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收完最后一笔欠款,已是古历的“腊八”。一个多月来,他顶风冒雪,挨冻受饿,今天到这个单位“烧香”,明天去那个部门“磕头”,点头哈腰低三下四,陪了部长陪局长,喝酒跳舞桑拿按摩洗头泡妞,该花的钱花了,该出的血出了,总算把欠的石料款收齐了。一估摸,嚯!又是五十多万元,醉人的数字哪!
他走进市农业银行大楼营业厅,办理存款手续,妩媚的女营业员向他投来羡慕的目光。此时,他想起三年前为父亲治病到乡信用社贷款,跑了三趟腿,主任才答应。可信贷员到他家一看,马上收回承诺,理由是他家没有还款条件,找不到担保人,暂不借贷。气得谷雨把牙都咬碎了。
办完了存款手续,谷雨出门向迎面来的的士一招手,一辆奥迪轿车乖乖地停到他身边,他牛皮包一夹,上车的架势特牛。
“老板,去哪里”
“富豪酒家。”
人真是钱性,谷雨想,****娘的,在家里种地时,去趟乡里让拖拉机捎捎脚村长都不许。现在有了钱,要******火箭它还怕来晚了。
“老板,到了。”车刚停下,穿礼服的酒店服务员跑步赶来开了车门,腰一弯,右手一摆:“先生,里面请。”
谷雨扔给司机五十元钱,司机找钱给谷雨,谷雨摆摆手:“算了,买盒烟抽吧。”说完,牛X亨亨地走进酒店大厅。这酒店是址P市的一家四星级酒店,全是西式装饰,富丽堂皇。一排红木女裸体雕塑像前站满了年轻而秀丽的服务小姐,谷雨边走边撒眸疗每位小姐那娇好的面容。来到吧台前,坐班小姐彬彬有礼地道了卢:“先生,您好!”谷雨点点头,说:“开一个间。”
长时间的奔波,谷雨身心非常疲劳。怪不得形容购销人员下了不象兔子,要钱求人象孙子,住进酒店象老子。今天就当当老子吧。他躺在沙发床上,脑子在数算着自己的银行存款,回想着挣钱的艰辛和苦恼。
两年前,谷雨赤手空拳地从家里跑出来,到一家开采大理石矿的厂里打工,电钻把手虎口震裂,铁锤把脚拇指砸烂,他带着半年挣来的三千元钱,闯进了这个中等城市,搞起了石材经销生意。他睡过街头,他乞讨过钱饭。挣钱改变了他那倔犟的性格。挣钱,使他学会了圆滑与投机。他双手放在头下,两眼注视着房顶上的花灯,心里酸酸的。房间里静静地,静得让他心虚,离开了轰轰烈烈的挣钱场面,他仿佛进了棺材一样,死气沉沉,十分感伤。他忽然想起过早去世的父亲,他想起爱他恋他的小雪,泪水淌湿了枕头……
谷雨和小雪一起在穷山沟里长大,两家一墙之隔。上学后,从一年级到初中毕业,每次都排在一个班里,初中毕业后,两人又一同回家挖土刨石。因同学关系,又墙东邻西隔得紧,两人经常借锄送镢读书看报,来往不断,渐渐地秋波变成了热浪,就如胶似漆地亲热起来。谷雨自小无母,爹怕两人在一起搅和出事来,丢人现眼的,就托对门张嫂作媒,早日成全这门亲事。张嫂到小雪家一谈,小雪爹当面拒绝。理由是我们这辈子穷,不能让闺女一辈子也受穷。他谷雨要新房没新房,要财产没财产,只有个老爹还是个破烂,穷得竖起****不遮阴凉,闺女嫁过去除了受穷还有什么?就暗暗托人到县城周围为小雪找婆家。小雪知道这事后,在家里哭了三天。一天晚上,谷雨偷偷到小学家看小雪,小雪爹发现后,就拿起一根鞭子到圈里打猪,口里骂着“穷鬼、穷种”地打着猪满圈里叫。谷雨听到后,气得眼珠子直往外
凸,临出门时,他有意地高声大喊:“你看着,我谷雨以后不混出个人样来,再不进你这个X门”。
妈了个巴子!欺贫爱富。谷雨想到这里,暗骂道:我和小雪的姻缘谁也破坏不了,这次非叫你当当丈人不行。谷雨翻起身,一看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他走进餐厅,要了六个菜,二小瓶茅台酒,自斟自饮,觉得心烦意乱,喝了几口酒,胡乱吃了几筷子菜,又回到了房间里。他从兜里拿出一本小画册,上面印有不同姿势的裸体女人照片,很刺激,翻到最后张,被一位漂亮的少女吸引住了。这人有点像小雪,鼻子、眼多像啊!他揉揉眼睛,仍然觉得小雪在向他微笑。任何事情最难忘记的是第一次。一个夏天的中午,小雪的父母去给表哥的儿子过“百岁”,只有小雪自己在家,很寂寞。她晒了一盆水,端进屋里擦身子。毛巾来回在她那嫩白的皮肤上蹭着,心里直痒。一对成熟的乳房,富有弹性。她两手抚摸着,自我欣赏着,象捉弄一对朴朴棱棱的鸽子。青春的冲动,既幸福又难受。她想起了谷雨,假如谷雨在眼前该多好。她匆匆地穿上内衣,简单地整理了一下头发,到院里敲打盖在墙头上的那一半子破锅。这是谷雨和小雪平时约会私定的暗号。男女之间的事象有感应似的,正在家躺着歇晌的谷雨,也在翻来覆去地想小雪,起身想去敲暗号,没想到小雪先他一步敲响。谷雨穿着白色的背身和灰短裤,悄悄地敞开小雪家的门,走进去。谷雨还是第一次见到小雪的这种打扮,黑亮的披发象一条瀑布,一身透明的粉色内衣,显山露水,红苹果样的脸上点缀着一双焦渴的眸子,就象月季花蕊中镶嵌的一对黑宝石。这那里是小雪,分明是贵妃出浴,仙女下凡。谷雨痴望着楞在那里,象欣赏一件艺术品,又像是面对一种造型美观的食品,舍不得动手动口去破坏它。
“痴种,等啥?”小雪轻轻地骂了一声,扑过去楼住了谷雨的脖子,饿狗似地啃起来。谷雨象一条偃了的蛇,吻着吻着便苏醒过来。两手本能地伸进小雪的上衣里,抚摸着她那光滑而又硕大坚挺的乳房,火辣辣的脸象喝醉了酒,心在咚咚地跳着,人对性的要求有时比兽都自私。此时,两人都没来得及说话,各自都在对方身上寻找着各自的快感和满足。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谷雨笨拙地把小雪抱到床上,接着就是死去活来的呻吟……
叮铃铃……讨厌的电话铃打断了谷雨的回忆。“妈的,又是那些鸡们在捣乱。”谷雨拿起电话,电话里传来小姐那娇滴滴地声音:“先生,需要服务吗?”谷雨没答腔,心烦地把电话扣上,刚从回忆中醒来的谷雨,那家伙还硬着,实在让他难以忍受。他回味着过去那次美的享受,心里产生了男人所具有的那种欲望。妈的,要钱干什么,钱多了有什么用,还不是一个人在活受罪。有了钱就得对得起自己,不吃喝玩乐找点刺激,算什么男人。强烈的欲望,使他的观念在变,变…。当第二次电话铃响起时,他勇气十足地对着话筒大声说:“来吧,什么服务都要。”
门开了,一位妖艳的小姐走了进来。透过脂粉,谷雨觉得此人有些眼熟,他走过去,两眼上下打量着,小姐以同样的眼神端祥着他。
“小雪!”“谷雨!”几乎是同时,两人脱口而出,然后便紧紧地抱在一起。约有十分钟,谷雨松开手,眼含怒色,把小雪用力推,大喊一声:“给我滚!”
小雪一个趔趄,站稳道:“你听我解释。”
“没有什么可解释的,你走!”
小雪心如刀绞,“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憋在肚子里的怨屈,不能说,说不出,又没人说。自谷雨走后,爹就把她许配给一个四十多岁的个体老板,那男人一脸麻子,跛着一条腿,相亲的第一天就给了她爹二万元。不到十天就逼她和跛子去结婚登记。小雪恨透了她这个贪财的爹。就在结婚登记的前一天晚上,小雪带着男人给她买衣服的三千元钱,冒雨跑出了家门。她到县城去打听谷雨的下落,找了一个月没有音信,又来到P市打听,化名登过寻人启示,也没踪影。钱花光了,她找到一家饭店打工,后经同伙介绍,误做了三陪女。她痛苦过,后悔过,也想到过死。可一想起谷雨,她就增添了一线继续活下去的希望,她认为她和谷雨的姻缘是前世修定的。她想攒足五万元钱,一定能找到谷雨。她认为有了钱,生活就会幸福美满。反正第一次身子已经给了他,即便以后他知道,也会原谅她的。可她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这种方式碰上他,更没想到他对自己这样绝情。此时,小雪象一只落水待救的小羊羔,用哀怜的目光望着谷雨。
“没有原谅的余地吗?”
谷雨摇摇头,痛苦地说:“过去的小雪已经没有了,没想到你竟变得这样下贱!”
“下贱?哈哈哈哈哈哈”,小雪突然大笑,她的脸顿时枯骨上样的残白,鬼一样透着掺人的冷气,以致吓得谷雨不敢正视她。她咬牙切齿地发出绝望的声音“是的,过去的小雪死掉了,过去的谷雨也死掉了。你我原来缺少并渴求得到的东西满足了,而失去的却是最宝贵的。人生失去了意义。”
门,“哐”地一声带上了,屋里留下了谷雨,留下了谷雨那痛苦的深思。这悲楚命运的巧合使他不无伤感地自语道——谁也别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