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青乐帮三人刚刚听过了华治的讲述,陆崖即表态道:“既然你把那荧惑池和斩煞台说得如此怪异,我反倒更有心一试了。”
华治闻听,一拍大腿,兴奋道:“那你同意了!”
陆崖点头,他既然起了兴致,就不会装模做样,欲接还拒。
“如此说来,坊间那些传说都是真的了?”杜乐乐有点不放心。
“这次是我亲眼所见,焉能全假?大部分都是真的!”华治回答,转脸面向陆崖,“这样吧,如果真能破了荧惑池和斩煞台的机关,大功告成,宝剑自然归你,现在此剑已非你莫属,其他的,比如那些铜箱子,无论咱们能取回多少,打开后财宝平分。”
在华治所有讲述中,让陆崖动心的只有一把斩煞剑,他知道这些日子城里陆续有人提到了这把剑的名字,但也有一些人——据陆崖的猜测多半是蔚王安排的人——也不断将这把剑传播出一些新的名字,还有一部分人居然说地下城虽有些东西,但从来就没有过宝剑,闹得一些好事者的难辨真伪,无所适从。
“除了荧惑池和斩煞台,那些石屋、石厅以及神殿,真的皆无须再去观视?”牛猛问道。
“州兵进进出出,你觉得那些地方还有财宝可拿么?”华治反问,然后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我们所有的盼望都在那个斩煞台上,再说一遍,这台子就在荧惑池的正中央,池中满是泛着荧光之水,池岸上是小广场,挨着小广场就是那些石屋、石厅和神殿了,石屋和石厅样子实际上差不多,石屋偏小,石厅偏大,都很简素古朴,墙体连着神殿,和神殿一起将荧惑池围拢得严实,那里一共有四座神殿,两两相对,占了南北西东四面。再细说荧惑池,此池极大,有六七十丈长宽,池岸上间隔相等地立有八棵青铜神树,四个池角各有一个,池角和池角的中间也各有一棵,大概一丈多高,上面点着很多火烛。斩煞台自池底而起,分为两级,上级为台,下级为座,座面浮出水面大约一尺高,台面浮出水面大约四尺高,座面上挨着石台都是铜箱子,应该围了石头台整整一圈,箱子不大,数量很多,应该有二三十个。石台上就是那把斩煞剑了,悬空倒置,无倚无靠,四不相触,好像有术法之力加持,此剑剑长三尺,形制罕有,通体寒光耀眼,有若玄冰。”
“当时,蔚王的很多士兵在池子西边小广场上忙碌,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大小石头,朝池岸边堆积,一边干活一边还在咒骂着池子和剑,荧惑池、斩煞台这些名字就是从他们嘴里冒出来的。荧惑池里已经有一条近二十丈长的石堤,应该是他们这些天忙碌的成果。”
……
“这些当兵的又是怎么知道池子和剑的名字的呢?”听华治说到这里,杜乐乐好奇。
华治摇头。
这时,陆崖说道:“或许是台上刻有古文字吧,记录了池、台、剑的名称甚至来历,华治应该没有看到,或者没有看清,而州兵们却能看得清楚。”陆崖说到这里,转向华治,问道:“你确定池中的那条堤道离着斩煞台还有着十二三丈远?”
“我看的角度不差,这没什么可怀疑的,池子里有血腥气透过来,怕是堆砌堤道时折损了不少州兵,我听见有州兵说蔚王派人送来的重甲不管用,要蔚王赶制新的重甲,应该是为了对付荧惑池中的暗箭。这荧惑池也当真邪门,不但水泛荧光,让人离的远了就看不清水中的光景,而且只要水面有一点点扰动,整个池子的水色便会迅速变为黑色,临走时我注意到有州兵不小心将小石子踢进了池中,那满池子的水瞬间就变黑了,好像还有箭矢从池子里射出来。”
陆崖摇头笑道:“池水的事你已经说了几遍了,还是这般惊讶,看来你平日除了知道天上有个荧惑星,还并不知道荧惑的其他来历,这荧惑还是上古传说中的一种妖兽,此兽有麟无毛,六足四目,性喜杀生,白日无事时一身雪白,待想杀生时,就会变为一身乌黑,它白天藏匿山洞,晚上出来作恶,即便不去杀生,只要身体与外界的东西有一点点接触,也会麟色突变,由白转墨,正因为那些池水受扰即变色,有若荧惑,所以那些术师才命名它为荧惑池。”
华治看外面天色不早,制止了陆崖再说下去,急道:“陆少,你若想要那把斩煞剑,那就宜早不宜晚,真要等蔚王的人填池到了斩煞台,那就什么都晚了。”
“你认为什么时候去合适?”
“明天!”
根据红乐帮得来的情报,明天是蔚王钟离晏五十岁的寿辰,负责地下城事务的将领和州兵应该会回城庆贺,到时免不了要饮酒作乐。另外,众州兵在地下城中折损不少,蔚王为了冲煞,也会给石屐留守的兵士送去酒肉慰劳。如此,地下城必然防备之力大减,正是两帮浑水摸鱼的好机会。
按华治的计划,青乐和红乐两帮明天分批出城,在天黑之前先潜伏在森林中,等到天黑,就偷偷进山,从山上密道进去。
陆崖忖度华治这两天应该一直在谋划此事,并为此在城里四处打探消息,这人的胆大妄为,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眼下,他在满怀期待等自己出手。
果然,华治最后又一次地言道:“我相信以陆少你的手段,咱们不难破了机关,到达斩煞台上,取剑移宝。”
陆崖说出了他的想法,他并不是乐观的人,只提出了一条意见,那就是明天不要去太多的人。
华治却说:“不行,人要尽可能多去些,大部分人留在山下照应,小部分人从密道入城,如果城中确有更多值得拿走的东西,可以派人通知山下的人进来。如果我们在城中被发现,或者从山上撤下来时被发现,山下的人可以作为照应,引开官兵……”
听着华治侃侃而谈,陆崖突然想起了钟靖,这个他已目视为帮里第一智囊的人,他很希望钟靖此刻就坐在自己的身边,替他拿一拿主意。
不管怎样,第二天去地下城的行动就这么定了下来。
红乐帮一行在黄水墟一直闹腾到临近傍晚,陆崖和华治四人也在屋子里商量了近两个时辰。
陆崖让牛猛带几个人送客人回去,却被华治拒绝了,两帮同处城东南,只不过一个偏东一些,一个偏南一些,相距有四里多远,与青乐帮不同的是,红乐帮盘踞在一条人烟萧疏的街道上。
辞别之际,陆崖才发现师兄柳小恶不见了他,略有些焦急,问过方知,原来柳小恶和两个红乐帮众提前回了红乐帮,为的是把他的马从红乐帮骑回来。
目送着华治带着一帮醉意阑珊的兄弟走出了黄水墟,陆崖回到了那个桌椅凌乱、杯盘狼藉的院子,这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只有三两个伙房的人在收拾现场。
见帮主过来,这几个人指了指杨树下面一张桌子上的蓝布包裹,问陆崖该怎么办。
陆崖走过去,微有些激动,将柳小恶带来的那个包裹拿在手中,轻轻一握,依稀感觉到里面除了一件衣服,似乎还有一封书信,他忍不住念叨了一声:“师父,师母。”
陆崖之所以肯答应华治潜入地下城,自然是为了那把斩煞剑,但他想得到此剑却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想将它作为礼物送给两位师尊,若要内心试问他更想将此剑送给两位中的那一位,只能说,他很希望此剑是一柄剑身细长、重量适中、更适宜女性使用的宝剑。
陆崖最清楚,三个徒弟当中,师母烨木明眸最偏心的就是自己。大师姐甄芳姑先天有病,常年卧床,得到的师母的关爱也未必有自己的多。想起五年前,他十五岁时——这个年龄是大多数世家子弟和名门高徒开始出门游历的年龄,剑技初成,师父要派他出山去永安城历练,去见识人心,明晓规则,师母却担心陆崖年龄还不够大,坚决不同意,生生又拖了两年,到了十七岁才依依不舍地让他才出了山。
陆崖能感觉到包裹里的衣服质地极其优良,不像是师兄柳小恶出门时愿意穿的衣服,多半是师母亲手缝制给自己的,想明此节,他心潮起伏,怀着包裹,来到自己的房前,进门后转身之际他无意看到了钟靖的小楼,天色还未全暗,楼上却已经亮起了灯。
“这事不会一帆风顺,必须和老五好好商量商量。”陆崖心说。进了屋,在倚窗的桌子上放下包裹,又将略显凌乱的床板复归原位,找了把高椅,刚刚坐下,小黄、小青从房梁上飞下,双双落在了他的手掌中,他将空着的左手从衣下的小布袋里捏出一撮米屑,放在右掌心,任两只鸟儿啄食。
师兄柳小恶还没有回来的迹象,尤向阳突然跨过门槛,来到了陆崖屋里,手里还端着一个鸟笼,问陆崖:“帮主,今晚小黄、小青是不是还住进笼子里?”
陆崖一怔,少刻方道:“不用了,你回去吧,还有,以后不要再拿鸟笼过来了。”
尤向阳领命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