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和长乐的婚事,很有点戏剧性。老牛筋是个木匠,长乐他爹也是个木匠,大集体时两人在木铺里千活,相处得很好。老牛筋倔,常常为一件小事与长乐爹争得面红耳赤。有一次,两人为了一轱辘子木头,长乐爹说能做三合门,做门合适,老牛筋说做不了,能做十扇窗,做窗挣钱多。一个要做门一个要做窗,二人打起赌来。老牛筋说做不了三合门怎么办?长乐爹说,我做出来怎么办?老牛筋说做不出来你赔上?长乐爹说,这么办吧,做不出来我赔上,做出来的话,就把你刚出生的闺女给俺儿做媳妇。那年娇娇和长乐刚刚出生。老牛筋看了看木头很有把握地说,一言为定。长乐爹说,空口无凭立字为证。就拾起一块木片,蘸着墨斗里的墨立了字据,然后二人用手蘸着墨摁了手印。‘后来由于料下得合适,正好做了三合门。长乐爹笑着说,回家和你老婆说好了,娇娇长大了给俺儿做媳妇。老牛筋嘿嘿笑着说,那咱就当干亲家走着吧。这本来是开玩笑的事,不是旧社会的那种娃娃亲,真事真办。娇娇和长乐小时候一块玩过家家,常媳妇长女婿短地叫着,到了上学的年龄就知道害羞了。大人们见了也一说,同学们也取笑,两人不敢在一块儿走,见了面都红着脸走开。有一次,同学们拉着娇娇和长乐开玩笑拜天地,娇娇哭着回家找他爹。老牛筋笑着说,让他们说去,又不是真事怕什么。娇娇上到初中就下了学。用老牛筋的话说,闺女是人家的,上学多了也没有用,不如回家多千两年活。长乐上到高中时,父亲患脑溢血突然病故。高中没毕业就団回了家。长乐家日子穷,缺工具无劳力。有些农活老牛筋就带着娇娇去长乐家帮忙,眼看儿子到了说媳妇的年龄,长乐娘想起过去长乐爹和老牛筋打赌的事,又看到娇娇聪明能干,人长得也俊俏,就托媒人给老牛筋捎话。老牛筋也想起过去打过的赌,觉得娇娇和长乐也算般配,征得娇娇同意后,就订了婚。订婚以后,长乐和娇娇倒合得来。可老牛筋对他们一些做法和想法看不惯,看不惯就要说,说着说着就犟了。长乐心里很不自在,这次因老牛筋不种西瓜翻脸,也是长乐的总爆发吧。
这一年春短,气温升的很快,夏天说来就来了。西瓜大棚掀开了薄膜。掀开了薄膜的西瓜棚里,大胖小子似的西瓜躺了满满一地,煞是喜人。瓜农们看看即将成熟的西瓜,象佛一样,美的闭不上嘴。这时候,长乐又忙了起来,整天除了接洽外地来收购西瓜的顾客,与他们谈价格、签合同,又要接待来考察参观的上级领导和兄弟村的农民。长乐的三亩西瓜,就成了向客人介绍经验的样板田。隶参观学习的人天天络绎不绝,有城里的,镇里面,村里的,其中不少漂亮的大闺女小媳妇。带队的肖镇长硬指着一位漂亮的姑娘要给长乐介绍对象,弄的长乐脸红脖子涨的。
西瓜慢慢上市了。长乐先摘了几个十五六斤重的西瓜送给村里的老党员老干部尝尝鲜。当他推着西瓜走到大街上时,迎面碰上了老牛筋。老牛筋贪婪地看了一眼车子上的大西瓜,嘴张了两张也没说出话来。长乐轻蔑地瞥了他一眼,象一位打了胜仗的英雄,大步小量地向前走去。老牛筋知道自己钱亏了,理亏了。看看自家种的几亩玉米,虽然长得黑乎乎的,到现在棒还没长出来。人家种西瓜的开始见钱了。大棚西瓜不是过去种的露天西瓜,早下来几天就能卖上过去两到三倍的价钱。听说有几户已签了八角钱一斤的合同,一亩地八千斤就六千元呐,顶十亩玉米的收入。到秋还可以种一茬,一亩地又收入二三千元。过去说一亩田十亩园,这一亩西瓜比十亩粮食的收入得翻几个番。现在的年轻人脑子就是跟趟。唉!自己老了,脑筋老了,不服输不行啊。他几次假装到玉米地里去看玉米,顺便看人家的西瓜,眼馋呢,后悔呀。他听到长乐要退亲,肖镇长要给长乐介绍对象的消息后,从来不服人的老牛筋急了,如果长乐真的找了新的对象,他这一辈子就是女儿的罪人。他把女儿和儿媳叫到眼前拿主意。女儿说:“爹,事是你惹的,你去找长乐道个歉,兴许会好的。”老牛筋说:“别难为你爹啦,这几天看到人家的西瓜我就觉得脸没处搁,甭说再去找长乐,就是,蒙上张狗皮也不能去见呀。你还是去替我道个歉吧,就说我对不住他,对不住大伙,今后他号召种什么我就种什么。”娇娇说:“我更不去,找他几次都不见我,见面也不理我,怎么去说?”老牛筋为难了,对儿媳说:“她嫂子,要不你替我去找他道个歉?’:娇娇嫂子望望公公那张愁苦的脸,问:“爹,你现在同意种大棚西瓜了?”老牛筋说:“这还用问嘛,明年别人不种咱也得种,今天咱种地亏了,明年补上,秋后收了玉米就建棚。”娇娇嫂子又问:“爹,如果他要调地呢?”老牛筋说:“只要不少了我的地亩数,随他怎么调也行。”娇娇嫂子又问:“爹,如果长乐来咱家你不撵他走吧?”老牛筋说:,“他嫂子,你别逗我了,他要是这会来,我好酒好莱的伺候他,为了娇娇的亲事,你有什么高招就使吧。”娇娇嫂子说:“爹,说话算数,到时候可别再变卦。”又拉一把娇娇说:“妹妹,走,到我屋里商量去。”
村里的西瓜卖得很,红火,价格也厂个劲地上长,除了村委联系的客户集中收购外,不少农户还搬到公路边上去卖高价。他们放下一张桌子,把西瓜切开,鲜红的瓜瓤引来不少过路客。瓜农们喊着:先尝后买,知道好歹,地道的明村西瓜,尝一块不收钱。客人中有的扔下几十块钱,吃一顿,再捎几个。来不及吃的,就买上几袋子扔到车上。慢慢的形成了一个小市场。长乐的三亩西瓜卖了二亩半,还留了半亩,试种的几个优良品种也没摘。他准备把镇领导和信用社、生资公司、农技站、市西瓜研究所的领导和田农艺师请来,吃瓜赏瓜研究瓜,搜取他们对西瓜种植的好技术好经验,便于明年再发展。
长乐每天早晨起得早,起来后先到西瓜地里转一圈,再回家吃饭。这天早晨,他照样在西瓜地里转,见留着标记的几个瓜少了两个。心想,可能是几户没种西瓜的想吃瓜了,来地里摘的。他没在意,回到家里去吃饭。第二天早晨,他转过去,见带标记的西瓜又少了几个。这次引起了他的警觉,因为村里的西瓜越卖越少,价格也越来越高。难道有人趁我晚上在村委里办公来偷西瓜?这是留着有用处的,万一都偷净了怎么办?他决定要弄个水落石出。
下半月的夜晚,地里象罩了一张黑网,长乐趴在西瓜沟里,等着捉偷瓜的。温和的风吹在身上,心里痒酥酥的。已经献出果实的西瓜叶,刺刺啦啦地象老娘们儿在拉呱。吴上的星星眨着眼睛仿佛在对他微笑,土里的虫子吹出好听的口哨。长乐沉浸在大自然中,有种幸福的感觉。不一会儿,从老牛筋的玉米地里传来玉米叶子刷啦刷啦的响声,长乐侧耳一听,不象是风刮的,偶尔还听到轻轻的脚步声。长乐屏住呼吸,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来偷西瓜。脚步声越来越近,长乐看到一个包着头的黑影向瓜地走来,当脚步停止在刻着记号的西瓜棚边上时,长乐起身一个尖步冲过去,大喝一声:干什么的!来人一声没吭,两手一伸搂住了长乐的脖子。脸上的脂粉味象蒙汉药一样直往长乐鼻子里钻。长乐从气味和软绵绵的胸脯上感觉出来是一个女人,是个他曾经熟悉过的女人。长乐说:“深更半夜的你这是干什么,松开松开。”女人说:“把我抱进屋里去,我有话对你说。”长乐说:“你下来,下来,叫人看到象什么话?”女人说:“再说,我要喊人啦。”长乐顺从地把女人抱到屋里,拉开灯,说:“娇娇,你怎么学着偷瓜啦。”娇娇生气的说:“你看我象是来偷瓜的吗?你那几个瓜都给你放在玉米地明天还给你。”长乐说:“你这是开的什么玩笑。”娇娇说:“我不开这样的玩笑能见到你?把门关上,我今天把心全掏给你。”长乐关上了门,望着满脸泪水的娇娇,有点痛惜地说:“有话就说吧,我听着。”
门咚咚地响了两下。长乐问:“谁?”门外传来娇娇嫂声音:“兄弟,妹妹,你们忙着吧,我回家啦。”隔了一会又说:“妹妹,千万别忘了把长乐的良种带回去。”
小屋里的灯,一直亮到第二天清晨。
第二年,村里的四百多亩地建成了三百多个大棚,村民的人均纯收人达到了六千元以上,长乐被评为市劳模,省政协委员。老牛筋不仅发了西瓜财,长乐还给他抱去一个大外孙,取名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