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的层次系统(能归结为埃里克森年龄系列中的危机,或以年龄不变为条件)。基本需要满足的渐进过程,从婴儿期,经过童年期,青年期,成年期,到老年,但在任何时代都一样。生物学的、种系的演化。从疾病(萎缩,发育不全)到健康和丰满人性。从生活在不良环境条件下到生活在良好条件下。从成为体质上或总体上的一个“劣等样品”(就生物学者的用语说)到成为一个“优等样品”(就动物园管理员的用语说)。
显然,在所有复杂问题面前,用“丰满人性”这个概念代替“心理健康”的概念是很有必要的。因为前者能恰当地应用于所有这些变异情况而无困难,后者的含义甚至比通常的含义更不切实际。反过来说,我们又能用“人性或萎缩”这一概念来取代发育不全不成熟、不幸、病态、先天缺陷、贫乏等等。“人性萎缩”能包含所有这些概念。真正优越的超越性自我实现者对待事实上低下的人总是采取对待一个兄弟的态度,把他看作家庭的一员,必须爱护他、照顾他,不论他做了什么事,因为他终究是家庭的一员。但他仍然能像一位严厉的父亲或兄长那样处理事务,而不仅仅作为一位宽恕一切的母亲或慈母般的父亲。
超越自私的协同生存准则
非超越的和超越的自我实现者(或Y理论和Z理论的人)都具有自我实现的全部描述特征,这项例外是高峰体验、存在认知和阿斯拉尼称之为高原体验(宁静、沉思的存在认知而不是高潮的认知)的存在或不存在,或者更可能的是较大或较小数量和不同重要程度的存在。
但我的强烈印象是,非超越的自我实现者与超越者相比,不具有或较少具有下列特征:
对于超越者,高峰体验和高原体验成为他们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是制高点,是生命的确证,是生活最宝贵的方面。
超越者说的是存在语言,诗人的、神秘主义者的、先知的、笃信宗教者的语言,是生活在柏拉图理念水平或斯宾诺莎水平的人的语言,而且,他们在永恒面的笼罩下,这种语言是那么自如、正常、自然,是无意识脱口而出的。因此,他们应该能够较好地理解寓言、修辞手段、悖论、音乐、艺术、非语言交流和沟通等等。而且,这些命题是很容易检验的。
超越者能进行统一或神圣的(即几人中的神圣化)观察,或者他们能在实际的、日常的缺失水平上观察事物的同时,也看到一切事物中神圣的一面。他们能随意地使每一件事物神圣化——从永恒的方面观察事物。这一能力是添加在缺失领域内良好现实测验之上而不是与之相互排斥的。禅宗的“无特例”概念对此是很好的说明。
自我更自觉地和有意识地受超越性动机的支配。存在的价值或存在自身既被看作事实又被看作价值,例如,完善、真理、美、善良、统一、二歧超越、存在娱乐等等都是他们的主要动机或最重要动机。
出于某种原因好像是彼此认识的并在初次相遇时几乎立即达到亲密相交和互相了解的程度。接着他们不仅能以语言方式交往,而且也能以非语言方式交往。
对美更敏感,这很可能证明是一种美化一切事物的倾向,包括美化一切存在价值,或比他人更容易看出美,或比他人更容易有审美反应,或认为美最重要,或能从常规或习俗不认为美的人或物中看出美(这有点概念混淆,但这是我现在所能做出的最好的说明)。
关于世界的看法比那些“健康的”或实际的自我实现者更倾向整体论。当然,后者也具有同一意义上的整体论观点。人类是一个整体,宇宙是一个整体,对于“国家利益”或“神父的宗教”或“不同等级的人或智商”等类概念,不是被中止存在,就是轻易地被超越。假如我们承认人人皆兄弟,认为国家政权有权决定战争,这就是一种愚蠢或不成熟的表现形式。假如我们认为反对战争是终极的政治需要(今天也是最迫切的需要),那么,超越者更容易有这样的想法,他们会更敏锐、更自然地这样想。以我们“通常的”或不成熟的方式思考问题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费力的事,尽管他们能这样做。
和这一整体论看法相交迭的是自我实现者协同倾向的增强。其内容包括心理内部的、人与人之间的、文化内部的、国与国之间的协同。在这里不能详尽讨论这一问题,因为那会离题太远。一个简短的——或许不是很有意义的——说明是:协同超越了自私与不自私之间的分歧,并在一个超越纵坐标的概念下包容了两者。它是一种对竞争的超越,对赌博输赢的零与全的超越。自然也有对自我、对自我同一性的更大、更容易的超越。
他们不仅是可爱的(如一切最佳自我实现者那样),而且他们也更令人肃然起敬,更“不同凡响”,就中世纪的意义说更神化,更圣洁,更受尊崇,就过去的意义说也更“可怕”。对于这些人,经常在我心中引起这样的想法:“这是一个伟大的人物。”
超越者更容易成为创新者——新事物的发现者,在这方面来看,他们更胜过健康的自我实现者,后者宁可说倾向于去做一件“现实中”不得不去做的非常好的事情。超越的体验和启示能使人对存在价值,对理想,对完美,对什么是应该做的,什么是实际能做到的,什么是潜在的,对什么是或许有可能完成的等等的一切看得更清楚。
超越者不如健康者那样“愉快”。他们可能更入迷,更狂喜,体验到更高度的“愉快”(这个词太弱),胜过一般快乐的和健康的自我实现者。但我有时得到这样一个模糊印象,觉得他们也容易,甚至可以说更容易受到一种宇宙悲哀或存在悲哀的侵袭。对于人们的愚蠢、自我挫败、盲目、彼此的残酷对待、目光短浅等等感到忧心忡忡。也许这种哀愁来自现实与理想之间的强烈对照,超越者很容易生动地看到这种理想,而且在原理上也很容易达到。也许这是超越者必须付出的一种代价,以抵偿他们对世界的美,对人性的神圣可能,对那么多的人间邪恶的非必要,对似乎显然需要一个良好的世界等等的直接观察。
例如,一个民主的政府,协同的社会制度,为了人类的善而进行教育,而不是为了较高的智商或更熟练于某一原子化的工作而进行教育等等。任何一位超越者都能坐下来并在五分钟内写出一个实现和平、友谊和幸福的计划,一个绝对实际可行、绝对能够做到的处方。但他却没有把所有这一切都做起来,或者正在这样做,却做得那么迟缓,致使大屠杀、大破坏抢先一步。毋庸置疑,他会感到哀愁或愤怒或不耐烦,尽管从长期来看,他是一个很“乐观”的家伙。
与仅仅健康的自我实现者相比,超越者更容易解决有关“精英论”的深刻冲突,那是自我实现学说中所固有的,因为自我实现者和一般人比较起来,终究是更优越的人。冲突有可能解决,因为他们能很容易地同时生活在缺失领域和存在领域,他们能很容易地使每一个人神圣化。这表明他们能更容易地调和两方面的情况,一方面是在缺失世界中绝对需要某种形式的现实检验、比较和精英论(你必须为了工作挑选一名技艺高超而不是低劣的木匠师傅;你必须在罪犯和警察、病人和医师、诚实人和骗子、聪明人和笨蛋之间做出某种区分);另一方面是人人都有的超限的、平等的、无法比较的神圣性。
在一种非常重视经验和实际需要的意义上,罗杰斯谈到“无条件的积极关怀”对于有效的心理治疗是一种先决条件。我们的法律禁止“残酷而异常的”惩罚;即,不论一个人犯了什么罪,他必须被当作一个有尊严的人来对待,不能降低到一定限度以下。正如宗教的有神论者所说:“人人都是上帝的孩子。”
对于每一个人,每一个生物,甚至那些美丽的无生物都能非常容易、非常直接地在其现实中感知这种神圣性,他几乎一时一刻也不会忘记它。这种感知和他的极优越的对缺失领域的现实检验相融合,使他能够成为神一般的惩罚者,对软弱、愚蠢或不胜任进行对比教育,但这种惩戒和对比不是一种轻蔑,更不是一种压榨和掠夺,甚至当他以现实主义态度认识到缺失世界中这些可分等级的性质时也是如此。
关于我所发现的这一反论,我有一个非常有用的说法:真正优越的超越性自我实现者对待事实上低下的人总是采取对待一个兄弟的态度,把他看作家庭的一员,必须爱护他、照顾他,不论他做了什么事,因为他终究是家庭的一员。但他仍然能像一位严厉的父亲或兄长那样处理事务,而不仅仅作为一位宽恕一切的母亲或慈母般的父亲,这种惩罚和神一般的无限爱护是完全相容的。从超越的观点看,而且能很容易看出,即使是为了越轨者自身的利益,这时也最好是惩罚他,使他受到困难的挫折,对他说一声“不”,而不是满足他或讨好他。
我的深刻印象是,超越者更显著的特征是:在知识的增进和神秘感、敬畏感的增强之间有正向的关系——而不是更通常的反向关系。当然,在大多数人眼里,科学知识被认为是一种削弱神秘感的力量。因为对于大多数人而言,神秘孕育着畏惧,削弱神秘也就意味着削弱畏惧。于是,人们把求知作为减轻焦虑的手段。
但对于高峰体验者特别是超越者,以及一般的自我实现者而言,神秘与其说是令人生畏的,不如说是有魅力的,是一种挑战。自我实现者在一定程度上容易对已知的事情感到厌烦,虽然这种知识可能有用。高峰体验者尤其是这样,因为在他们看来,神秘感和敬畏感与其说是一种惩罚,不如说是一种奖赏。
不管怎么说,我在我曾访谈过的最有创造性的科学家中发现,他们知道得越多,也就越容易进入一种心醉神迷的欣喜状态,自觉无知,谦卑,自视渺小,在广阔宇宙面前的敬畏,或在蜂鸟嗡嗡声前的眩晕,或如婴儿般的神秘。所有这些混为一体,是一种积极的奖赏。
因此,谦卑和承认自己无知,但又幸福愉快,这就是科学家作为超越者的感受。我们可能也都有过这样的体验,特别是孩提时期。不过超越者似乎更经常如此,感受也更深,也最珍惜这些感受,认为是生活中的高潮。这种说法的含义既适用于科学家,也适用于神秘主义者,也适用于诗人,艺术大师,企业家,政治家,母亲们和许多其他类型的人。无论如何,我认为这既是一种认识理论,也是一种可以验证的科学理论,即在人性最高发展水平上,知识和神秘感、敬畏、谦卑、终极的无关、尊崇以及奉献等情感是正向关系而不是反向关系。
在我看来,超越者应该比一般自我实现者更不怕“怪人”和“刺头”,因而也更有可能善于鉴别和选拔有创造力的人才(这样的人有时候看起来是很古怪的)。我推测,自我实现者一般是重视创造性的,因而能做出更有效的人才选拔(因而也应该能使最佳人选担任经理、人事干部或顾问)。但要能赏识威廉·布雷克式的人物,需要对超越有更深的体验和更大的重视。类似的鉴别力在对立的一极也适用:超越者也应该更善于识别那些没有创造力的怪人和刺头,我觉得,这样的人在数量上要比有创造力的更多。
我在此提不出实际的经验,这是理论的推导,作为一种易于验证的假设提出来的。
从理论上推导,超越者应该更能“谅解恶”,这是就谅解恶有时是不可避免的意义说的。而在更广阔的整体论的意义上说,甚至是一种必需,即“从上面”在一种神一般的或奥林匹斯山神的意义上说是如此。由于这意味着对恶的更深刻的了解,它应该能够引起更大的同情而又更不含糊和更不退让的对恶的战斗。这听起来似乎矛盾,但稍微想一想,就能看出一点也不自相矛盾。在这一水平上而言,更深的了解意味着有更强大(而不是更微弱)的武器,更有决心,更少内心冲突,不模棱两可,不追悔,因而能更迅速地行动,更坚定不移,更有成效。假如需要,你能怀着同情心打倒某一恶人。
我渴望能在超越者中发现另一似乎矛盾的现象。他们更容易认为自己富有才华,是一个具有更高智慧或更高领导艺术的、“超个人”的、临时的监护者的工具。这好像是一种特异的客观或对自己的超脱,那在非超越者看来有点像骄傲、浮夸、甚至妄想狂。我发现最能说明这个问题的例子是怀孕的母亲对她自己和她的未降生的孩子的态度。什么是自我?什么不是自我?难道她无权这样要求,这样自我赞美,这样骄傲吗?
我想我们听了这样的话:“我是完成这任务的最佳人选,我请求你把它交给我。”这时我们一定会感觉到吃惊,正像你听到同样可能的判断——你是完成这一任务的最佳人选,因此,取代我做这件事是你的责任。对此,难道你不会感觉到吃惊吗?超越随带着“超个人”的忘我。
就神学或非神学的意义来说,超越者大体上(我没有资料)更易于有深刻“宗教的”或“重视精神生活”的。高峰体验和其他超越体验实际上也可以看作“宗教的或精神的”体验,只要我们对后一类概念重下定义,排除那些历史的、因袭的、迷信的、习俗的附加含义。仅仅从因袭的观点看,这样的体验的确能被认为是“反宗教的”,或宗教的替身,宗教的代理,或一种“关于通常被称为宗教或精神性的东西的新说法”。某些无神论者比某些牧师远为虔诚,这种似乎矛盾的现象很容易验证,因而能获得操作上的意义。
或许在这两类自我实现者之间可能显露的另一定量性质的不同——我还不能完全肯定——是超越者更易于做到超越自我,超越自我同一性,超越自我实现。说得更明确些,我们也许可以说,关于健康型的自我实现者我们的说明已经很充分了,说他们主要是坚强的个性,他们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他们到哪里去,他们需要什么,他们擅长什么,一句话,他们是坚强的自我,善于正确地运用自己的力量,按照他们自己的真正本性发挥作用。但这自然还不足以说明超越者。超越者当然是这样的,但他们又不止于此。
由于缺乏具体资料,我仅把这作为一种印象:超越者由于更容易领悟存在王国,因而会比更实际的自我实现者有更多的目的体验(本来面目的体验),更多的入迷体验。那是我们在儿童中常常可以看到的,他们会看着一个水坑中的光色发呆,或非常有兴趣地注视着雨珠沿着玻璃窗向下流动,或抚摸皮肤的平滑,或追踪毛毛虫的蠕动。
在理论上,健康型的自我实现者应该较重实用,而超越者则应该多些道家思想。由于存在认知的存在,种种事物看起来更像是一种奇迹,更完美,正如它理应成为的样子。因此,存在认知很少有改造对象的冲动,因为对象的本来面目就很姣好,不那么需要改造或打扰。因此,更大的冲动应该是仅仅注视它和审查它而不是对它或用它做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