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崖心知眼下还未将这些州兵引开太远,华治、杜乐乐等人仍未脱险,故还不能把杜海礁掷离马背,他只能一边奋力驱马,一边舞剑格箭。但见两马一人,其快如梭,穿越一道树影,又穿越一道的树影,引得众骑兵欲罢不能。他驱马几经拐向,由东转南,再由南转东,再由东转南……仗着马术精良,渐渐与众骑兵拉开了距离,但箭矢破空之声还是能经耳而过。
又跑了一程,前方,离古石人像所在之地越来越近,陆崖心下忐忑,既希望两帮帮众还能有人留在那里,也希望没有人留在那里,不管怎样,他是急于看到古石像处是何情景的。
明月渐升渐高,月辉愈发清澈,疏林里光线转好,马嘶人叫的喧嚣渐驰渐远,陆崖慢慢放下心来,前方一片林木已是由疏转密,茂草丛生,正是古石像周围的景象。
这时,陆崖终于松开马缰,拨动杜海礁的肩膀,将一个昏昏沉沉、难料生死的校尉大人丢下马去。
前方,那片笼罩着古石像的密林里,无风无动,蓦然显出几分异常的气氛来。陆崖心头生了一股微妙的感觉,低头略显犹豫,恰在这时,一支木羽箭突然自一片草丛中射出,挟风带势,掠破了月辉之阻,朝陆崖胸前急速飞来。
陆崖挥剑将来箭劈落,只觉此箭虽然甚疾,力道却是不大,他勒马滞速,欲辨详情,好在此箭来过,再无箭来,可他已知前方不祥,未敢怠慢,拐马欲走,不等他全然拐过马头,眼前突然火光大盛,紧接着,蓦然新生的奔马之声开始向他靠近,有许多的人同时在密林中吆喝:“韩指挥使大人在此,贼头还不束手就擒!”
陆崖顿觉好似中了埋伏,虽遏不住胸中一股怒气,还是无可奈何驱马东逃。众州兵这时一个个从林木后面冒出头来,开始散开队形,试图将贼骑完全围拢。
精钢剑的剑身猛然击上了马臀,陆崖身下,战马飞腾,强行向着东边刚刚布好阵型的州兵冲去。
州兵们闪开了,出现在陆崖一人一马面前的,竟是一张长而宽的大网,陆崖人从半空飞过去了,身下的战马却生生被八九个捉网的州兵给拖倒了。
巨大的惯性让陆崖一时间无以保持身体的平衡,落到地上时,整个上身带动他栽倒了下去,在草地上连着打了几个滚,等再次站起时,身上已满是草叶碎土,抬头看,隔着几丈远,数十位州兵已将他紧紧围起,稍远处,韩矢遥和他的骑兵正在不紧不慢地靠上来,更远些的地方,瞿塘和杜海礁的骑兵正奔腾而至。
就在这时,韩矢遥身旁的骑兵有人喊话了:“韩指挥使有令,务必生擒此贼!”
陆崖浑身疼痛,骨骼欲裂,心道,莫不是今日为了这一把剑,真要遭陷于州兵之手,真是羞辱过甚。他甩甩脏兮兮的长发,从地上捡起了精钢剑,深吸一口气,片刻间心智已坚。
月光照在这一人一剑身上,顿生清冷之意,众州兵一时间好似心头起了疑惑,只觉得眼前这人凛然不可相侵。
恰在此时,一道奔腾如雷的马蹄声从东边树林中传了过来,火光照映中,有两马一人破草而出,向着州兵围拢陆崖之地冲来,马上之人一边舞剑,一边大喊:“不想死者,速速闪开!”
韩矢正挥手止住了身旁骑兵的前进,欲观详情。
来人喊声才落,两马一人已向着众州兵冲撞而来。
众州兵只觉对方来势甚恶,纷纷开始闪避,来人骑马越过两个州兵的头顶,另一马也自这两个州兵身旁一奔而过,齐齐来到陆崖的身前。
自听到方才那一声喊,陆崖便知道是钟靖来了,非但钟靖来了,大黄也过来了,但钟靖所骑,却并不是大青,而是一匹周身乌亮、四蹄雪白、双目如电的骏马,陆崖一眼看出,这马正是师兄柳小恶自凤皇山骑来的那匹神骏异常的宝驹。
“上马!”钟靖一边呼喝,一边持剑掩护。
陆崖翻身骑上大黄,仍不忘第一时间拍拍大黄的长鬃,他方才看到,大黄跟着钟靖冲过来时,钟靖并没有牵着大黄的缰绳,大黄却知道紧紧相随,看起来,若不是大黄嗅出了自己在此,那便是此马也将钟靖视作了主人。
“走!”钟靖驱动身下的宝马,拐过马头,领着陆崖和大黄,向着东边仍陷在混乱中的州兵冲去,将至州兵身前,便是一剑狠狠劈下。
州兵见他凶恶,又听见韩指挥使口呼“诸兵多加小心”,更是无心力拦,闪避中霎那间空口大现,钟靖陆崖两人两骑一纵如飞,从空口脱围而去。
韩矢遥领着众骑兵来到拦截的州兵身前,贼人脱困前奔之景尽收眼底,他将一把长长的铁胎弓放回马后,忽然又对众骑兵道:“记住,万不可对这二人搭弓射箭!”然后高喊一声:“兄弟们,给我追!”
这时,瞿塘和杜海礁的骑兵也奔驰而至,将近三十余骑,看到韩矢遥,匆匆打了招呼,众骑再次散开,跟在韩矢正的骑兵之后,仍向东追。韩矢正的众步卒已开始收兵,有心者还知道去救护杜海礁了。
贼影再现,偌大的森林中,一时间人奋马急。
钟靖纵马奔驰未远,已将陆崖和大黄拉下了一个马位之远,他不得不稍稍放缓马速,回头向陆崖道:“其他人呢?”
陆崖摇头道:“盗宝的事情被人家提早发现了,众兄弟除了杜乐乐和尤向阳应该尽数被擒。”
钟靖的脸上闪过一丝黯色。
在未遭遇韩矢遥的埋伏前,陆崖心里尚有一丝侥幸,但自发现众兄弟的藏身之地早被其人率兵占据之后,就知道,除非对方已经取得了战果,不然是不会在那里待敌以暇的。
“那盗宝之事有结果没?”钟靖又问。
钟靖的话提醒了陆崖,他探手将衣下的斩煞剑连剑带鞘扯了出来,对钟靖道:“幸好这斩煞剑到手了,不然今晚亏大发了。”
钟靖脸上微微一喜,口道:“有此剑就好,兄弟们或能得救!”
陆崖一怔,渐渐好似醒悟过来,他将斩煞剑递给钟靖,钟靖不假思索地接了过来。
“你的马快,速速带此剑离开,由我来将州兵引走!”陆崖忙把递剑的用意讲明。
钟靖突然得意起来。
“你也看出这马快了,听你师兄讲,他叫践雪乌骓,是万里无……。”
“别废话,你出了林子,就去罗刹山古烽火台,我甩开州兵后,会到那里与你汇合!”陆崖顾不得和钟靖多说话,匆匆下了命令。
钟靖却道:“州骑的战马恐怕哪一匹都不比大黄慢,你想甩开他们未必容易,此事让我来做岂不是更好。”
未等陆崖再有反应,钟靖一把抽出斩煞剑来,月光下,此剑寒光凛冽,晶亮灼目。陆崖忽然明白了钟靖要做什么,已是阻拦不及。
钟靖将斩煞剑高高举起,大呼道:“地下城宝剑在此,此乃蔚王念念恋恋之物,众人还不追来?”呼罢,勒马向南。
韩矢遥听到钟靖的呼声,再看确有宝剑在钟靖之手,忙向南一指钟靖,招呼众骑兵道:“速速追此拿剑之人!”
众骑兵果然拐马向南,韩矢遥留在原地,等瞿塘等人过来,向瞿塘道:“两个贼人一个向东,一个向南,你的人向东追,我的人向南追,如此可好?”
瞿塘也听到了钟靖和韩矢正的喊声,知道宝剑已被贼人同伙拿了向南而去,犹豫道:“这样不太好吧,获剑之功……”说到这里,不说了。
韩矢遥正色道:“捉贼同样有功,这样,你的人也向南追,但务必分兵向东,免得以后蔚王问你一个故意逃贼之罪。”
瞿塘无耐,匆匆将三十骑人马分了一大一小两队,大队向南,小队向东,分头追贼。
陆崖方才见钟靖引敌之事已成,无法再辜负钟靖的好意,加以钟靖的宝马确也神速,他只得暂且放下心,依旧走马向东。
大约五分之一个时辰后,陆崖听得身后的马蹄声渐渐稀稀落落起来,又过了一阵儿,已是声不可闻,他知道自己已经摆脱了州骑兵的追击,便放缓马速,开始思索下一步该如何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