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来自不起眼的角落,三尺高的土墙前一个男青年站了起来,说这两句话时,嘴里还啃着一只烤羊腿,那羊腿把他的大半张脸都遮住了。
众人的目光齐齐朝这个一袭青衫的男青年身上看去,陆崖也不例外。
“这位仁兄是……”陆崖有些疑惑。
华治略有些紧张,赶忙对陆崖讲:“这位柳兄弟是昨天下午新入帮的,也是个使剑的,帮里使剑的人不多,就让他入了帮,带他过来本来是想让他见识见识你陆少的风采,这会不知吃了什么药……”
陆崖没听华治说完,紧着向那男青年走了几步,挠挠脸颊,指着那男青年说了一句:“你把羊腿放下。”语气带有几分命令的意思。
男青年羊腿遮腮,口说:“我偏不,你是个狗屁剑神,不能命令我,你要真有本事,可以和我比比,比赢了我就叫你剑神。”
“听,怎么说话的!”华治对着男青年喝了一声。
陆崖连忙用手势止住了华治,示意他不要说话。
钟靖要靠过来,陆崖也摆手挡住了,他看着一会男青年的额头和那只露出的眼睛,登时笑了三笑,笑罢立马大叫:“快去我房里拿我的大宝剑来!”
红乐帮众不论,青乐帮众听罢都懵了,钟靖在陆崖身边也很迷糊,忍不住问:“大宝剑?大哥,你身上向来只有一把铁片儿剑啊,大伙哪见过你有大宝剑呢?”
陆崖指着钟靖,急切地说:“你去,拿开床板,下面的土炕上有个方槽,剑就在里面。”
钟靖苦笑一声,急匆匆地走了。
陆崖示意大家先不要讲话,对男青年道:“你还不把羊腿放下吗?都要吃到骨头了。”
男青年还在啃着羊腿,顺便把桌上的一杯酒送到嘴边,一口饮了,口说:“你倒是天天能吃肉,也得体谅体谅我这种常年吃不到几口肉的人的心情。”
陆崖失笑道:“我能体谅你,大馋鬼,你慢慢吃吧,忘了说了,晚会这场剑你不想比了都不成。”说罢,把腰间的铁片儿剑抽出,扔在地上,专心等他的大宝剑来。
华治、牛猛等人一看陆崖的表情,就知道这个男青年来头必定不寻常,说不定还是陆崖的旧相识,既然陆崖不说话,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很快,钟靖一脸懵然拿着一柄套着漆皮剑鞘的长剑过来了,问陆崖:“你这宝剑有什么名堂吗?”
陆崖还没说话,对面的男青年道:“有个屁的名堂,就是一把普通的精钢剑,这家伙好像不太舍得用。”说着,把羊腿扔到了桌子上。
大伙的目光一齐汇聚到这人脸上,特别是青乐帮的人,死死地盯着这个大放厥词的人,要看看他到底长了个什么样。
说实话,这人的相貌完全比不过陆崖,更比不过钟靖,总之是相当的普通,就是对着这张普通的脸,陆崖已经又笑了三回,是无声的那种笑。
将长剑拔出剑鞘,陆崖对男青年道:“想什么呢,该你拔剑了。”
男青年道:“差点忘了一件事,我的包裹还在后面呢,万一被你攮破了就不好了。”说着,讲包裹自身后摘下,放在桌子上,顺手从桌子上捡起了自己的长剑。
众人齐刷刷后撤,为两人闪出了一片地方,牛猛忙中不乱,把两人中间的一张桌子、几把椅子急速地挪走了。
男青年也拔出了一把雪光耀眼的长剑,隔着两丈多远,站在了陆崖的正对面,随手摆出了一个剑势。陆崖也紧接着摆出了一个同样的剑势。
两人皆深吸了一口气,站定。
当两人身形定住的那一刻,在场所有的人都有点呆愕了,那位往常惫懒散漫的陆帮主不见了,整个身影岳峙渊渟,一种无形而强大的气场自他周身喷薄而出。
“不错,和我比剑你向来很认真,但我要让你在三十招内认输,”男青年说罢,身前剑影漫天而起。
两团剑影相溶,铿铿锵锵立刻响成一片,那双剑如蛟龙,似飞鸿,其快难寻,两人的衣袂都浮空而起,卷动空气,团团变幻。
在场观战的人事前没人能想到原来剑术可以达到这样的境界。连钟靖也没有料到原来陆崖的剑术真正使出来竟是这般的绚烂耀眼,仙歌台上的那一剑只是匆匆一瞥下一闪而逝的惊艳,而这场比试却是惊艳相连,逝了又现。
两人的剑法都带着一种潇洒狂放、洒脱无羁的剑意,声声剑鸣声中,在场无人知道他们出了多少剑,过了多少招。
渐渐地,陆崖似乎攻少守多起来,虽然他的剑依然有百样气势,但总是冲不破对面恍若有之的剑墙。
就在众人为陆崖担忧之时,陆崖的长剑蓦地由削而刺,半空中一道白光,恰如一支春河冰凌,向着前方剑影所化的千帆逆流一击而至。
千帆逆流消失了,陆崖的长剑也刺空了,对方的长剑交错而过,电袭而来。
陆崖急切间翻身后退,男青年也不追击,停在那里,等着陆崖站好。
“好了,不比了,大概五十招了,看来要打败你非得要八十招以上了,不错,不错,这三年你不但没荒废,而且进步很大。”男青年笑呵呵地说道。
陆崖喘了一口气,长剑一转,划了一个圆圈,拢在背后收了剑,两腮肌肉松驰下来,整张脸笑得极甜,大叫道:“小恶师兄,你怎么来了?”
这一声叫,让两帮帮众如梦如醒,直到这时才明白,原来这人不但是友非敌,还是陆帮主的师兄。
原来,此人是陆崖的同门师兄柳小恶,比陆崖年长七岁,自幼父母双亡,九岁入了师门,他自小就爱作弄陆崖,长大了依然如此,但作弄归作弄,在师门平日对陆崖照顾最多的,也是他。
柳小恶现出一脸促狭相,回道:“怎么了,小渔,难道我不能来吗?”
小渔是陆崖本来的名字,也算是他的小名,自陆崖长到十岁,师母烨木明眸就给他改名叫做陆崖,但柳小恶依然叫他小时候叫过的这个名字。
陆崖欢喜不尽,快步上前抱住了柳小恶,柳小恶挣脱了一下,赶快跳开了。
“师母早就叫你不要叫我的小名了,你还改不了。”陆崖说话声中带着一股平日难见的童真,说罢,也不管柳小恶有么反应,拉住他的手对在场众人道:“这是我的师兄,也是唯一的师兄,柳小恶,大家认识一下。”
陆崖说得没错,他的师父元涧,师母烨木明眸,两人至今只收了三个徒弟,大师姐甄芳姑,二师兄柳小恶,剩下的就是三师弟陆崖了。
众人中几个有头有脸的,一一向前见过了柳小恶,华治来到柳小恶的身前时,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老柳,玩得漂亮,作弄完我再作弄陆少,我说你怎么老是随身带着一个包裹,晚上睡觉都不肯摘下,原来是早就准备好大礼到陆少这里走亲戚来着。”
钟靖也过来见礼,柳小恶说:“你和陆崖一块儿过来的,我早就注意到你了,这里这么多人,数你最俊,要是个女的,咱这两帮的弟兄,恐怕都要抢了。”
显然钟靖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玩笑,他微微一笑道:“我要是个女的,他们抢也没有用,除了我们家陆大帮主,我谁也看不上。”
两帮帮众哗然,有红乐帮的帮众道:“你是不是看到今天陆帮主真人露了相,武功高绝,剑法通神,就腆着脸赶快来讨好陆帮主了?”
“去!我乐意,”钟靖叱了一声,上前要了陆崖手里的长剑,将长剑归鞘。
柳小恶笑眯眯地对钟靖道:“你是女的恐怕也没用,现在我要当众说一下我家师母给你们这位陆帮主的口信,大家都听好了。”
陆崖一看柳小恶的样子,就知道师母的话里肯定有不少与自己私事有关的东西,于是拖住柳小恶就要往自个屋里走,口说:“都是些什么事啊,大庭广众地,你可别乱说。”
柳小恶不理陆崖的态度,一边被拖着走,一边用一个略似中年妇人的声音说道:“陆崖呀,你年龄也大了,出来闯荡,可别跟外面年青美貌的女子乱来,将来站在你身边的那个女孩子,师母差不多已经帮你拟好人选了。”
柳小恶说到中途时,陆崖就想拿手捂住他的嘴,但柳小恶的闪躲的速度也快,终究还是把一个口信说完了。
陆崖将柳小恶的胳膊一甩,埋怨道:师母怎么这么多事啊,师父也不管管,瞎操什么心呢。”
“听,怎么说话的,小心我把你的话告诉师母啊,”柳小恶威胁道,转头自言自语:“说师父怎么也不管管,师父要是有这个胆子……”说到这里,好像明白过来大庭广众,再说不妥,忙住嘴了。
陆崖师母的口信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众人纷纷开始起哄,有人说,依着帮主这份才气和剑艺,三年前就该有个媳妇了。还有人说,帮里连个妹子都没有,大伙已经很可怜了,帮主应该带头乱来才对。还有人让柳小恶赶快回去把师母拟定好的人选带过来,让大家观瞧观瞧,顺便把把关。甚至还有人造陆崖的谣,说这种事陆帮主在永安已经乱来过了,让柳小恶回去别忘了回禀师母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