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斜躺在床上的巴裕听着听着,渐渐地他坐直了身子,随着听筒那头传来的话语,他的睡意被吹得一干二净。
数年前,张海波凭着自己的心狠手辣,从国内逃出来没多久就在这一带闯出了点名气,但也因此惹恼了一些人。
终于,在他劫走了一票运往大陆的毒品的时候,张海波引来的一个势力强大、有深厚背景的集团的追杀,这个集团的大老板就是威猜,而主持对张海波追杀的就是巴裕。
巴裕放出话去,除非张海波自己主动来到他的面前求饶才可能有活命的机会,否则,他就是逃往天边也要把他碎尸万段。
要说这张海波也算条光棍,被各路杀手追杀的走投无路的张海波一咬牙,真就独自一人来到了巴裕的面前,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样子。
巴裕倒也没有食言,既没要张海波的命也没太为难他,还把之前被抓到的葛洪和他关在了一起,与张海波受到的优待相比,葛洪看样子吃了不少苦头,两个落魄兄弟一见面自有一番感慨。
事情的转机是在几天之后,正当张海波和葛洪以为这一次难逃一死的时候,两个人却被一同带到了一处庄园,在那里,他们第一次见到了大名鼎鼎的威猜。
此时的张海波已料定自己必死无疑,心里反倒坦然了许多,走在这偌大的庄园里,他竟有闲暇心情欣赏起这里典雅而又精致的景色。
庄园深处,一栋高大别墅上那宽阔的景观窗的后面,威猜目不转睛地看着缓缓朝前走来的张海波,嘴角微微一动,不自禁的哼了一声。
巴裕看在眼里,凑到威猜耳边说道:“先生,为了这么一个地痞无赖,您至于那么大费周章吗?”
威猜在实际掌控这个家族的生意以后,为了转变自己在众人眼里嗜杀、阴狠的形象,他开始刻意改变自己的形象,使自己的言谈举止尽量儒雅些、斯文些。
巴裕很会体味威猜的心思,在和威猜在一起的时候,开始改用了“先生”的称谓,不仅如此,他还让所有手下人在和老板说话的时候一律改称“先生”,威猜也就欣然接受了。
但没过多久,在他们的这个大圈子里,“先生”这两字转变了原有的含义,变成了血腥恐怖的代名词。
看着下面渐行渐近的两个人,威猜对身边的巴裕说道:“阿裕,你没有发现吗?这小子有点我当年的风范,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角色。”
威猜从窗前转回,在屋里慢慢地踱着。
“但他有一点优点你没看到,单只为这么一个小混混,他根本不配我下那么大的功夫,但就凭他这么一个小混混,竟有胆子敢打我威猜的货的主意,就这一点也实在让人刮目相看,我看中的也就是他的这一点。”
“现在我们这里鱼龙混杂,各自为政,我们的精力又不能都投在这里,我设想在这里扶植一个强势的人,替我们管住这一方地界,把这里的这些小作坊都归置到一起,建成一个大的生产加工基地,这样,我们的产业链才算完整起来。”
“但这种人本性难改,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我怕他日后不服管束,尾大不掉。”
巴裕从心底就看不上这个一身匪气的张海波。
“哈哈,巴裕,你的缺点就是谨慎有余而缺乏冒险精神,当然,对我们这些天天与死亡为伴的人来说,你的谨慎让我们的生意稳妥了许多,这一点尤为重要,但对付这么个小混混,你就要换一种手法,要知道,老虎再凶狠,在驯兽师的看来,也是一只温顺的小猫,何况,他张海波不是老虎,而我这驯兽师手里拿的也不只是驯兽用的皮鞭。”
“这么说,您早就盘算好了?”
“不错,我要让他老老实实的为我所用,这里的许多小庄户都和我们有往来,但却混乱无章,而我们又不能全凭武力解决,那样的话会让我们处处都受到孤立,生意会很难做,我需要一个可以整合这里的人物,这个人就是张海波,由他在这里出头露面,我们暗中支持,这样,不出几年,这里就会成为我们又一个大的原料基地。”
“那以后他要是成势了,和我们讨价还价,那该如何是好?”巴裕依旧担心。
“中国有句俗话,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既然要用他,就必定要给自己留有后手,而这个后手就是张海波的患难兄弟葛洪,前两天弟兄们把这个葛洪抓住以后,你就要杀了他,是我给拦下了,现在可以告诉你我当时为什么把他拦下,因为我要让他变成我们手中的一个秘密武器。”
放下电话,葛洪纠结了一天的心情才算稍微平复下来,不管结局如何,他都无法回头了。
如果自己的行为被张海波察觉并被他杀掉,真是那样的结果他也无怨无悔,毕竟是自己背叛张海波在先,反之,如果张海波被威猜做掉,那也是天命该着。
葛洪自己曾竭力劝说过张海波,凡事要见好就收,不要做得太绝,但张海波执迷不悔,他葛洪不能背着全家的身家性命和张海波共赴黄泉,无论选择哪一方,对他来讲都是两难的抉择。
作为安插在张海波身边的一枚钉子,葛洪这些年过得提心吊胆,他真怕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张海波察觉他的二心,但好在威猜那里并没有特别要求他做什么,只是让他多多收拢人心,时不常的通报一下张海波的动向及打算,慢慢的,葛洪也适应了这种双面生活。
早在那年他被抓住的的当天,以为必死的葛洪被带到了威猜的密室。
看着眼前这个岁数不大的年轻人,威猜的嘴角浮出一丝冷笑,他心里根本就没把葛洪放在心上,开门见山只给葛洪提供了两条选择,一是从今往后一切按威猜的旨意办事,一是被人抬着离开这里的大门,求生的本能让葛洪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活着。
起初葛洪还想以此为缓兵之计,思想着日后再寻机解脱,但威猜好像早已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面带微笑地告诉他:“你可以存在一些妄想,也可以背叛,但到时候受到惩罚的就绝不仅仅是他一个人了”。
说完,威猜甩给了一沓照片,这些照片不仅有他远在内地的父母兄妹,也有他的亲戚朋友,而且他在这里的妻儿的行踪同样被威猜摸得一清二楚。
葛洪一下崩溃了,别看他一个人舍命在外,面对拦阻的对手心狠手辣,但葛洪还真算得上是一个孝子,对自己的家人真的很在意,他的本意也是想趁着自己年轻的时候多打拼几年,攒够钱以后就收手不干,做一些安分守己的生意了此一生,但却没想到从此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并且现在牵扯到了自己的家人。
看到照片的那一刻葛洪心里暗恨的就是张海波,虽说他们俩患难与共多年,张海波对他照顾有加,但葛洪知道轻重,威猜的货他是根本不敢去碰的,但张海波却不听他的劝告,以致闯下如此大祸。
好在威猜对他并不是一味的威逼,也许给了他丰厚的利诱,甚至许给他若干年以后可以自由离开的保证,正是这一点彻底打动了葛洪的心,葛洪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倒向威猜。
与葛洪不同的是,张海波答应顺从威猜确实是权宜之计,他从一开始就想到了未来如何借威猜的势力来壮大自己,最终脱离出威猜的控制,使自己能称霸一方。
在以后的两三年的时间里,张海波多多少少也和葛洪透露过自己的计划,葛洪始终以咱们的力量无法和威猜抗衡为借口推诿,有时也似真似假的规劝过张海波,毕竟两个人曾经一同打拼过,他不想因张海波一时的头脑发热而去惹恼威猜,以免两人都不能落得个好下场。
但这一次好像张海波下定决心要和威猜摊牌了。
与以往只是汇报些张海波的动向相比,这一次他是切实感受到了危险,有一种大难将至的感觉。
以往他向威猜汇报时虽说也怕被张海波知晓,但毕竟他还可以找理由搪塞过去,从大面来讲两人是为威猜打工,威猜向自己做些询问也属正常。
这一次却大不相同,自己如果把张海波的计划通报过去,一但被张海波知晓,以张海波的狠毒心肠,自己会立马被张海波做掉,但如果自己将张海波的计划隐瞒下来,那就意味着他葛洪死心把自己的命运和张海波绑在了一条船上,事成他则拥有大把用之不竭的财富,失利则意味着自己的一家老少全都遭殃,可以说两条路无论怎么抉择都充满了不可预知的危险。
思来想去,他还是把宝压在了威猜那里,尽管张海波现在的势力在这里已无人能及,但葛洪觉得就总体力量来讲,现在他们依旧是无法与威猜抗衡。
再有一条最为关键的理由就是,葛洪至今不清楚威猜在他们身边是不是还安插了其他人为威猜通风报信、监视张海波,一但威猜察觉自己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恐怕他就永远也见不到那还在幻境里的财富了。
清晨起来,稍加梳洗,巴裕就急忙赶到了威猜位于清迈的公馆。
与他急迫的心情相反,威猜在听到巴裕的转述后,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头:“阿裕,还没有过早饭吧?来,咱们边吃边聊,不要急,事情还远没到火烧眉毛的时候。”
说完,两人执手揽腕,一同走进了餐厅。
“先生,这事决不可等闲视之,我早就看出这小子不安分,如果他那里乱了起来,我们的货源提供将会出现一个很大的缺口,而且一旦张海波打开了自己的销售渠道,势必挤压我们的利润空间,这事决不能让他得逞。”
“不错!这小子只想着在老虎嘴里掏食吃,竟连死都不顾了!看样子,我们也到了收网的时节了,现在那里的局面已基本稳定,张海波之所以敢采取行动,无外乎他是觉得自己已经在那里站稳了脚跟,羽毛已经丰满了,但别忘了,在利益面前,没有永久的朋友,也没有永久的敌人,我们只要保证那里的大多数人不跟着一起起哄、折腾,张海波就跳不起多高。”