寻思该怎么拒绝老汉的好意。
恰在此时,突然听见外面有人大叫:“宋兵入城了!宋兵入城了……”
接着又听见铺天盖地马蹄之声,在雨夜中滚滚而来。摇旗呐喊之声也盖过了惊雷,排山倒海,响彻整座杭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