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似如轻纱,在屋外院中轻轻的飘动着,晚风阵阵冰凉,月映园景,竟看得不太清楚。
司定容搓了搓手,瞧着这迷蒙的夜色,估计明天是要下雪了吧?
“这是什么?”司定容一见小兰抱着好些物件走了过来,皱着眉头问着。他的声音太过低沉,语气也不见得大好,唬得小兰手一松,险些把怀里的物件丢出去。小兰定了定神,怯懦的回着,“少爷,有给少夫人的汤婆子,也有小厨准备的夜宵,还有……”
“都是怕凉的东西,进去吧!”司定容冷眼一瞧,不再多话,就让小兰进屋,他则独自欣赏着夜景。
小兰重重的松了口气,头也不回的扑进了屋里,随着她的步伐,也卷进了一阵夜风来。
她将汤婆子塞到被子里面,待一会儿暖了,苗蓉萱就可以直接休息,又将夜宵布到桌上,尽是些香香甜甜,容易入口的东西。忙碌的她头也不回的走到苗蓉萱的身后,从苗蓉萱的手中接过木梳,替她梳起头来。
如此勤快的小丫头,从前可真的是没有碰到过。
“小兰!”苗蓉萱轻唤着,“你觉得少爷怎么样?”
苗蓉萱也动着她的歪心思,她甚至是妄想着在司定容的身边多放些女子,让她们之间争风吃醋,扰得这个院子不得安宁,但如果真有这些女子闹事,怕是第一个受罚的人就是她。
连几个姨娘都摆弄不明白,在司家怕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小兰的面色一变,手颤了颤,隐约明白了苗蓉萱的意思。
“小姐不是想知道,奴婢为何对安姨娘怨恨至此吗?”小兰突的开了口,“如夫人又帮奴婢什么忙,会让奴婢选择站在少夫人这边。”
她当然想知道,但如夫人不提,小兰不说,她也从来就没有细问过。
小兰冷笑着,“我进司府本就是做些粗活的,定了三年的契,家里的兄弟姐妹过得算不错,也不至于让我卖身为奴。去年家里还为我订了亲,就等着我今年契满成亲呢。”
原来,小兰只是三年的工,怪不得从前很少到跟前来服侍着,仅仅做着粗活,原来还有这么一个缘故。
“就在不久前。”小兰咬了咬嘴唇,隐约带了哭腔,“安姨娘身边的一个丫头看中了我哥哥,非要拆散我哥嫂,哥哥不愿意,那个丫头就派着人打断了我嫂子的腿,我哥哥与我那傻乎乎的未婚夫就去找安家理论,还没有碰到安姨娘的裤腿,就被人丢到了大牢里去。”
这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儿呀!苗蓉萱突然发觉,她对府里这些“锁事”是相当的不关注,错过了许多精彩的桥段。
“如夫人帮了你。”苗蓉萱叹了口气,算是知道了缘故。
小兰重重的点了个头,“恩,如夫人帮了我,不仅救出了哥哥和我的未婚夫,还找了个人治了我嫂子的腿,虽然没有瘫,但是跛了些。”
“如夫人很有能耐!”苗蓉萱感慨着,“我对柳家倒是不太了解。”
“柳家与安家好像是有些生意上来的来往,不知怎么的就结了过,奴婢不算是太清楚!”小兰压低了声音,“不过,这些事儿,少爷应该都是知道的。”
司定容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啊。
“他有哪件事儿,是不知道的?”苗蓉萱反问着,“没有一件事能逃得过他的火眼金睛。”
她的话不无调侃,听得小兰也抿唇而笑,觉得甚是有趣。
“你们在我的后背,嚼什么舌根?”司定容一进门就听到了最后一句,板着脸,冷冷的问着。苗蓉萱吸了口气,“我们在夸你,无所不知呢。”
司定容见苗蓉萱的心情好像不错,便也笑着。
他坐到桌前,瞧着冒着热气的夜宵,“你在这里倒是很会享受,让人羡慕啊。”
谁不会享受?苗蓉萱扫了他一眼,向小兰使了个眼色,小兰帮用自己的身影隔在苗蓉萱与司定容之间,帮着苗蓉萱换了一块面纱,只遮住了半张脸。
下巴上有星星点点的疤痕,看得苗蓉萱的心里痒痒的,恨不得上手去狠狠的抓上一把。
“少夫人,别闹!”小兰忙抓住了苗蓉萱的手腕,顿时一僵,陪着笑脸,“夜宵要凉了。”
苗蓉萱讪讪的笑着,想到要与司定容同桌吃饭,心里就犯着别扭。
司定容长得也算是秀色可餐,怎么就没有办法引得她有半点胃口呢?
看来是她的胃被养刁了,吃个饭还得看心情。
再不情愿,也得坐过去呀!
苗蓉萱慢吞吞的移了过去,面色僵硬,好像有多不情愿似的。
司定容忽的伸出手来,死死的捏住了苗蓉萱的下巴,强迫苗蓉萱与他对视着。
“疼!”苗蓉萱猛的甩过头,终于躲开了司定容的手,倒是觉得面纱微微一松,立即就叫了小兰来帮忙。
司定容看着苗蓉萱如临大敌的模样,哭笑不得,“在我的面前,你没有必要带着面纱,都不透气。”
他一伸手,就被苗蓉萱狠狠的后开,“不要动,我也是知道美丑的!”
莫名的被毁了容,又不能去抓到害她的人,换成是谁都会心中郁结,苗蓉萱的心态已经很好了,没有大哭大闹,非将事情闹到不可开交,而是将事情忍了过去。
如果司定容这个时候对她说,“我会替你讨回公道”,怕是苗蓉萱会不屑一顾,他也只能是在心里默默的说了一遍。
苗蓉萱倒是真像是饿了,吃光了自己的那一份,就由小兰扶着去洗漱。
“你这是多久没有吃东西呀!”司定容苦笑着,没有来得及分一杯羮的他,很是恼火。
苗蓉萱懒得理他,俯身净脸。
“少夫人,睡时最好不要带面纱。”小兰提醒着苗蓉萱。苗蓉萱却道,“就一个晚上,无妨。”
司定容见无人理会着她,偌大的屋子也没有人服侍,难得没有恼怒,而是自力更生。再绕回来时,苗蓉萱已经躺到里侧,昏昏欲睡,将他抛到脑后了。
“你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司定容躺到苗蓉萱的身边,不无感慨的说道。苗蓉萱眯着眼睛,“你的脾气倒是越来越好了!”
他们不相上下,纵然再改变,对于彼此都没有做到坦诚相待,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萱,我们很久……”司定容忽的翻身压到了苗蓉萱的身上,伸手就扯下了她的长衣,却被苗蓉萱死死扣住了手腕。苗蓉萱咬牙切齿的提醒着他,“相公,我小产尚不够足月。”
司定容的面色一僵,显然才刚刚想到一点上,整个人颤了颤,将苗蓉萱抱到了怀中。
仅仅是一个疏忽,便令苗蓉萱的心里落了疤痕了。
她从来就没有指望,司定容的心里能将她的位置留下多大,但更不清楚……她竟会一文不值到这样的地步。
“萱,我认错。”司定容喃喃的说道,难得的服了软,却不会得到原谅。
苗蓉萱的心不停的跳动着,可不是因为身边多了个美男子,而是因为司定容的举动,令她彻底的寒了半颗心。
另外半颗,装了仇恨。
再生气,也抵不过温暖。
这小厢房平时只有她一个人睡,小兰向来是守在外面,即使是留在里面也是打个地铺。
若是冷了,脚底下就踏个汤婆子,或者加上被子,辗转反复,直到暖和了才能休息。
今夜很不一样,因为有了司定容,他身上的炙热气息,令她备感温暖,在不满的情绪之下,以为是彻夜难眠,最后竟很快入睡了。
在苗蓉萱睡得香甜之时,司定容却睁着一如星辰般的双眸,盯着苗蓉萱的脸。
她的脸上盖着黑色的面纱,根本看不出模样来,在夜里熄了灯,又有谁能看到她脸上的伤痕?她的心里格外的介意,身边女子,有谁不介意的?司定容瞧到司定芳因脸上受伤而在府里大吵大闹,几乎连老太爷都没有办法制服得了她,心里便清楚,这种事情对于女子来说,真的是很可怕。
为何,苗蓉萱表现得这般平静,似不在意?她的心里装着什么,对自己都能这么的狠?
司定容小心的伸出手来,在不会惊动苗蓉萱之时,轻轻的将她的面纱揭了下来,就连他这个外行人都知道,睡觉的时候,脸上盖个异物必然不好,难道一直对面容爱护有加的苗蓉萱就全然不知了?带个面纱来防着他吗?
他叹了口气,对苗蓉萱的防备很心酸。
当面纱取下之时,司定容却有些错愕,他接触到的是苗蓉萱光滑侧脸,摸起来没有疙瘩。
他的心中一惊,立即就想要证实自己的想法,可是苗蓉萱被他一动,哼哼呀呀的想要转醒,他刹时就安静了下来。
他的脸上,荡起难言的笑容来,得意非凡。
果然是他的女儿,聪明得将他都骗了过去,几乎没有任何怀疑。
如果她的脸真的好了,偏要带着面纱骗人,只能说是她棋高一招,置身于万事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