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历史一角
寒冬将至。
风从连绵山脉吹来,吹过草原,吹过森林,吹在了一队行商身上。
这支行商约莫三十余人,十余辆装货马车和二十余匹马,整支队伍占据了大半个官道,连绵几十米,黑红双色的旗帜迎风猎猎的飘,队伍中有持刀剑的护卫,有赶车压货的马夫,居中的是一辆华丽的载人马车,马车里坐着两个妙龄少女。
其中一个穿青衣,另一个着白衣,穿青衣的少女有一张婴儿肥的脸,爱笑,而着白衣的少女则气质沉静,神情温婉。
可能是坐马车坐久了,青衣少女神情困顿,打了个哈欠说:“伊姐,真无聊,连风声都这么没意思。”
白衣少女保持着端庄的姿势,微笑说:“小倩,那是你没听懂风的故事。”
“伊姐,我可没有你可以跟风沟通的本事,你告诉我,它在诉说什么故事啊?”青衣少女眨着眼睛问。
白衣少女微微闭眼,仔细感受风的律动,尽管有马车木板的隔离,但她好像真的听出了风中飘来的故事:“它在说,草原上的雄鹰飞的更高了,森林里的大熊已经蛰藏,河里的鱼还是很调皮,还有,人类越来越无聊了,孤身一人坐在山峰上可以坐个几天几夜不动弹。”
“那是苦修者吧,我听说过他们,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有机会我一定要跟他们比一比。”青衣少女有点不服气的说。
白衣少女莞尔一笑,说:“他们都是疯子,你要跟疯子比吗?”
青衣少女哼哼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强者,或者弱者,我不管他们是疯子还是傻子,只要厉害,我就要跟他们比一比。”她抖了抖手里的青金宝剑,颇有英气勃发的飒飒风姿。
“看来你比他们疯得更厉害一点,难怪大家都叫你疯丫头。”
青衣少女嘟嘴说:“伊人姐,我已经是大人了,不要将我当成小孩看。”
白衣少女温婉一笑,没有回答。
青衣少女呛啷拔出半截宝剑,仰头对着车顶,咬牙切齿的说:“无聊啊,怎么连个山贼打劫的都没有,无聊死了!”
话语未落,密集蹄声急促如鼓点,骤然从后面传来。
“刀剑戒备!”
“人员收缩!”
“护好小姐!”
不同的声音响起,这些护卫显然训练有素,并没有慌乱,而是迅速组织好防御阵型,严阵以待。
滚滚黄尘如同土龙翻卷腾挪,转瞬追至。
而黄尘之首,赫然是一人单骑,虽然人看上去威猛,坐骑也很彪悍,但比起这支三十人的队伍还是单薄了很多。
“美丽的小姐,你的坐下石掉了,我给你送来了。”这是一个昂藏的汉子,他披着黑色大氅,满脸风尘,却有一双亮若星辰的眼睛和硬朗的轮廓,他的背后插着一把巨大的无鞘铁剑,左手托着一块三尺见方的椭圆石头。他的坐骑却非普通骏马,而是暗红色的狮马,属于魔兽异种,马首如狮,外露的獠牙尽显狰狞,光马背就高达两米,雄伟至极,这支行商中的马匹见之纷纷嘶鸣畏惧而后退。
白衣少女撩开车窗,看到这个莫名其妙的浪人,眉头不由皱起来,喝问:“你是何人,意欲何为?”
“你是山贼吗?”青衣少女也探出脑袋问道,一点也不掩饰双眼中的兴奋,在她看来,一个浪人根本不能把整支队伍怎么样,却可以调节无聊至极的旅途。
昂藏大汉翻身下马,笑呵呵的托着石头走了过去:“美丽的小姐,两个时辰前,我在河边休息的时候,莫名被这块石头打动,于是运用神通,追溯过往的时光,才发现原来曾经有一位美丽的小姐在上面坐过,就是你了。这块石头也非普通顽石,而是开了灵智,有可能孕育出生命的奇石,与小姐有缘,特地送还给小姐。”
“站住,退后。”护卫们将手紧紧按在刀剑上,对昂藏大汉示威。
“你是说我,还是她?”青衣少女不管这些,甚至略有小紧张的问,这块石头青衣少女跟白衣少女都在上面坐过,昂藏大汉的双眼虽然亮若星辰,却没有精准的焦点,青衣少女没法确认他到底是在看白衣少女还是她。
白衣少女显然注意到的措辞是另外的东西,她的脸色甚至变得严肃起来:“你有追溯时光的能力,你是哪个门派的?“
在这片广袤浩瀚的大陆,人仙魔妖林立,各种各样的大大小小门派如同牛毛,但能够教出拥有追溯时光异能的弟子,这个门派要么底蕴深厚,要么机缘通天,都不是可以随意得罪的对象,更何况目前是特殊时期,隐患重重,所以白衣少女非常谨慎。
昂藏大汉用手挠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啊,我没有门派,我天生就会追溯时光,不过目前只能追溯三个时辰以内的事情,而且有些事情还追溯不出来,我现在也没有办法确定你们两个到底是谁跟这块石头有缘。”
“这位少侠,那你的来意是什么呢?”这时,一个有着枯树皮般面容的老仆上前两步,挡在了两位小姐前面,他的双眼隐隐放着寒光,就像一匹护崽的老狼,他可不认为这个浪人只是为了送一块石头过来。
昂藏大汉似乎也意识到了此举有些莽撞,他忽然转身大步离去,刚走两步,又将手中的石头背抛过来,头也不回的说:“我是来求偶的,我将自己的一滴精血留在了石头里,如果跟我契合的女子也将自己的精血滴入石头,那么这块石头就会孵化出生命。天地造化,宇宙神奇,我不能说太多,有事先走了,保重。”然后他翻身上马,比来时的气势更狂狷,雷奔而去。
但青衣少女跟白衣少女却看得有些傻眼,这样莽撞求偶的男子,实在是太离谱了,而且他就不能拿出点像样的礼物吗,一块石头?一滴精血?还直接孕育?这是要作死的节奏吗。
老仆接过飞来的石头,用灵识去感应,发现里面确实孕育了一个小小胚胎,拳头大小,天生地长,而且带着庞然的元力波动,看来就是那个男子的所谓精血了。而事实上,在他们两个时辰前休息的那个河边,确乎是有一块石头,但是不是同一块,老仆也没办法确认。
“你叫什么名字?”青衣少女大声问。
“胡大海!”声音远远传来。
“我叫小倩!”青衣少女大声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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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的夜里,大雪飘落,山谷宁静。
“啊!”一声惨叫却直接惊醒了山谷的宁静。
青衣少女的双眼霍然睁开,伸手侧旁一握,宝剑还在,心下略安,然后快速穿衣,破门而出。
就在这短短时间内,接二连三的惨呼声此起彼伏,而且越来越近,空气中的血腥味道扑鼻而来,粘稠而浓密。
夜色中,匆忙应对的护卫们持着刀剑在跟强大的敌人搏斗,甚至不惜以伤换伤,以生命守卫这片山谷里的族人,但敌人的强大超乎他们的想象,护卫们一个个倒下,甚至连敌人的兵器都没有看到,而且,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敌人似乎还在源源不断的出现。
“青剑,律令,斩龙!”
见此情形,青衣少女再也无法克忍,断然叱喝,手中的青金宝剑抛向空中,然后双手快速结印,就见空中的青剑宝剑随着咒语的力量迅速衍化出一座丈余大的碟形剑阵,强烈青光绽放,一个个尖细的剑型不断从中央的青金神剑里生出,灵蛇一般旋转游走,被困缚在碟形剑阵中,当速度提升到肉眼难辨的程度之后,就会从碟形剑阵里脱离,斩杀向黑暗中的敌人。
“二小姐,不可!”老仆突然闪现,想要制止青衣少女的施法,但剑阵已然成型,再无回缓余地,而一脸决绝的青衣少女完全不复两个月之前的调皮面容,此刻的她如同杀气冷冽的女王,完全不顾及施展剑阵后的凶猛反噬。
白衣少女也悄然出现在青衣少女后面,她脸色震惊的看着青衣少女,一时呆住了。
老仆挥手洒出一团刀光,扔向未知的黑暗里,斩杀一个敌人之后,密语白衣少女:“大小姐,敌人强大,有备而来,五行族不能断绝,你重任在肩,快走!”
白衣少女眼色复杂的看了看青衣少女,然后一狠心,反身走入房中不见。
无声息的敌人斩杀与山谷护卫们的不屈呐喊声冲撞着整个山谷,而最耀眼的无疑是青衣少女的碟形剑阵,从里面不断射出的尖细光剑如同天罚,敌人挡无可挡,但青衣少女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身体也在不住颤抖,显然坚持不了太久。
就在此时,从远处轰然射来一道比黑夜更加深沉的流光,狠狠的撞击在碟形剑阵上,登时就给剑阵带来一阵剧烈摇晃,而青衣少女更是脸色突然苍白,而后剧烈变红,哇的一声就吐出一口鲜血。
老仆嘶吼一声,左手如钩,插入自己的胸膛,从身体里扯出一条绳索样的暗红奇兵,一圈一抡,就勾走了青衣少女身边刚刚浮现出来的几个黑影,将其碾灭成尘。
“二小姐,退吧。”老仆传音给青衣少女。
青衣少女又何尝不知道自己根本坚持不了多久,但是眼看着周遭的族人一个个浴血倒下,她如何能够停止,拼死也不能停下。
“青剑,律令,灭世!”
青衣少女再次发出断喝,原本摇晃的碟形剑阵猛然稳固下来,绽放出更加强烈的光华,急剧扭动的剑型疯狂从青剑里钻出,如同一条条疯狂的蛇,从碟形剑阵里脱离之后,对黑暗中的敌人展开更猛烈的攻杀。
老仆脸色剧变,知道事情真的不可挽回,于是甩着手里的绳索,化身幽灵收割者,拼命杀戮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但是,敌人似乎无穷无尽,而且越来越厉害。
当另外两道黑色流光撞击在碟形剑阵上,青衣少女再也无力掌控,委顿在地,而失去控制的碟形剑阵一声呜咽,光华散去,剑型消失,青金宝剑废成凡铁,跌落在地。
“二小姐!”老仆一声嘶吼,抢步过去,旋风一般将青衣少女带进了房里。
原本通往谷外的密道法阵已经被炸毁,这是原本设计好的机关,密道法阵只能开启一次就会彻底毁坏。
在大厅里,青衣少女躺在中央的腥红地毯上,而老仆则跪坐在她面前。
青衣少女脸色如纸,表情却没有太多悲愤,似乎早有预料。
“二小姐,本来应该走的是你。”老仆神色哀伤,他的脸色发黑,好像中毒的样子。
“忠叔,石头。”青衣少女声音微弱,她的目光却是落在了客厅中被丢弃在一角的石头上,这是当时胡大海丢给她们的礼物。
老仆手一招,椭圆石头自行飞了过来。
房间的防御阵法根本挡不了多久,而谷内族人在外面死战的情形更是让青衣少女不忍去想,她看着这块石头,莫名的留下两行清泪。
石头似乎能够感应到青衣少女的心事,竟然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好像在哭泣。
青衣少女露出一个悲伤的微笑,而后,一滴晶莹的鲜血从青衣少女心口飞出,摇摇晃晃的漂浮,而后悄然没入石头。
“小姐,取个名字吧。”老仆抱着石头,萧瑟,痛心,落寞。
“如果,真能孕育出生命,就叫,胡尹,吧。”青衣少女说完,悲伤的笑容变做苦涩的样子,随之,最后的一点生命流逝不见。
就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