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州兵向自己的兄弟们报告敌情,紧接着,出口处又传来州兵接二连三跳下来的声音。
陆崖苦笑了一下,忍不住看了一眼斩煞剑,但觉如冰的剑身上半点血痕也无,不由得暗暗赞叹了一下,将其收拢肩后,飞快地朝下方冲去。
华治一行七人此时都已回到石门之后,金鹫手里端着火烛,见陆崖飞掠过来,华治和金鹫一起张口问道:“上面情形如何?”
“州兵太多,这个出口算是废了,先不要落石门下来,把火烛给我,我去去就回。”陆崖飞快地说道。
金鹫连忙把火烛递给了陆崖,陆崖接过火烛,由缓至快,冲进了甬道,再次上了石梯。
过了一会儿,陆崖擎着火烛回来了,身上带着些微的烟火气,华治远远地问道:“你又干嘛去了?”
陆崖边走边道:“这石门的机关已经暴露,根本挡不住他们,我去上面放了几把火,亏得这几年永安雨水少,上面那几层白苔还能点的着,光那些烟就能挡他们一阵了,走,咱们试着从隧道的出口离开这里!”说完这些,陆崖的身影已经跨过了石门。
华治伸手又将石门孔洞里的铁链往下一拉,随着石门又上升一个高度,轰地一声,整个石门砸落下来。
众人再次冲出石厅,来到地下城那个巨大的石室里,方才进石厅时,陆崖就觉得厅外有些异样,待出了石厅,岂止陆崖,一众人全都惊呆了,只见在满室火光的照耀下,到处弥漫着炫彩缤纷的水泡泡,这些泡泡大者如鹅卵,小者如新桃,但更多者居于两者之间,众泡泡团团垒垒,袅袅荡荡,正在朝一切可能飘散的方向轻飏而去,再看荧惑池上,已经堆积着满满一池的泡泡,且已经溢出地面一尺多高,将斩煞台的底座埋没了起来,且好似仍在加速升高之中,数以亿计的泡泡正在结团成对地离开这个水泡池,朝石壁顶上缓缓飞去,一百余丈长宽的石顶上,绝大部分已经被泡泡填满,越来越多的泡泡继续在涌塞其上,八棵青铜神树上除了烛火处亦全部层层缀满了这些彩色的泡泡,已经成八根泡泡柱了。小广场上,人每走一步,都要撞上数以百计的此物。
“这是怎么回事?”众人纷纷问道。
陆崖心想,这山下必是有不知名的轻质气体正源源不断地溢出,才将落在荧惑池下其质甚异的池水吹出了这无以计数的庞大泡泡团来。他现在没有时间给大家解释这个,只得催促众人道:“别管这些,走,看看能不能从隧道口出去!”
众人加快脚步,朝庖栖殿的方向跑去,那里有通向隧道口的石厅和甬道,因为众州兵自隧道或山外向荧惑池中挪石堆堤,留下了一路碎石痕迹,所以通往隧道的路径极易发现。
实际上自进了那间撒满乱石的石厅,对面联通石厅的甬道内就有火光冒出,自然预示着这是一条进隧出隧的路了。显然,州兵虽然大都撤退了,但甬道内的火烛并未随之移走。
三分之一柱香后,众人已然跑进了隧道,进入隧道时,隧道口左右没有州兵把守,众人尚觉顺利。整条隧道大多地方也就一人多高,地面崎岖不平,头顶犬牙交错,感觉很是压抑,幸好左右有数人之宽,颇有手脚活动的余地,而且每隔五六丈远,在一些敧出的石头上还有火烛燃烧,照明也不成问题。陆崖心想,若州兵是从永安向北而来,那向南出隧极易迎面相撞,眼下,向北而隧无疑是相对安全的逃脱之法,于是领了众人向北奔走,在跑了大概有八九十丈后,众人不约而同停了下来,前方,有隆隆的奔跑声传了过来,铁甲振鸣的声音同时而至。
陆崖等人正在手足无措之际,忽然,对面三四十丈远,自石影后闪出了一团执枪拿刀的州兵的身影。
众州兵一眼看到前方陆崖等人的身影,有人立刻大叫:“快,快,贼首就在前面,大伙抓住他们,指挥使大人会重重有赏!”
片刻之间,更多披甲执刃的州兵涌现出来,气势汹汹。陆崖等人此刻哪有直撄敌锋的心思,皆转身就跑。陆崖也心知,即便是自己战力大开,也只可能保证自己一个人出去,还必须得杀伤人命才可,此事成本太大,万不可行。
一行人急惶惶改向南奔,还未到那个通往地下城的入口,就听得前方隧道里传来同样的奔走声和呼喝声,很明显,州兵在隧道的两个方向都来人了。
陆崖等人无奈之下,只得选择再回地下城,这一回,好似已是三路被封,再也难有逃脱之法了。
一进甬道,前面团团垒垒、密密麻麻的泡泡正在朝外涌出来,众人管不得泡泡团的干扰,紧跑几步,直接冲进了泡泡团里。
待众人顶着泡泡们冲进了石厅,身周已经挤满了泡泡,整个石厅内所有的空间都被泡泡占据了,更夸张是,它们经手也很难破裂,扇也扇不走,于是众人的脸上、手上无不感受着这些泡泡带来的湿湿的凉意,鼻孔无不呼吸着泡泡带来的难以形容的气息,好在并不难受,眼前,除了一团团晶莹的炫彩,一尺之外的地方几乎什么也看不到了。
陆崖用心分辨着前方因为映射了火光而造成的泡泡团光彩的强弱,大步向前趟去,口说:“跟着我走!注意,都别拉下!”
因为彼此挨得很近,众人还能依稀还能感受陆崖的动静,于是一个个前脚贴后脚,由陆崖领头,向前走去。
此时,荧惑池中,正在发生着异常激烈的反应,泡泡团自池面涌出的速度越来越快,整个巨大无匹的石室已全然是泡泡的天地。
陆崖完全凭着对此地的记忆,大步朝着庖栖殿的方向走,众人亦步亦趋,高一脚矮一脚踩着地上的碎石跟得颇为辛苦。
很快,甬道里传来了州兵们的叫嚷。
“天呢,怎么有这么多泡泡?”
“妈的,这还能不能进去抓人?”
“这么多泡泡,能看清个毛,不如先回去!”
……
陆崖心里暗暗有些担心。
只听后面又有许多声音传来。
“什么?瞿指挥使有令,进去抓人?”
“你妈的,这怎么抓,让指挥使自个进来抓吧!”
……
“瞿指挥使有令,这功劳必须要落到自家兄弟手里!”
“要冲你们冲,我们几个……”
“别说废话了,里面的光景或许好些,咱们一介当兵的,还敢抗命不成?”
“兄弟们,给我往里冲啊!”
“冲啊……”
陆崖在泡泡团中走得越来越快,华治他们勉强能够跟上,饶是陆崖武功惊人,反应机敏,有几次还是撞在了被州兵扔在小广场上的石头上,撞得他的两只脚的脚指头疼痛无比,没办法,这些石头早已沾满了很多层的泡泡,而目视在这里几乎没有了作用。身后,华治他们虽然有陆崖的提醒,撞石撞得反而更厉害。
众人忍着脚痛,随陆崖来到庖栖殿的门口,迷迷糊糊中,陆崖也不知道有没有站对位置,试着向前推门,只听轧吱一声,石制的殿门居然开了,陆崖立刻长吁一口气,不但暗暗庆幸自己的运气好,还庆幸华治那小子先前出这庖栖殿时还记得关了门,他留在门口,把众人一个接一个接进神殿里来,口里还说:“进来后别闲着,把那几个晕倒的州兵的兵衣都脱下来!”
华治此时哈哈一笑,叫道:“莫非老子有先见之明,这几个家伙的衣裳,早被我扒下了。”
待最后一人进了神殿,陆崖一把将殿门关上,饶是这短短的时间,神殿内已经涌进了数以千计的泡泡,不过这些泡泡尚称不上阻碍,众人在火光中依然能将神殿里的情形看得清楚。
只见巨大的庖栖神像下,有七八个州兵赤身露体地躺倒了一地,每个人嘴里还塞着衣物,那些兵衣被华治甩得到处都是,连庖栖神的手指上都挂着一件。
众人都呆呆地看着,陆崖一眼扫过眼前的景象,叫了一声:“还愣着干嘛,赶快把穿上这些当兵的衣服,咱们要靠它们出去!”
耳听得众州兵不顾泡泡的拦阻,已经冲进神殿外的广场上,众人开始抓紧时间穿衣换衣,就在这当儿,外面,一声声惨呼传了过来。
原来,很多州兵尚不知荧惑池的存在,闷着头皮向前冲,很多人已经掉落到了池底。
换好了兵服,陆崖又让人把那八个赤身露体、仍然昏迷未醒的州兵挪到了庖栖神像的后面,趁其他人挪动州兵的工夫,他试着将斩煞剑的剑身插进那位曾出殿隔池喊话的参军的剑鞘里,还好,这剑鞘不失宽长,斩煞剑落进去绰绰有余。
陆崖带着众人一个接一个地从神殿里出来,按着记忆中的路径,再次朝通往隧道口的石厅的方向走去,他们走得分外小心,落地无声。
此时,众州兵差不多挤满了石厅前的广场,每个人都在大声说话,伴随着渐渐稀疏的落池后的惨呼声,骂娘的声音在不断地传来。
有一些曾来过此地的州兵在喊:“走,到神殿里去搜搜!”
马上有人骂:“搜你娘,你他妈带路啊?”
还有人喊:“算了,算了,这还怎么抓人,咱们先出去吧。”
马上有人喊:“真晦气,老子出去也找不到路了。”
还有人喊:“赶泡泡别他妈用兵刃啊,小心伤着自己人!”
还有人喊:“你也别他娘转转来转去地扇,有个毛用,都扇着老子的脸了!”
又有悲哀的声音叫起:“天呢,怎么还往里进着人呢?我要出去,憋死老子了。”
……
陆崖在前,华治拽住陆崖的衣角,杜乐乐拽住华治的衣角,尤向阳又拽住杜乐乐的衣角……七个人在陆崖的带领下走入了州兵所在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