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后来,当我恢复去内殿誊书,他再没有出现过;后来改变了职务,我要每天去他那里述职,他表情的冷漠又好像之前那一晚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又是那样又冷又硬,拒人于千里之外。
也许,他真的如奕风所说,自己控制不了对我的行为,却又不愿去承认对我的不同。多么矛盾的一个人啊。正如我同他的关系一样。
我不由得陷入了深思。奕风在旁边也不再说话,任由我陷入在自己的思绪中。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骤起的一片嘈杂喧叫声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什么声音?”我不禁道。
奕风摇摇头:“不知。”又侧耳听了一会儿,道:“这声音是从第四狱门传来的。听这叫喊,好像是着火了。”
此时我也已经听出了大概。“第四狱门……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着火呢?”没道理啊,在冥储这种地方。
他边向洞口移动,边道:“好了,别在这想了,我们快过去看看吧。”
我心口扑通扑通跳。奕风他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莫非是第四狱门有什么特殊?我记得那些妇女刚来时,是在一个暗暗的大殿里。现在却都集中在了第四狱门,那个殿却不见了。我想起在翻译冥储的书时在关于冥储的构造上书里曾提到过冥储的建筑由于任务或时效性等原因,有可能使虚实掺半的。也就是说,冥储中有可能存留一些地方是与外界相通的……
虚实掺半……
之前关押妇女们的大殿不见,而成了第四狱门;分明是在冥储里面,第四狱门却好端端地着了火;而奕风对第四狱门为何会着火一事闭口不谈……这一切,只可能说明一个事实——那就是第四狱门就是那虚实掺半的地方。
我当下立即有了清晰的认识,随即脚下运力,追了上去。
由于今天一天没进食,忽觉脚力不济。身体也没有多少力气。不知这样会不会影响我逃跑。
想到要逃跑。我忽然就想起左冥御。在长长的通道里穿行着,眼前总浮现他的脸。挥散开,却又重新浮现。
就要到达第四狱门时,通道里渐渐出现浓积的烟。我压低了身子,屏住气冲出通道。
眼前,第四狱门三人高的大门正被火舌吞吐着。而里面,亦是浓烟滚滚。
冥储里没有水,众冥士全靠着冥力用功发力来抑制火势。而另有些人已去了我住的穹院,去那里引来水源。
熊熊的大火映着这里所有冥士的面庞,那火势如此似曾相识。
我到底要不要逃?
我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
我想逃。可是我却一直没有找到左冥御。这么大的火,他在哪里?
我干什么管他在哪里?
我没道理要管他在哪里。
赶紧寻找出口要紧。
我凑近了第四狱门的大门。“里面的囚犯怎么样了?”我问旁边正在发功的冥士。
“总管大人不用担心,里面的人已经移往别处。”冥士答。
已经移走了?这么大火还能救得如此即使,不是人类果然就是好办事。
“大人!您不能进去。”见我往里面走,那冥士叫道。
“我要进去看看。”我淡淡道。
那人腾出一只手来抓住我:“危险。您不能进去。”
我毫不含糊地将他手甩掉:“我是这狱门的负责人,我得亲自检查过才能说保证所有囚犯的安全。”
没等他再回答,我跳入了门内。第一反应我运力发出不断地掌风,将袭来的火舌推向别的方向,同时形成风屏障,不让浓烟侵袭。
我一直这样走到狱门最里面。我想这里一定有那一面墙与那间大殿相隔。
突然,就在我正对着的那一面,整面墙一声巨大的撞击与声响,霎时墙体被撞出一口大洞,足足一人高。
这是?
我怔怔盯着眼前的突发景象。我知道,这正是与外界相同的那一面;可是,怎么会突然爆开?
正在这时,那大开的墙门中,烟雾的氤氲中,突现几个人影。
没想到,竟然有人闯了进来!可是,会是些什么人?
我心脏突突地跳动。那些人在浓浓大烟中用布捂住了口鼻。不会运用风避开火舌,而这显然是典型的人类自救法,果然是人类……
这些人究竟是来干什么的?怎么办?我该留在这里还是该退回去?
我发觉我的掌风越来越微弱。我知道是因为我的体力正在不断耗尽着。突然,我觉得手臂一紧,被什么攥住了。惊下回头,却见一人捂住口鼻,在我身后。
原来这里面早就有人进来了!
正在我惊讶之际,那人突然用力将我向那断墙出口拉去。我并不认识此人,正欲反抗,另一只手却再次被攥住。我转过头,原来是墙外的一人在刚刚突然奔了进来,这时与早进来的这人一同控制了我的两臂。这两个人一起用力将我向墙外拉。
手臂被控制住,我无法尽展掌力。浓烟渐渐逼来,我感到快要窒息,更是使不上力。只能任他们强行将我拉至墙口。
“咳咳……”在墙外,果然就是刚来之时的那座冷殿。我咳了几声,终于可以睁开了眼。
几个陌生的青年男子在我眼前。随后他们后面的一人经过他们完全显现,我认出了——是王麒栋!
“是你!”我心里不禁想起左冥御和奕风曾说过的话。塔七的人真的要杀我吗?左冥御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到底谁的话才是真的?
“伊索。”王麒栋看着我。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道。
“我们来救你出去。”他深深地望着我,不禁抓上了我的肩。
“火是你们放的?”
“是!”他道:“不然怎么能趁乱让你逃出来?”然而不知为何我却总觉得周围吐露着危险的气息。我觉得我的每一根汗毛都在警惕。
“好了,快点出去吧!火势就要蔓延过来了。”另一个人急急道。
“是啊伊索!此处不宜久留,你还是快点出去吧!”王麒栋亦道。
说话间,火舌已经蔓延出墙外。我与他们边说话边不禁后退。
熊熊大火,霎间已将一半的大殿吞没。
身后就是大殿的“入口”(当然也是被他们破墙而入)。
“那你们留在这里还要做什么?”我不禁问道。
“哼,这帮混账抓了村里不少人,我们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中有人说。
我不禁急道:“你们放火已经烧了这不少东西了,已经够了。”
“这帮坏蛋的头头关了你这么久,怎么能够了?”王麒栋眉间透着杀戮,“我非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御的脸浮现在我眼前,我不禁摇头。“不!他没有害过我,你们快走吧,别留在这儿了!”
这是我们已经被逼迫着快要到出口。
“你们快带伊索离开!”王麒栋一声令下。
马上我觉得双臂又被人拉扯上,直直往后拽去。我大叫道:“王麒栋,你不要跟他们斗了,就此罢手吧!”然而心里却不由得慌张了,不知道熊熊大火后面的冥储现在情况怎么样。
王麒栋仍是不改刚刚的神情,铁了心要对付左冥御一般。他再次吩咐,叫他们快拉我走。
“你……”我怒火中烧,手掌聚集冥力,发力之时钳制我的两人不禁一声呼叫被震开。
我冲向那片火。我想王麒栋既然铁了心要对付他,我一定是要在他身边的。不论发生什么事,我一定是要在他身边的才安心。
然而刚要接近,却被王麒栋一行人挡了回来。
我本想凭着剩余的力量,可以利用掌风劈开火舌,重回冥储之中。眼下被王麒栋等人一挡,我这才察觉到我的体力已经不支。
正在这时,身后那两人又将我重新拉离,将我拉向门外。
我用力挣脱开,以让他们惊讶的力道。然而他们刚被甩开,又重新捉住我双臂。这时,门外突然又涌进三五人,齐齐聚上来,以我无法抗拒的力量将我又拉又推向门口。
我拼命挣扎,大喊着“放开”,却毫无人理会。他们就像一群听不到也不会停下来的人,只不停地,不停地,推搡着我向外。“让我进去!”
“让我进去——”我的喉咙喊哑了。却无一人肯理会。想要踢出的动作因为绝对的近身拥挤而使双腿无法活动伸展。
我觉得眼前的这些人就像是没有理智的疯子,虽然说是来救我,却让我比在任何时候都觉得更不安全。
尽管声嘶力竭,渐渐疲惫无力,我没有一丝停止过抗争。
“伊索……”忽然,身后门外一丝声音飘进,我停顿了。他们趁势一拥将我推拉出门外。
“伊索。”那个沙哑的声音,熟悉的声音,如隔许久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恍若隔世地,转过身。“姥……姥……”泪从我的脸上滑落。我的心却不知为何,一直是紧的。
离冥储越远,我的心就越觉得不安。不只是因为担心御君,还是因为一些不知名的情愫。然而我别无选择地随着姥姥而去。他们的想法是对的。他们用对了姥姥这张王牌。他们知道,只要姥姥来,我是会无条件跟着走的。因为有些东西我是无法背弃的。虽然也许,会被它们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