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第一次来他的公寓,但氛围好像不太一样。
她仔细地瞧了瞧。客厅的布置很简单,前面黑色的电视,搭配对面的灰色沙发,以及白色的矮桌。除此外,就只有厨房入口左边的白色餐桌椅。
如此看了下,她发现头顶的吊灯光线真的很充足。白色的光线倾泻而下,就像是瀑布一样。
她看到被反盖在沙发上的书,《临床医学导论》。
她拿了过来随意翻着,他正在看的章节是“病人角色和现实病人多样性”。她就着他翻开的那页往下看。
如此,倒是不觉得无聊。也因此知道,原来“病人”这个词可以究根追底挖出很多分支,例如“病人角色的定义”,“病人角色的基本特征一般分为五大点”,还有“病人角色的共性变化以及处理对策”等等。
在她看来,一直认为“病人”就是“生病的人”。原来在他的领域里,简单的两个字就有着复杂的定义。
忽然,她对于原本就总是神色淡然的他的世界感觉很好奇。在他的世界中,是不是只有这些复杂的概念,才能构成重要的成分?
如此悠哉地靠在沙发上遐想时,她忽然听到了稀稀疏疏的水声。然后,又听到某个低沉的男音,夹杂在水声里,依稀可以听清。
他先是叹了口气,然后声音沙哑地说,“居然站起来了……哎,我的小丫头……”
唔。她大约能知道,小丫头,应该是指她。
但是,她没有站起来啊。还是说他站起来了
忽然想起在家里的时候,某些晚上隔壁的房间也会说到类似的话。
站起来了?啊。是指……
她瞬间涨红了脸,颤抖着往下滑落,“噗通”就掉到地上。
虽然她不是故意要听的,但是偷听人家洗澡,还听到了奇怪的话。真是太……
她将他的医书抱在怀里,慌忙用双手捂住了脸。可是连掌心都很滚烫,导致脸颊的温度越来越高。
耳边响起卧室那边传来的开门声,知道他应该是洗完澡要出来了,她便慌忙地拿起书,佯装认真看书的模样。
就在她等着他走出来的时刻,卧室里的人好似走到了阳台,沉默了半响,忽然咳嗽了几声。
她疑惑地侧耳想仔细听清楚。想起下午见他从房间里出来时,脸色确实不太好。难道是感冒了?
忽然,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她瞬间想起来,她把洗完的内衣挂在了阳台。
内衣……
他是看到了?
如此,她的脸颊更红了。
黎泽熙走出来的时候,看到满脸通红的她正缩在沙发前的地板上。
他皱了皱眉头,快步走过去,伸手从她的腰间和腿下穿过,直接将她横抱而起。
原本还在发呆的她被忽如其来的动作吓到,慌张地拽住他的衣服,因此他的锁骨显而可见。她又赶忙松开,“放……”
“地上很凉。”她话还没说完,他就打断了她。“才叫你要注意,怎么不听话?”
他的视线落在她通红的脸颊上。觉得有种奇怪的感觉,视线稍微往下移动,便看到了抱着她的自己的手,正抓着她的侧胸。
如此,便知道她到底在慌什么了。
手指尖碰到的地方,有点软。
好像还有点弹性……
他轻轻地将她放在沙发上,松手让她往后靠。自己也跟着在她旁边坐下,“还很痛吗?”
她盘着双腿,紧紧拽着衣角,声音很低地回答,“不了。”
“不痛?还是不太痛了?”
她只能回答,“不是很痛。”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那现在我们来讨论下国庆放假去哪里。”
“嗯?安然不是说要去海边吗?”
他侧脸看她,一双眼睛黝黑如墨,发出低沉的声音,“你想去阳明山的别墅?”
时光念眨着眼睛时,浓密的睫毛如羽翼扑打般。她想了一会儿,才说:“都可以的。安然说那里风景很好看,可以烧烤。不过我不太会,可能帮不了忙……”
“我不是说那些。”
“唔?”
黎泽熙转过身,正面对她,“你想听一听吗?关于当时现场的事情。”
“啊?”
她很惊讶。
刚刚她还在想他是不是知道什么,所以才不同意她去哪里,是为了刻意地想对她隐瞒什么。
可是,现在他主动问她,是不是想知道,是不是想去听一听之前现场发生的事情?
看她那么惊讶的神色,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刚刚他的反应那么激烈,现在却忽然改变主意。
他开口解释,“上次听你说,能够听到过去的声音,觉得很神奇。但是因为你听到了妈妈的声音,所以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那如果你真的能听到的话,只要去了那里,就会知道当时的事情。刚开始,我只是担心,你听到……会很难过。可是,如果你自己想去听一听的话……”
说到此,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皱着眉头问她:“你说过你能听到过去的声音,也能听到很远的声音……是指多远?”
唔……
好像……被发现了。
“从这里到浴室,或者到阳台?”说到此,黎泽熙的声音竟然有足以忽略的颤抖,“都可以听得清?”
真的被发现了!
看着把头垂得很低,几乎要埋在双腿间的时光念,黎泽熙哀叹一声,“所以刚刚……你都听到了?”
时光念将脸埋在从旁边拽过来的靠枕里,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黎泽熙全身的血管都快爆炸了。
他居然完全忘记了,这丫头的听力特别好这件事。还在浴室里说了奇怪的话。
两人沉默半响后,还是黎泽熙握拳轻咳了一声,“回到原话题。你想去吗?”
时光念紧紧握着靠垫,顿了片刻,直起身来重新坐好。
“我想去的话,没关系吗?对你来说。”
如果你不同意,不想让我知道。那么,我会尊重你。可是,关于那件事的真相,总有一天,我会自己找到的。
她是这样想的。完全没想到黎泽熙的回答是,“嗯。”
他把头往后靠在沙发上,“我可以带你去。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她疑惑回头。看到在白色光线下,他的脸颊越发白皙。那双眼睛里像是落满了星星,一闪一闪的。
她问,“什么事?”
他就同样的姿势,转过脸来看她。那双眼睛里,满是坚定。
他说,“无论如何,对于你来说,我就是我,而不是谁的附属品。关于这点,一定要做到。如果你的答案是肯定的,那我就带你去。”
无论如何,对于她来说,他就是他,而不是谁的附属品?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让她不能因为谁而将他归为恨着的那一类人吗?
如果事情真的是她想的那样,那她真的会恨他吗?
好像……根本恨不起来。
只有她知道,对于她来说,他有多特别。不仅是能够明白自己心里所想,还相信她说的那些奇怪的事情的人,可是已经被她偷偷保留在心里最深处很久,也即将保留更久的人啊。
那是她第一次那么坚定地答应给予一个人承诺。
她镇重其事地转身,与他面对面坐着,然后坚定地朝他点点头,“好!”
许是太过用力的关系,她的脖颈处腾起青筋。看到这样的她,他咧嘴笑了。
这就是他珍藏在心里的那个丫头。
如此想着,他手靠在沙发上,托着腮,笑容更甚。
她也跟着咯咯咯咯笑起来。
笑了一会儿,忽然紧皱眉头,感觉下腹疼得厉害,随而轻轻咬了下嘴唇。
观察能力甚好的黎泽熙,抓着她的肩膀,问:“又痛了?”
她哭丧着脸,点了点头。
下一秒,她再次被他打横抱起,直接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这一次,她学乖了,手指轻轻地抓着他的衣服。
感觉到她的小动作,他垂眸看她。
那样的视觉方位,轻而易举地看到了她那宽松衣服下胸前的雪白肌肤。
喉咙紧了紧,赶忙抬头,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快速抓过被子将她盖住。
如此……就安全了。
他半蹲在床边,神色温柔地看着她,“睡吧。”
说着,将大灯关掉,只剩下床头的一盏晦暗的小灯,投射着暖暖的黄色光线。
她缩在被窝里,双手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搅在一起。乖乖闭上眼睛,那颗心脏却像是能感觉到某股热烈的视线,而躁动不安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都以为她睡着了,却忽然见她睁开眼睛,可怜兮兮地说:“你这样看着我,我睡不着。”
他低笑了声,起身,弯下腰,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轻吻。随后,抬起头,于近在咫尺的距离,轻声说:“我就在外面,不要害怕。”
她“嗯”了声。
他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套被子和枕头,快走到门口时,还回头望了眼,发现某丫头慌忙紧闭双眼佯装睡觉的模样,什么都没说,关上门,走了出去。
回到客厅,关了灯。
在黑暗里,他摸到沙发边,平躺在上面。望着没有光线的吊灯,他一手压在脑后勺下,另一手攀上自己的嘴唇。
想到小时候的画面,想到刚刚的额头吻,咧嘴低笑了声。
怎么一想到她,他就如此欢乐。
从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有些事从最初开始,就注定了。
他,注定了要为这个丫头,迷糊深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