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小容之死
太后对于雍正那么对待兄弟自然是看不过去的,每次说些什么,可偏偏他总是顶自己,就那么一个太后还不如他身边的妻妾,总之他干什么都不许自己说,自己要做的没一样能够做,那帮儿子们求情往往会换来更严厉的训斥,真不知道谁是长辈了,他是任性的,历来不听自己话。争吵成了家常便饭,那个熹妃也不知怎么了,整天不到自己跟前来了,问了宫女,宫女说是皇上怕熹主子说话直冒犯太后,皇上不许她来了。看来皇上心痛他的人儿胜过自己。八福晋倒隔上些日子会来看太后。
皇上来请安,太后又是不理不睬,看来真的是很难和好了。皇太后病重起来,皇上于是日夜陪伴,但是谁都明白皇太后想十四爷,可偏偏皇上不许他来。
五月二十三,太后就象枯灯熬干了油。紫禁城又一次迎来了大丧。皇后也从承德赶了回来。熹妃会帮着皇后一起料理。年妃和皇后身体都不算太好,所以后半夜就让喜娘当值了。皇太后的梓宫就安放在慈宁宫,这个她未曾住过的宫殿,白天有两班道士和僧人在此作法事,子夜已过,就散去了,要到四更天才会继续,这时候大家都乘着这空档休息去了,只有值夜的八个宫女还留在大殿里管灯火。夜深了,皇帝在太后灵前并没有离开的意思,熹妃是不能离开的。皇帝让周围人都走了,就留下了当值的熹妃。
在巨大的烛影下,周围一下子寂静了下来。乌鸦在满族人的眼里与汉人眼里的含义是不一样的,宫里不许赶乌鸦,宫里的乌鸦就特别多。所以这乌鸦绕着大殿边飞边叫使整个大殿弥漫着一种悲凉的气息。
“喜娘,你认为我是做错了吗?”皇上问,也许与汉人。
“在你心里根本没对错,什么是错,你没错。”熹妃说。
“不,你也来糊我,我不让十四弟回来看太后,你难道不同情他?你去景陵做了什么我都当没看见。”
“没想到你的爪牙真厉害。”
“那是小容说的,你能信人吗?”皇上说,熹妃吃了惊,她没想到事情会这样。“我都帮你掩饰过去了,但你自己还是小心,宫里人都妒忌啊。”
“恐怕是小容多此一举,我什么时候去景陵,你的那些爪牙会没说吗?如果你不让我去,你自然会出手。”熹妃说。
“我是说小容不值得信任,她对你不忠。”雍正皇帝说。
“只要他们对皇上忠心就是了,要对我忠心做什么,你随便找了个理由,就可以处置任何人。当心那些冤鬼来找你。”
一阵风把门突然吹开,吹得灵前的蜡烛火光跳动了起来,雍正直打冷战,觉得自己的确是亏待了母亲,毕竟是亲人,自己竟然做得这么绝情,但是为保皇位不得不做,可母亲是不会理解的。眼前的人也是拿怀疑的眼光看着自己,也许真有冤魂,自己做过的事恐怕不是对不起母亲那么简单,熹妃她什么都不顾及,的确在众人面前她给足自己面子,可就他们两人时,熹妃说的话总是那么不中听,也的确是大实话。宫里都说熹妃脾气好,他更相信这是假的,熹妃看到自己时总是冷得可怕,从前没进府的确没那感觉,就觉得她是个贤惠的人,与事无争。今夜在这里浑身不舒服:“我有些累。”雍正虽觉得冷,这种在大热天的冷是来自内心的。他虽然在争位之战中胜出了,但个中自己化了多少心思,自古明君只要在政绩上有所建树,那些事自然不足道。
“我太累了,为了社稷江山朕没少化力气,可没人能够理解。本以为你是个知心的人,哪知你也对我责怪,世人都说我们母子不和,你怎知道她是怎么对我的?我好比那郑伯,明知段叔共有谋反心,却碍着母亲面,朕希望母亲能理解朕。可最终却不可能了,世人口难堵,谁能理解朕心。”
“那些人你不是让他们丢了权,怕他们死灰复燃吗?能饶过他们吗,积点德啊。”
“你以为我想要这坏名声吗?你可真是可爱,我在这里干什么?什么是孝,我在做给世人看啊。我母后才是单纯之人,她与世无争,却与我争,是谁挑起的?还不是老八,他让他老婆来做什么,在我额娘面前说些什么,这个贱人,我要杀了她。”
“四爷,八福晋就算有错,也是为了夫君为了她的家人,这天底下是有神灵的,如果你做错了事,别说神仙就是鬼也饶不了你。”
“我心中坦荡。”雍正吸了口气:“朕为的是江山社稷,纵是有怨死的,也莫来找我,我会为你们超度。”他向灵位及四方拜了拜。“熹妃,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生你气吗?除了我喜欢你,更主要你是朕的福星,按照生辰八字你最配朕,你才是朕的皇后。江南目前已无贱民一说了,这半年来朕下旨把浙江山西那些贱民全豁免了,现在天下百姓一律平等了,朕这么对他们,应该不会再反朕了吧。”
“鬼话连篇,你以前做了多少坏事,我管不了,但是你心能安就好,鬼不记你仇不来找你,我这里你爱怎么吹就怎么吹,我不会当真。”熹妃说。
“朕知道举头就有神灵,和你在一起我感到鬼物都不感靠近,你是少有的坦荡,你身上的正气是鬼怪最怕的,我要为母守灵,朕希望你能陪着。”
喜娘看他握着自己的手,这么多年了,就是这两年,四爷老了很多,他再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样了,以前就算是王爷,那也比现在自由多,毕竟那时他不是皇位理想继承人,也没那么多是非,有的就是怕家人受到伤害的担心。喜娘不由得靠在了他的身边。
守到天亮,雍正去了早朝,喜娘刚回到宫里却听到了消息,贵妃宫里的小容昨晚跳井了。她不想细问,但是心里憋不住那股气。她竟然没回宫,一路往养心殿来。皇帝还没下朝,她竟然在那里等着,宫里人都知道熹妃脾气好,心善,也没见过她生气,可今天这样子象真的不对劲。
小六子见雍正回宫,就上前禀告,说是熹妃求见,神色不对。雍正一听其实也在他预料中,其实自己知道年贵妃的脾气,她容不得不忠的奴仆。
“爱妃,你有什么事?”雍正故做不知。
“请皇上屏退边上人,别让他们进来,我需要半时辰。”熹妃说。
“皇上,使不得,现在你贵为天子。”小六子说。
“没事,熹妃自有分寸。你们下去。”雍正说。“叫侍卫也不要进来,不管听到什么声音。”周围人都退了出去。“你是为容姑娘来的吧,我可不是为她退了那帮人。朕为的是另外的事,我正想找你。”
熹妃一惊,难道还有更不能让人知道的事吗?
“小容的事算不得什么,年秋月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容已经不是第一人了,你当初疼小容就不应该送她去年秋月处。”
“那么说是我害了她,你真是一张好嘴。可今天你真有事?”
“珠儿死了,是朕间接害死了她。”熹妃看见皇上突然满面泪水。“是我把她送进了年府。我知道她不喜欢去,我还逼她,她对朕的忠心,她对朕的情感朕知道,朕对不起她啊!”
“你说谁死了?怎么死的?”
“是珠儿,年羹尧说她得急病去了,不过朕知道她是触怒了亮工,她怎么那么傻,不躲着他,亮工火头过去了,就没事了。”
“珠儿脾气就是那样的,她不会象我这样,她爱打抱不平,她不会对年屈服的,我敬重她的为人,她才是真正的女中豪杰,可惜命苦,她的确是你害的,原来在府里她没少帮过我们母子。”
“的确,珠儿是个好姑娘,善良,美丽,原来我都想娶她,可是她却不要这富贵。”
“那是你把她当成了货物,你根本就是口是心非。”
“好,和你没法说,天下人不理解我,你也是和他们一样,我一直把你当知己。”
“行了,你的对错臣妾无法判断,也许是臣妾见识浅薄,不过臣妾知道皇上心中痛苦。”熹妃知道自己再和他唱对台,只怕要激起他的性子,他的性子喜怒不定,谁知会做出什么事。
“喜娘,自从认识你,朕觉得你才是朕最知心的人,你是朕的福星,我知道你人好,以后母仪天下时一定是百姓的福分。”
“皇上,你在说什么?臣妾那么卑微怎么能母仪天下?你都忘了我来干什么的吗?”
“哈哈,你能刺杀自己的儿子吗?”
“我连你都下不了手,你很清楚。圣祖皇帝的勤政为民实在让我敬佩,我不是木头岂能不知,你若是做了不该做的事,再找你算帐。”
“说句实在话,我秘密定了弘历为皇位继承者,你不可说出去,连弘历那里也不能透露,免得他自傲生事,你的脾气我知道,你不会有什么坏心的,所以朕封你为熹妃,知道你光明磊落,只是你的身份低下,不如跟干爹姓纽钴鲁吧,至少满洲姓可以提高你们母子的地位,以后有什么事都方便。”
“没想到我不仅没脸见家人,现在竟然连自己的姓都要没了,你能不立弘历吗?”熹妃知道皇上的用心,但要知道自己真不喜欢这样的安排。
“你看看除了弘历,我还能找谁,虽然他还未成年但懂事,我要选的是江山的接班人,天下百姓会喜欢昏君吗?我为什么会不择手段,还不是为了天下百姓,那老八跟本就是人面兽心,你信他吗?对,我那些兄弟他们不知道,都说我的不是,我能让他们抓住把柄吗?我能等死吗?”
“臣妾知道。”
“朕知道为难了你,你娘家的兄弟也只能这样了,朕私下多照顾他们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