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没停，经过一夜的折腾，现在已将近黎明了。
刘志军、王国庆他们行走的这一带沟壑纵横，正处在这座山的半山腰，再往下走就到了刚才在山顶看到的那一片开阔区域了，刘学军做了一下手势，一行人渐渐地隐入到山间的密林之中。
中越边境的特点就是山高林密，大小坑洞遍布山间，有人为开凿的，但更多的却是天然形成的，这里一年只有干、雨两季，而六、七月间正是这里雨量最充沛的时节，即便是长期驻扎在这里的越军，对这种长时间的阴雨季节也不太适应。
刘学军和王国庆刚刚找好隐蔽地点，布置好警戒，天空就开始蒙蒙亮了，虽说雨依旧下，但比起夜间小了许多。
透过高倍望远镜，他们发现了几处隐蔽得非常好的炮兵阵地，三五一组地散落在这一片开阔地带，几个人一边仔细地观察着、一边在地图上标出相应的坐标，通信班长在紧张地调试着电台。
两名侦察排长仔细地搜索着这片山区的每一寸土地，此时两个人的心里都存在一个相同的疑问，以他们感知到的越军炮火攻击火力来看，现在发现的越军炮兵阵地远远达不到那种攻击强度，那就只有两个原因，一是一些攻击火力已经转移，再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还没有发现，而这些没有发现或被转移的大炮正是自己后方的最大威胁。
让人郁闷的不仅是找不到越军的主力炮阵，通讯班长此时又告诉了他们一个更加尴尬的消息，他们携带的电台失灵了，这意味着即使他们找到越军炮兵的主力也无法传递出去消息。
“怎么回事？”“为什么？”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询问道。
“一部在刚才的交火中被打坏了，但即便不被打坏，我们也传不出讯息，我们的设备功率不够，况且这里山高林密，更削弱了信号的传送。”
通信班长解释道，其实他不说，这几个人也知道大概的原因，他们深入敌后太深了，已经超出了通信距离。
此时山中起了一股薄薄的雾气，下了一宿的雨也渐渐停歇了，通讯班长尝试着向更高处移动以提高信号强度，但又怕暴露了小队的位置，试了几次效果都不好，只得放弃。
“老刘，你看那里。”
顺着王国庆手指的方向，刘学军看到了在对面山坡处搭建的一处隐秘工事，如果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在那里耸立着几架高高的天线。
不用问，那里是负责与前线联系的通讯机关。
“你是说我们去那里？”
刘学军猜到了王国庆的意图。
“去那里是最直接的办法，以我们现在的位置，要后撤很远才能够得上通信距离，等我们能够和后方联系上，恐怕他们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刘学军体味着王国庆的话，这道理是显而易见的，但另一方面却是不容回避的事实，那就是即便他们能赶到那里，又能成功发出信息，但要想全身而退那将势比登天还难。
“我不想别的，只说我们现在如何才能过去而不被发现？”
刘学军指了一下下面那一片开阔地。
“我们这些人在黑夜里还好蒙混过去，现在大白天了，那里人来人往，我们不可能还像昨晚那么幸运。”
“那我们也不能干在这里等着呀，你有什么好办法？”
王国庆有些焦急，也难怪，与他们一同出发的有好几支小分队，出发前团长武山给他们下的是死命令，要不惜任何代价找到越军的炮兵阵地，它们对我军的威胁太大了。
但从之后的通信中王国庆他们得知，只有自己这一支小队成功地越过了越军的封锁线，但也同样被越军发觉了，如果不是凑巧碰上刘学军这支走迷路了的386团的侦察小队，他们这支队伍也将覆灭。
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越军炮兵阵地的老窝，王国庆只想尽快把信息传递出去，即便粉身碎骨他也在所不惜。
“老弟，先别急，办法总会有的。”
刘学军虽然表面上一如往常的不紧不慢，但他内心何尝不是焦急似火。
“老班长，我看我们还是照方吃药，继续大摇大摆走进去。”
说话的是他们两人身后的小研。
两个人都瞪大了眼睛扭头看着身后这个俊俏的学员兵。
王国庆冷笑了一下说道：“说得轻巧，还大摇大摆，你当你是回娘家了，人家会敞开大门欢迎你？胡闹。”
也许是脾气秉性使然，王国庆从一开始就对这些人不感冒，也难怪，他始终在前线侦查，从团里出来的时候，梁青他们那一队人刚刚赶到469团报道，也就没机会领略这些新来的学员兵与以往有何不同，在他的意识里只认为，这些人是新分来的新兵蛋子，来到前线只会给他们添乱。
小研被王国庆抢白的脸一红，有些不知所措的望了一眼刘学军，这是在前线，她知道自己的经验、资历是无法和这些老兵油子相提并论的。
刘学军一笑，“那你说说呗，权当死马活医。”
“老班长，我们曾受过这种定点突袭的训练，现在我们的人手也足够，我是这样想的，我下去，我去扮作一名越军军官下去。”
小研的这一番话可着实让两位班长骇然了，不知道这个丫头是不是疯了。
但小研不再给他们反驳的自己的机会了，她知道从出发到现在，自己始终没有得到应有的平等待遇，一贯争强好胜的小研要想办法让他们知道，自己绝不是这支队伍的累赘。
“两位班长，先听我说完，当然如果你们这样下去肯定会被怀疑，但我有你们不具备的优势，那就是我是女人。”
“部队上的女人本来就少，当队伍上来了女兵，你们这些男兵看见后首先想到的绝对不会是这个人是不是奸细，而是看她的摸样是不是漂亮、身材是不是好，越军士兵同样也是如此，我们就抓住这种心理反差，在他们还没弄清楚实情的时候我们就闯进去了。”
小研看了一眼面前的两位班长，这两位班长的眼睛已经瞪的大如牛铃。
“当然不是我一个人去，刚才那个阿滚和阿昌要跟着，还有那负责通讯的同志，一共五个人就成，让他们扮成我的随从，可以把我假说成是越军炮兵指挥官的姐妹、或者是上级新派来的通信官、或者是军医官，说什么都成，只要混进去我就有办法搞定里边。”
“而且我们学员队的这几个人都带有单兵对讲机，你们在山上可以为我们提供观察、指引，这就可以让我们尽可能地避开越军士兵，并且我们还有远程狙击手，在我们被纠缠住无法脱身的时候还可以提供远程火力支援。”
小研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然后就静静地看着身前这两名老兵。
两个老兵油子被小研这一番话震慑住了，不光是他们，身边的这些侦察兵都惊呆了，他们实在不清楚这个看似年龄不大的女学员脑子里都装的是什么，这种作战方式是他们从来不曾设想过的。
这些老兵们哪里知道，这种突袭方法却是这些从小就接受训练的学员兵所必须熟练掌握和运用的最基本的作战模式，这些学员兵们面对战争的思维方式，已远远超出了他们这些老兵所能理解的范畴了。
看到两个人都在瞪着自己，小研有点不知所措。
“怎么？不可以吗？”
良久，王国庆问道：“你们……你们都是哪里派来的？是学员兵吗？”
刘学军一拉王国庆：“先别说这些，我觉得她说的这个方法可以一试，出其不意打他们个冷不防，可能还有成功的希望。”
王国庆看了一眼小研，说道：“你迎面走过去不害怕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时候王国庆说出的这句话已经丝毫没有轻视的味道，而是完全出于对行动能否成功的一种考虑。
小研却意会错了，她对这个一直看不起自己的王班长一肚子怨气，但又不好说什么，小研少有的正色说道：“两位班长，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的，更不会拿大家的生命和我们的任务开玩笑，我只是说出我的建议。”
小研的抢白一下让几个人都干在了那里。
秦汉凑了过来。
“两位班长，刚才我也听见了你们和小研的计划，我觉得我们可以冒这个险，就目前来讲我们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可行的方案，如果被我们消灭的那支越军巡逻队被发现，我敢肯定越军会马上转移阵地，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至于说成功的概率，我想这里毕竟不是最前沿，军营里的士兵也大都是普通的炮兵，不会象前沿士兵那样警惕性那么高，我们只需多留意一下越军的警卫队，尽量不和他们碰面，并且我们四个人都有通信设备，这个范围内相互联系不成问题。”
“两位班长，您们看这样行不行，万凯的那一套对讲机放在您这里的观察手这里，随时给小研他们指出攻击坐标和方位，由小研他们传回给我们的炮兵，李大磊留在这里负责掩护、观察，提供火力支援，我和万凯下去潜入到越军近处，想法搞到一辆军车，这样便于我们离开的时候快速撤离，其他人都做好应急准备，攻击坐标发出后我们就迅速撤离。”
这是一套完整的特种部队突袭作战方案，只是秦汉话音刚落，下面的阵地上就传来一阵刺耳的警报声，此时天已大亮，山间的雾气反而开始渐浓。
警报的突然鸣响意味着山下的情况发生了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