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别想改变我
周峻涛总经理坐在我的对面,一只手抚摸着刮得暗青的下巴,另一只孑有节奏地敲击着写字台,仿佛在弹钢琴。他若有所思,目光深邃,仿佛要看穿我的五脏六腑,这位海归派学者,曾在纽约华尔街大显身手,为一象善名的外国证券公司赢得了丰厚的利润。他是真正的行家,在他面前,我浑身不自在。
你是什么人?他思付地道,你的操盘思路实在令我迷惑……豫往常一样,我傲然冷笑。不过说实话,我内心紧张到极点,暗想:如果我的画皮真会被人揭穿,郄就是在今天,在这位英俊潇洒的中年男子手中了。
我有些后悔独自来到总部大楼,可又不能不来。下午股市收盘,我离开鹰巢。猴子用出租车拉着我,正要我地方寻乐,手机响起来。我没想到公司老总会直接给我打电话,并约我面谈。他语音清晰地发出指令:不要与蔡经理打招呼,直接到我办公室里来。我感到蹊骁,也有几分好奇,就让猴子把我送到蓝天证券公司总部大楼。现在我十分后悔,为什么那么老实听话?
只要我给蔡经理做一些暗示,在这关键时刻,她准会同来保驾!现在我不得不独自承受巨大压力。我曾在大会上热烈地赞扬你,把你称作创造奇迹的人,可是我常常独自思索!你的操盘风格酝酿着多大风险?中国股市又有多少庄家,共同将这种危险放大、使之系统化?图开玩笑,转移话题:周总,你表扬过我,是不是感到后悔了?今天你把我叫来,就是想批评我一顿,取得某种平衡?
不不!周峻涛总经理抬起头,似乎从自己的思路中走了出来,他朝我笑笑,说:我想和你进行探讨,切磋,是作为同行在技术方面进行交流。你可别误会,哈哈!我说:我个人十分重视商业秘密。一般来说,我拒绝和任何人谈论股票。
我知道,孤独鹰这个习惯大家都知道。他说。不过我想提醒你,你们蔡经理前天上午刚从我这里借走两亿元资金,我想更多地了解你的操盘情况,总还是可以的吧了是这样。我故作轻松地说,你是大老板,有权问任何问题,我尽量做到,有问必答。
周总有些扫兴,不想再和我探讨技术问题。他直截了当地问:天堂岛这只股票,你的目标位在哪里?你要把它炒到多高?
五十元。我眼皮也不眨地回答,这间题没必要瞧他。但是,我有可能炒得更高,也可能提前出货。总之,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我从不注重目标位。
你等于没回答。周总皱着眉头说。我搞不懂,你这样推土机一样买进、买进,最后怎么出货?按照我做的技术分析,中国股市即将从牛市转为熊找笑丁,周总,我不同意惨对中国股市的看法,我为我的机智感到兴奋,周线涛总经理着实被我将了二军。他倒越竹坦孕的人,十分洋派地耸耸肩膀,又播头道:看不懂,中国股市实在叫人幻乐我承认,国际资本市场的经验与中国股市现状无法接轨……但是,我告诉你,总公司拨去的两亿元,你二分钱不许给我赔掉!你能做出保证吗?我说:这话你对蔡经理说,她是我们营业部的领导……周总盯着我不放:我不同她,我就要你一句话!你孤独鹰能不能以你千人的名誉做出担保,保证这笔资金的绝对安全?我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庄重地、甚至气吞山河地回答:既然你看重竇个人的名誉,那我就做出保证。周总,你知道我的业绩,我孤独鹰从不言败也极少失手,这次,我要把天堂岛打造成一只明星股,再创奇迹!周线涛与我击掌,握手。尽管他心中仍有些许疑虑,却仍为我的豪气所感染。他由衷地道:好,我等待奇迹。有你这些话,我心中就踏实了。我原以为可以告辞离去。周总却让我到董事长秦伯山办公室去一趟老干部专门等着接见我,下班了也不走。我有些受宠若惊,暗想:今天真过五关斩六将了!我敢敲董事长办公室的门,门立即开了,秦伯山像一位真正的大叔立在游位我面前。请进,快请进。他亲热地说道,同时轻轻拍抚我的肩背,好像把什么脏东西掸掉。我却不敢放松警惕,董事长兼任公司党委书记的他,不知要从哪个方面挑我毛病。我在秦伯山对面坐下,专心致志准备过堂。你是不是****党员?董事长突然问道。他脸上虽然荡漾着和蔼的笑容,却透出一股威严的气势。
我惭愧地摇摇头:不是。
要努力争取呀,你还年轻嘛。秦伯山不无遗憾地说道。组织上考虑提找你,政治面貌可是一个重要条件。别看咱们是证券公司,党的领导还是很强的。
我有些纳闷:提拔我干嘛?我也不会当官,只是一个操盘手,脑子里从没政治方面的考虑。
秦伯山不笑了,表情十分严肃:你不考虑,组织上一直在考虑,今天我找你谈话,就是要加强你头脑里的政治意识!难道你从来没想像过,自己可能成为证券营业部的副经理吗?
我眼睛渐渐地亮起来:真的?
再往远处想,蔡经理年纪大了,过两年退休,你接替她当正经理又怎么样呢?这不是不可能,你的业务水平非常出色,缺的就是一点政治。
我感激涕零;谢谢领导点拨,我回去就写人党申请书。
秦伯山是一名正局级老干部,政治涵养令人敬佩,他又堆起慈祥的笑容,凝视着我的眼睛说道:政治表现也不仅仅在于一张人党申请书,关键是要主动向组织靠拢。比方说,你炒作什么股票打算炒多高什么时候出货?都要及时向我们汇报。营业部的事情,若有必要,你可以直接向我报告。总之,你不仅要对蔡经理负责,更要对总公司负责,对党委、董事会负责!明白吗?
明白了。原来如此。他们不仅对我不放心,甚至对蔡阿姨都不放心。换他们要直接控制我哪!果然,周峻涛总经理的到来,证实了我的猜想。他推门进屋,故作吃惊游戏地说,你们还没走哇?对了,我有一个想法,临时产生的一个念头一一辛遥,把你调到总公司来怎么样?负责自营资金运作,直接在我手下工作?
秦董事长马上补充一句:总经理助理,给你一个正处级待遇!
二位领导蹬着眼睛看我,也不怕我翘尾巴,只希望我能给出一个令地幻满意的答复。我呢,就装模作样思考一番,播头収息:蔡经理错了,她木该自总公司借两亿元资金。这笔钱分量重啊,把我调来,钱也跟着回来,位铆导才能彻底放心,是吗了不仅是这样,我还要派你大用场!周总急切地说。你难道不愿意登上一个更大的舞台吗?我缓缓地摇头:不。我喜欢呆在鹰巢。邵里小,但是自由。实话对你们说,许多证券公司想高薪聘请我,也给我这样样的级别,我都不感兴趣。我要的就是这份孤独,这份自由。谁也别想让我离开鹰巢! 我极为出色地演绎着孤独鹰的本色,双手往裤袋里一插,也不向领导们告别,昂着公鸡脑袋扬长而去。我想,二位领导看着我的背影,准定瞠目。
17.一箱可疑的钞票
个漂亮的上升浪展现于电脑荧屏。我望着它出神,这就是我每天描绘的天堂岛股票走势图。每一根日K线,由开盘价、收盘价、上引线、下引线构成,若是上升阳线,就以红色表示若是下跌阴线,就以蓝色表示。每根小棒棒,都是由千百万现金堆积而成。
在我眼里,这些小棒棒们都是活的。我每天的交易行为,决定了一根日K线的诞生。我不喜欢阴线,因为我每日不停地买进,主要任务就是生产阳线。这便使得阳线们俅一群红孩子,欢喜雀跃地朝我奔来……
天堂岛从十二元八角起涨,到今天收盘已升至二十一元,升幅将近百分之一百!它以势不可挡的气魄,引起深沪股市投资者的一致关注。今天证券报刊登一篇长篇股评:(天堂岛,你要升往何方了多。说实话,这也是我心中存在已久的问题。不错,漂亮的红色升浪,一根阳线都是出自我手,我为它骄庫,但我心里一点底儿也没有,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它要涨到哪里。无论面对黒洞洞的枪口,还是站在我的最高领导周峻涛总经理面前,我、总是信誓旦旦地喊出五十元、一百元这样一些数码、可是,那都是我随兴所致,信口开河。没有人告诉我究竟要把天堂岛炒到哪里,没有!我曾不止次地问过哥哥,哥哥总是淡淡地回答: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一只股票究竟炒多高,操盘手无权说算,那是由各方面的力量综合平衡后决定的。你别问,到时候自会有人告诉你出货。这状况有些荒谬。战斗指挥员不知道作战目标,闭着眼睛一个劲儿朝前冲,胡砍乱杀!怎么会这样呢?操盘手只是一个傀儡、一颗棋子吗?我又感到某种神秘力量,仿佛是一股黒色的潜流,在暗中左右我,主宰我!而我,随波逐流,无力抵抗,甚至不知道真正的主宰是谁,藏身于何方……想到这些,我心里就有点儿不自在。最令我担忧的问题,是如何出货。经过一段实际操作,我对股票操盘也有了一些心得,哥哥说得不错,只要有了钱,你愿把股票炒多高就能炒多高。每天,我只要买人少许股票,股价噌噌就蹿上去了。抛盘很轻,跟风者众,推升股价犹如顺水行舟,腾云驾雾,十分轻松且愉快。但是,总有一天我得把股票卖出去,才能实现赢利,使钞票落袋为安呀!我现在掌握着两千五百万股天堂岛(各账号存有股票的总数),涨到某个天价,我把这些股票卖给谁?哪来那么多傻瓜接我的高价股票呢?随着天堂岛火箭般地腾飞,我内心的不安日益加深。这真是严峻的问题。夜深人静,我两眼瞅着电脑荧屏上那个漂亮的上升浪发愣,一坐就是两三个小时。不知从何时起,我学会了抽烟。木然地从烟盒里抽出香烟,一支接一支地抽得屋内烟雾腾腾。我的压力越来越大。这是随着我进人角色越来越深,对待手中的事情越来越认真而产生的结果,殡经圳的期望,周总、秦黄的嘱托,陶徴長他女孩对我的青睐,构成一道无形的埔,缓慢而沉重地压到我的心怪,我居然有了责任心,而且根强,满心濁望把天堂岛这只股票做郎。漂亮仗!我想,哥哥已经成功地把他肩上的担子转移到我肩上来了。我得承认,我的私心很重,特别是那天哥哥来电话,透露出他要与晟!远换位的意思,我内心就再也无法平静。这就是说,我真的要做孤独断我无偿地得到哥哥多年奋斗的结果!天才操盘手的荣誉、无穷无尽的金钱形形色色的漂亮女人……任何人都无法抵御这样的诱惑。我又怎能免希只是,我有些惭愧,有些心虚,怎好意思独吞哥哥的福分呢?我又怎能翅起哥哥所挑的重担呢?这件事变得越来越不可思议了,暑假即将结束,我应该向哥哥主动提出!咱们各自归位吧,这个假期玩得很愉快,迄今为止也没有惹什么麻烦,该结束了。一切都应回到原来位置。然而,我却没有勇气向哥哥打这个电话,我不想回去。我甚至觉得钍我回海岛中学当语文教师,比坐牢还难受!我得到了一生中罕见的机会,须牢牢抓住它!哥哥既然愿意得我的份,甘心做一名语文教师(天知道他!了什么邪!),我何不顺水推舟达成这项交易呢?我鼓励自己,试一试吧刈不定我真能成为孤独鹰!
我站起来,扭动着腰肢走向阳台。清风扑面而来,我的头脑变得格外将静。站在二十八层楼的高度,我可以把市中心璀璨的灯火尽收眼底,这光?
换代表着繁华,看得久了,一个人的野心就会膨胀起来。我暗暗发誓:我绝?位离开这里,我要让一切变得更好!游门铃响了一下。间隔一会儿,又响了一下。我诧异:这么晚了谁来戡我?肯定是小猫咪。我已经把钥匙收了回来,这方面我与哥哥不同,我可不想让任何人随随便便闯入我的房间。我不愿理睬小猫咪,躺在床上装睡但是间隔不久,门铃又响起来,而且那铃声显得谨慎,不像小猫咪的风格,我只得起身下床。
隔着防盗门,我从猫眼朝外面张望。一个男人站在走廊上,很高,剃小平头,戴着墨镜,穿一件黒色丁恤衫,手里提着一只小黑箱。他看上去很酷,也有点令人生畏,我犹疑不决开门放他进来吧,不知道这男人是干什么的,恐怕有危险。不放他进来吧,又怕是哥哥的朋友,或者与哥哥有什么神秘关系,得罪不起。我正想着,那男人摘下墨镜,对着猫眼微笑——他知道我正观察他呢!我赶紧打开防盗门的保险锁。
对不起,我睡得太沉了……我抱歉地笑着说。
高个儿男人礼貌地躬躬腰,把手中的黑箱递给我别客气,我也不打搅你了,老规矩,我把东西送到就走。
我不敢去接那箱子。退了一步问,这……这箱子里是什么?他笑了!辛遥先生是不放心啊?那好,我们过过数。
他把墨镜一戴,随手关上防盗门,提着箱子大步走进客厅,一副冷面杀手模样。我胸口突突跳,有一种莫名的紧张。小平头把黑箱放在茶几上,啪地打开箱盖。天!箱子里装满成捆的百元大钞。
这是三十万元,请过数。他说着,躬一躬腰,退到沙发坐下。
我表面尽量装得冷漠,但内心惊讶不已。以前也有人来送钱,都是装在信封里,一万两万,数额有限。我问过哥哥,他说那是朋友送来信息费,收过钱向他们透露点消息就行。这笔巨款是什么钱?戴墨镜的高个儿男人又是何方神圣?
我可不能不明不白地把黑箱留下。我不点钱,也不说话,只是望着那男人笑,企图让他先开口。
小平头被我看得不自在起来。他摘下墨镜,转动镜腿,问:孤独鹰,咱们是老朋友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你是老晃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